由于武则天统治时期的武三思和武延秀都是干纪乱常之人,以致遭到世人的唾弃和厌恶,而这二人又分别是武惠妃的远房叔公和远房叔父,使武惠妃也难免受到不利影响。自从多年前王皇后被废除后,唐玄宗对武惠妃的宠爱始终不衰,并逐渐萌发了立武惠妃为皇后的念头,谁料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立即表示反对。除了贬低武惠妃的身世外,文武百官还强调现在的太子李瑛不是武惠妃所生,武惠妃的儿子是寿王李清;倘若立武惠妃为皇后,依照其工于心计的性格,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想方设法破坏李瑛的太子之位,然后再怂恿唐玄宗立寿王李清为太子,重蹈武周覆辙。唐玄宗觉得很有道理,虚心纳谏,从此不再考虑立武惠妃为皇后。武惠妃深深地明白,自己的命运也只能如此了,无力改变之余,便将希望寄托在更名李瑁的儿子身上。如今,通过李瑁和杨玉环的婚事,武惠妃体会到唐玄宗对他们母子的喜爱和重视,越发企盼李瑁能被立为太子。在众多的文武百官中,唐玄宗逐渐厌恶原先信任的性情耿介、直言不讳的宰相张九龄,而慢慢亲近善于察言观色、多谋善断的宰相李林甫。武惠妃知道自己的局限,很想结合李林甫的优势,共同设下计策,让唐玄宗废黜太子李瑛,立李瑁为太子;到了那时,自己虽永远当不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但却可以当上无比尊贵的皇太后,同样荣耀一世。李林甫早已揣摩出武惠妃的心思,也想助她一臂之力,因为立李瑁为太子之事倘若获得成功,既可使本人跟武惠妃和李瑁的关系变得日益紧密,还能让本人的宰相位置更加固若金汤。武惠妃和李林甫各取所需,一拍即合。从此,二人私下频繁密会,商量如何尽快找到太子过错,借机陷害太子,达到废除目的。
这一日,趁唐玄宗在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忙于公事之际,居于后宫的武惠妃悄悄派出一个贴身侍女,前去政事堂,唤来宰相李林甫。等李林甫匆匆赶来后,武惠妃问:“李相国,近日可曾发现太子李瑛有何不妥之处?”李林甫摇了摇头,说:“自从上次准备废除太子李瑛而被张九龄强行阻拦后,圣人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为了保住李瑛的太子之位,张九龄屡屡告诫李瑛,平时定要小心谨慎,多练诗文,少议国政,不发怨言。李瑛汲取教训,凡在外人面前,尽量寡言少语,不再牢骚满腹。目前,若想寻找李瑛过错,恐怕要让惠妃失望了。”武惠妃不甘心地说:“李瑛年少气盛,能够管住自己一时,未必能够管住自己一世,何况还有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也非安于现状之人,不断在他的耳边蛊惑。我并不担心李瑛是否会永远循规蹈矩,而是忧愁宰相张九龄一直袒护着他,同时还多次公开违背圣人意愿。这个可恨的张九龄已经嚣张到让圣人对其忍无可忍的地步了。李相国,如今圣人对你日渐喜爱,你可有什么好办法,以促使圣人赶紧贬黜张九龄,削掉太子李瑛的保护神。”
李林甫沉思不语,过了半晌,才说:“张九龄风度不凡、文采出众,深受圣人信任,不是没有道理。若在缺乏充分理由的情况下,便想仓促贬黜张九龄,非但圣人难下决心,就连朝中文武百官也会反对。鄙人以为,我们不妨静观其变,一方面耐心寻找时机,继续减弱圣人对张九龄的信任,另一方面也需派可信之人窥探太子的一言一行,只要发现任何偭规越矩之处,立即过来禀报。”武惠妃点了点头,说:“李相国言之有理。当前,圣人开始信任李相国,李相国不妨趁机扩大权势,全面赶超张九龄,因为圣人越是信任李相国,就越是会对张九龄不满。”李林甫说:“鄙人也是这般考虑的。还有一个宰相裴耀卿跟张九龄也是声应气求、心近意同,因此想要直接和张九龄较短量长,甚至全面赶超,鄙人劣势仍然非常明显,现在需要大力笼络人心,若是职务重要,不管品级高低,都是鄙人争取的范围,比如户部侍郎萧旻、门下省给事中殷正鸿、吏部考功司员外郎童修进等。有些事情,鄙人不便出面,而让他们出面,更能轻松办妥。”
武惠妃颇有顾虑地说:“给事中、员外郎的品级实在太低,只恐难以跟张九龄的宰相之职抗衡。另外,正如李相国所言,裴耀卿也是张九龄的心近意同之人。两个宰相联起手来,整个朝中,就连圣人也难驾驭啊!”李林甫邪笑一声,说:“张九龄和裴耀卿几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人。换句话说,一旦张九龄彻底失去了圣人的信任,裴耀卿的任何言辞在圣人面前也都是苍白无力。我们对裴耀卿不足为惧,主要是张九龄。为了能让惠妃早日满足心愿,以使寿王李瑁被立为太子,鄙人经过通盘考虑,已经想出一个计谋,除了鄙人竭尽全力外,也需要惠妃配合,不知……”武惠妃忙说:“李相国但说无妨,我若能做到,一定不会退却。”
李林甫说:“先说鄙人所做之事。前段时日,幽州节度使、营州都督、河北采访处置使张守珪彻底击败契丹,并将首领屈剌和牙官可突干的首级,均悬挂在长安西边的开远门外。在早朝听到此消息后,圣人非常高兴,准备遵循以往出将入相传统,任命张守珪为宰相。谁料,张九龄毫不客气地当场反对,没有一丝妥协余地,造成圣人尴尬不已。无奈之下,圣人被迫取消此念,只重重地封赏了张守珪。张九龄作为一个文人,实在太过迂腐。须知,大唐诸多节度使功劳卓越,担任宰相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岂能由张九龄随意阻拦。现在,鄙人还有一个人选适合担任宰相。此人和鄙人关系比较亲近,由于仰慕鄙人的名声,对鄙人几乎言听计从。”
武惠妃兴奋地说:“此人是谁,李相国快快讲来。”李林甫犹豫地看了看武惠妃身旁的两个侍女,接着环顾四周,又轻声地说:“此事关系重大,如能不让无关之人知晓,方是上策。”武惠妃抬手朝两个侍女一挥,说:“你们暂且下去。”两个侍女叉手弯腰,说了一句:“婢子遵命。”转身退下。李林甫说:“此人便是刚担任朔方行军大总管的牛仙客。牛仙客在之前担任河西节度使期间,将边疆治理得井井有条,仓库盈满,器械精良,去那里巡视和考察过的朝廷官员都给予了高度赞扬。鄙人准备派人私下奏请圣人,希望继续发扬出将入相传统,把牛仙客任命为宰相。如此一来,鄙人力量得到增强,张九龄也就不能再唯所欲为了。”武惠妃想了想,不放心地问:“牛仙客和李相国果真是同心之人,担任宰相就能压制张九龄了?”
李林甫说:“牛仙客在朝堂中并无威信,如果担任宰相,文武百官定然有人不服,若想稳居相位,必须找个依靠才行。鄙人许诺全力相助,牛仙客在感激之余,对鄙人自会百依百顺。张九龄继续执迷不悟,反对圣人决定,圣人对他的反感必是日甚一日。即便牛仙客同张守珪一样,没有被任命为宰相,我们也已掌握先机,不战而屈人之兵,距离最终击败张九龄就不会太远了。”武惠妃恨恨地说:“就是这个张九龄曾千方百计阻挠圣人废掉太子李瑛,否则现在李瑁早已成为太子。只要一日不除掉张九龄,我的心里就一日不得安宁。啊,对了,李相国刚才还说需要我配合,不知何意?”李林甫得意地笑了笑,说:“鄙人考虑,企盼圣人废掉太子李瑛,关键还是要从李瑛本人入手。李瑛毕竟太过年少,原先看见自己母亲失去圣人宠爱,整日怨气冲天、牢骚满腹,无事就跟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聚在一起,公开非议圣人和惠妃,同时还有不轨意图。目前,这三人均是小心翼翼,发现周围一有外人,就立即缄口结舌、闭嘴不言。鄙人以为,假如能派一个这三人都很信任、而又愿意依附我们之人,频繁接触这三人,暗中观察这三人的举动,一有消息,随即告知我们;到了那时,我们就不愁抓不到这三人的过失了。”
武惠妃频频点头,说:“李相国考虑得确实周全。太子李瑛等三人始终是我的心腹之患,我早想除之而后快。若说让这三人都很信任而又愿意依附我们之人,我想到了一个人,或许可以担当此任。”李林甫忙问:“惠妃所言何人?”武惠妃说:“此人就是去年和咸宜公主成婚的驸马都尉杨洄。杨洄清楚自己品级是从五品下,较为偏低,整日绞尽脑汁,琢磨如何才能立下功劳,加快升迁。得知我的心思后,杨洄经常将太子李瑛等三人会面之事悄悄告诉我。我因为从不参与朝政,而且当前所虑之事是怎样说服圣人,早日废掉太子李瑛,立李瑁为太子,所以对杨洄也是爱莫能助了。”李林甫大喜,说:“咸宜公主和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是亲兄妹,关系亲近。这三人也定将咸宜公主之夫杨洄看成自己人,不加丝毫防范。杨洄希望立下功劳,加快升迁,鄙人可以助其一臂之力。”武惠妃高兴地说:“过段时日,我让杨洄登门拜见李相国;李相国有何安排,对他说出便是。杨洄曾在我的面前多次提及李相国之名,说若能得到李相国相助,今后必能飞黄腾达。”
李林甫说:“听了惠妃此番言语,鄙人有种预感,若要圣人下定决心,废掉太子李瑛,立李瑁为太子,杨洄在其中或将起到不可低估的作用。鄙人甚至可以坦言,太子李瑛能否被废掉,杨洄的积极参与至关重要。”武惠妃说:“等事成后,李相国要对杨洄及时升迁,这样一来,朝中才会有更多之人依附李相国。”李林甫说:“那是当然。为了防止张九龄再次公开反对圣人,造成圣人当众难堪,明日空闲下来,鄙人先派人私下奏请圣人,希望能把牛仙客任命为宰相,看看圣人反应怎样,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武惠妃淡淡地说:“我们已经忍耐数年,再多忍耐几日,又有何妨。”李林甫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