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瑶心里怎能不悔?
肠子都悔青了!
像这种众人都干的事,犹豫做甚?跟着干就完了。
不干反倒惹眼。
孟美人一听,这是不打算追究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生怕他反悔,赶紧叩了一个头。
侧过头小声对沈玥瑶道。
“沈姐姐,你别急,我去给你搬救兵。”
景如璋将手负在身后,黑沉沉的眸子扫了她一眼。
“孟美人禁足一个月。”
“……”
孟美人皱着眉腹诽,他怎么这样?沈姐姐,我救不了你了。
卫美人因上次畅音阁之事,记恨沈玥瑶,原本想多了解她一番,抓住她的把柄。
知道她经常去乘风阁打马吊,于是找人学习了这项技能,费心思接近孟美人。
结果不想摊上这么个事,宫里悠悠众口,最喜欢讨论这些事,明日还不知道将事情传成什么样?
怕还得背上个嗜赌的名声。
临走前,阴狠的目光在沈玥瑶身上逗留了一瞬。
皇后心下了然,识趣的借口去瞧承安。
沈玥瑶垂着头,食指敲在一起,暗自揣度景如璋将自己留下来意欲何为?
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她来扛,论位份她是最低的。
天塌下来,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矮子来顶。
半晌没听到他说话,她抬起头,直视那双星子一样的眼。
轩窗外有几株雪松,尚未融化的雪推在上面,他站在那一片斑驳的光影里,芝兰玉树,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他缓缓走道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她,那双波澜不兴的眸子里,神色淡漠,不辨喜怒。
“赌博还有理了?”
沈玥瑶眉尖轻蹙,小声道。
“臣妾真没有……”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都已经定性了,再辩又有何意义,挑战他的君威么?
她缓缓收回视线,蔫头耷脑的垂下眸子。
“怎么?莹秀宫里待不住了?”
沈玥瑶知道他是有心挖苦,当初他让她去莹秀宫,不就是不想见到她么?
她有心避着的,如今两次三番又见到了。
非她所愿,亦非她所能控制。
她端直背脊,双手端在额前,郑重的朝他叩了一个头。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今后一定好好待在莹秀宫,没事,坚决不出来晃悠。保证不再出现在您眼前。”
景如璋眸色渐沉,眉峰不可闻的紧了紧。
她就这么不想见到朕么?
负在身后的指尖慢慢攥成拳头,心头起了雾,眸子氤氲出一片霾。
须臾,低沉的挤出一个字。
“滚。”
沈玥瑶激的心尖一颤,得了命令,麻利的起身,浅浅一福。
转身之际裙摆打在他的锦袍上,她身子踉跄,一个天旋地转,直接仰倒了下去。
柔软的腰肢跌进一方有力的臂弯,她双手揪着他精致的领口,水盈盈的桃花眼闪烁着慌乱,对上他复杂的眼神。
她发誓刚才摔的真有问题,她走路一向很稳的。
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景如璋薄唇罕见的挑了一抹浅笑,看着有点像嘲笑,语气也微带揶揄。
“你不是说保证不出现在朕的眼前么?”
“……”
沈玥瑶尴尬的冲他露出几颗贝齿,长睫乱颤,眸光无处安放,只得放到地板上以求安心,语气带了几分无辜道。
“不、不是故意的。”
离的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她好像那晚在畅音阁也闻到过类似的香,但那天脑子不清醒,不知是真是幻。
揪着他领口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她觉着这姿势没来由的......有点暧昧。
莲白的指尖用了点力道,想将身子带起来。
腰间的大手倏然用力,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似要将她揉碎一般。
沈玥瑶吓得轻摁了一声,指尖松开他的领口,十指交缠放在胸口,一双鹿眼惊恐的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深不见底。
她感觉到一丝侵略和危险,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仿佛立刻就要蹦出来。
景如璋似乎有点生气又有点别的情绪,他极少在人前露出情绪。
沈玥瑶有点琢磨不透他。
听她娇吟,他手上的力道卸了几分,眸色愈发深沉,嗓音带了点哑。
“看来沈采女并不是个守信之人。”
沈玥瑶目光无措,索性闭上,眉头深深锁着,一瞬间心绪千回百转,将全身的勇气都凝结起来,化成一句。
“臣妾不是故意的,皇上要罚便罚吧!只是......能不能留臣妾一命?”
他觉得她这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在她眼里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昏君么?
她总是那么怕他,但做出的事情却又如此大胆。
沈玥瑶见半晌没得到回应,睁开一只眼去偷偷看他。
她当真是眼花了,竟然看到他唇角漾了一丝淡淡的笑。
不及细看,细腰被推了一把,力道有点大,她站起来往前趋了两步才站稳。
景如璋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冷声道。
“赌博,看来沈采女抄了五十遍《女诫》还是没能领悟到其中真谛啊,回去再抄五十遍,三日后酉时送到御书房。”
沈玥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还好,还好,只是抄书。
她觉得他周身凛冽之气太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赶紧溜!
她浅浅一福:“臣妾遵命。臣妾这就回去抄,臣妾告退。”
景如璋回头看着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身影,敛下眉眼,只觉得刚刚接住她的那只掌心空落落的。
他是堂堂大晋天子,乾坤在怀,力挽先帝在位时的日下颓势,亦有威服列国之雄心。
他深知自己的责任,不想与她多做纠缠,原不见也没什么,两厢安好,互不打扰。
可再见她时,在宴会上那副安然自得的吃货模样,他又不甘。
若当真与她各不相干,该是件多么令人衔恨之事。
分明已经打算让她滚了,却又见不得她潇洒转身的模样,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甘和焦躁,鬼使神差的抬脚用了巧劲留她。
他转头看向轩窗外,心下叹息,不知道再放情进去,将来会将自己置于何地?
日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孤伶伶地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