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念万万没想到除夕这日,居然不争气的病倒了。
商姑姑说病容之态,不宜赴宴,强行让人将她架回了露华阁。
沈玥瑶看许念念去不了,便也想留下陪她,商姑姑却说皇后美意不可推辞。
沈玥瑶一身藕荷色玉锦团花长裙,腰间系了根月白丝带,简单梳了个青云鸾丝髻,取了两只碧兰珠细钗缀在髻边,耳镮坠着简单的两条白玉坠子。
娇颜本就白玉无瑕,无需刻意多施粉黛,只淡淡描了眉,上了点口脂。
去了浮华,清丽中隐隐带了几分妩媚。
衣裙妆面皆不算出挑,但也干净周全。
她套上件紫苑织锦软毛披风,手里提了个食盒。
出门见外面有下起了鹅毛细雪,白雪纷纷扬扬,在宫灯的柔光中摇曳轻舞,美轮美奂。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念念的屋子,窗牖上的倩影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摇头。
沈玥瑶轻轻咬唇一笑,料想她应该还在为去不了宴会懊恼。
一会儿一定要多给她带点好吃的回来,免得这丫头要怄上好几日。
她随着一众采女走去琼宴阁,途中遇到一些妃嫔的步辇。
采女们纷纷让路行礼,沈玥瑶刻意躲在后边,遇到相熟之人也就搪塞过去了。
只是遇到黎贵妃的步辇时,却没能逃过她的法眼。
“停。”黎凝淡淡道。
沈玥瑶微微凝眉,知道自己大概是被认出来了,她原以为她会装作没看见。
毕竟两人身份已是天差地别。
黎凝下了步辇,高高的发髻,珠钗步摇尽显华贵,气质清冷,宛如一朵高岭之花。
她没理会旁人的行礼,只淡淡看着沈玥瑶道。
“别来无恙?”
沈玥瑶淡淡一笑道。
“多谢黎贵妃记挂,无恙。”
“一起走吧。”
一旁的行礼的采女,黎贵妃那样高冷的人也会对沈玥瑶如此以礼相待,都纷纷小声讨论。
“她可真是厉害。”
“毕竟是东宫旧人,和咱们这些人到底还是不一样。”
“东宫旧人又如何?还不是个采女。”
“......”
沈玥瑶提着食盒走在黎凝身侧,黎凝向后瞥了一眼道。
“带个食盒作甚?”
“......用不完的糕点之类的,带回去慢慢吃。”
黎凝微微皱眉:“莹秀宫里吃不饱饭?”
沈玥瑶哀叹了一口气:“你看我这腰身,再这么下去,风都能吹走了。”
“皇上下了令,不准去莹秀找你。”
沈玥瑶恍然大悟:“哦,我说呢,怎么连宋......容妃娘娘都不见去莹秀宫奚落几句。倒是皇上想的周到。”
黎凝唇角似笑非笑的挑了一个弧度。
“他是怕你又闹出什么动静。”
“......”
采女的位置本就靠后,沈玥瑶又刻意寻了最隐蔽的角落,跪坐于食案边,她扫了一眼殿内。
皇后肃正端庄的坐在龙凤宝座之上,常年的病态让面上微带恹色,时而跟太后寒暄应答几句。
景如璋还未到,殿内的气氛也相对轻松。
嫔妃们今日装扮的极为用心,粉面桃腮,珠钗罗裙,无一处不精致。
都盼着今日自己能够艳压群芳,有幸被皇上看中。
容妃一身绯色轻烟曳地裙,娇俏可人。吴美人头上那只碧玉簪也不错,牌桌上的锋芒尽敛,一脸柔情似水。前面还有几位不认识的妃嫔时而娇羞低语,时而默默含情期待的望向殿外。
沈玥瑶身边几位采女低头敛了敛衣裙,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她挺纳闷的,不明白她们在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她们在大殿角落的位置,看向宝座之人,只能辨出衣衫颜色,哪里能看清面容?
她就不信,景如璋是火眼金睛。
殿门口的太监高声喊:“皇—上—驾—到—”
沈玥瑶随众人一起下跪行了叩拜大礼,她浑水摸鱼没准备喊口号,只悄咪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景如璋微微侧过头,凌厉的眼风一下扫过大殿角落。
沈玥瑶吓得忙将头埋到地上,跟着摸鱼。
“......万岁,万万岁。”
听到他道了声。
“平身。”
沈玥瑶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跪坐到食案。
前方素手勾弦,琴声悠扬,衣袖荡漾,舞姿曼妙。
听歌赏舞的大多是些王公大臣,至于妃嫔的眼睛大多都在殿上那眉眼冷峭,气质矜贵的年轻君王身上。
宫女们裙摆翻飞间发出簇簇声响,流水似的菜肴捧了进来。
沈玥瑶以前倒也不是个耽于吃食之人,只是莹秀宫的伙食太差。
对于她一个每日青菜白粥的人来讲,今日的宴食远比前方模糊的舞姿更有吸引力。
这么多人,他应该也不会关注到她,再者,他应该也看不清吧?毕竟离的这般远。
殊不知,看不清的是她,景如璋踏进殿的那一刻,眼风扫过殿角,一眼便认出了她。
余光瞥见她目若无人的低头吃菜,他眉宇不可闻的轻轻蹙了蹙。
眼前歌舞升平,他却兴致寥寥。
太后也觉得歌舞无甚乐趣,淡淡叹了一口气。
底下坐着的皇后的二哥宋初尧,看出了他的心思,站起来一身白衣风度翩翩向皇上行礼道。
“今日除夕,既然皇上既不喜歌舞,不如与众臣同乐如何?在座各位皆可参与。”
皇后忧心的看了他一眼,他这个二哥仗着跟皇上私交不错,一向没规矩惯了。
整日游山玩水,连皇上的赐的功名都敢拒。
太后颇有兴致的看着皇帝点头,皇帝心下了然。
“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宋初尧侃侃道:“让人抬一面鼓上来,备一个花球,鼓响之时,开始传花,至鼓停为止,花落在谁手里,谁就要接受惩罚。”
景如璋脸上没什么波澜,倒是太后觉得颇有意思,问道。
“惩罚为何?”
宋初尧向太后抱拳行礼道。
“可让受罚者自行选择,或歌舞一曲,或赋诗一首。”
沈玥瑶心下不屑道,还以为是个什么稀奇玩意,不就是击鼓传花么?
太后点头道:“哀家觉得甚好,宫里这些年的除夕宴上总是这些歌舞,也该换换花样了。”
皇帝不想拂了太后兴致,命人抬了鼓来。
眸光暗转之际,不经意瞥了埋头吃菜之人,薄唇浅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