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许满仓听到之后顿了一下,立刻想起了声音的主人。
杨大力!
从上次征战之后,许满仓就没怎么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呼厨炎也没和他提起过。
也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太多了,许满仓几乎已经忘了这个人。
没想到他居然在之前的战斗中活下来了,而且还和队伍一起返回了驻地。
“杨大力!是我。”
许满仓轻声开口,木墙上明显顿了一下,而后才传来杨大力有些激动的声音:“殿下!”
“请您稍等!”
几个沉闷的脚步刺破了林中的寂静,很快,幕墙上打开了一个不大的小门,几个黑影涌了出来。
杨大力一马当先,到了近前躬身行礼,开口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光线有些昏暗,许满仓看不清杨大力的脸,但从对方的语气中却能判断,杨大力此时很是激动。
“我过来看看。”许满仓轻声道:“进去再说吧。”
“好,您随我来。”
杨大力立刻点头,带着许满仓等人穿过小门。
木墙上很快又打开了一道门,足够马车通过。
进入木墙之后,内部似乎和丛林没任何区别,依旧是没有半分火光。
许满仓被两个人扶着,慢慢跟着杨大力走,大概又走了一刻钟,才在丛林之中见到了不少临时的房舍。
那些房舍都搭在树木之间,好似窝棚一样,却和林木几乎连成了一体。
这是许满仓没想到的,他见了之后顿了一下,轻声问道:“怎么没修固定的房子?”
“吉而思头人吩咐的。”
杨大力立即解释道:“他说这里不过是临时使用,很快就要废弃了,没必要浪费人力。”
“有那个力气,不如用在修建码头上。”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深入营地。
林中静悄悄的,大部分工匠都已入睡。
许满仓并未让杨大力叫醒他们,而是直接向前,打算去看看码头。
又向前走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
周围很多树木都已被砍掉,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桩。
狡黠的月光也得以笼罩而来,借着月光,许满仓看到了一旁堆积如山的木材。
这里明显规划的井井有条,月光之下,林间已被踩出了几条明显的道路。
其中一条一直通向正前方,那边隐隐传来水声。
“码头就在前面了。”杨大力低声道:“按照吉而思头人的吩咐,我们把河道向里面挖了不少,码头修的很隐秘。”
继续向前,没过多久便看到了一处洼地。
那洼地占地不小,上面已搭建了一座木质的码头,足有七八丈宽,六七丈长。
挖地附近有明显的人工雕琢的痕迹,但也不是全部。
很明显,吉而思仔细的查看了兰河的走势,且选择了一处向内的回流处进行拓展,由此才有了这处码头。
吉而思的心思很是缜密,且从不邀功。
他做了这么多事,许满仓却一点都不知道。
“殿下,码头上就是吉而思头人的住处,您去那边休息吧。”
“嗯。”
许满仓点头,众人跟在杨大力身后,缓缓踏上了码头的木质台阶。
台阶修的很粗糙,但却十分结实。
登上码头之后,许满仓一眼就看到了码头内正在修建的船只。
计划中的大船已经有了龙骨的雏形,现在被高高的架着。
大船的下面有一处早已架好的滑道,船只修建好之后,可以通过滑道直接入水。
这应该都是乾国匠人的巧思,吉而思这个土生土长的北狄人,是不会考虑到这一点的。
从这件事上不难看出,这里的乾国工匠都是出了全力的,他们对哈只儿部已经有了归属感。
吉而思的房间并不大,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木床,几个简易的凳子。
屋内还有一种木材特有的味道,略微有些刺鼻。
进屋之后,杨大力立刻点燃了烛火,许满仓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一条狰狞的伤疤自上而下,几乎占据了杨大力的整张左脸。
伤疤已经愈合了,但伤口处还有些暗红色的皮肤,只看一眼,便让人心中发紧。
许满仓心中微动,开口问道。
“你这是......”
“哦,上次随殿下征战,落下一点小伤。”
杨大力咧嘴一笑,道:“不碍事的。”
许满仓心中有些发苦,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杨大力的肩,随后被冯士扶着坐在了木床上。
冥并未跟着进来,他和他带的人已经暗中将码头围了起来,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你也坐下,有些话要和你说。”
许满仓朝杨大力说了一句,对方明显有些拘谨,并未上前。
许满仓微微一怔,又道:“怎么了?”
“那个......殿下在,哪有我坐的地方。”
杨大力微微低头道:“我还是站着......”
“部族没有这样的规矩。”许满仓道:“在外人面前我可以是头领,你也可以拘谨。”
“可私下里没那么多规矩。”
“杨大力,你我也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是生死之交,在我面前你还需要如此?”
这话说的杨大力心中连颤,他不再说话,而是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许满仓下面。
乾国人规矩大,这点许满仓心知肚明。
杨大力到哈只儿部才只有半年,有些习惯是改不掉的。
“你之前在队伍里,现在怎么做工匠了?”
许满仓看向杨大力,轻声问道:“有人故意欺负你?”
“不是,不是。”
一听这话,杨大力赶忙摆手,道:“部族的人都对我很好,也没有人把我们这些乾人当奴隶了。”
“殿下,来这里做工匠,是我主动提的。”
许满仓闻言再次皱眉,正要再说什么,且见杨大力掀开衣袖,露出了手臂上那一条狰狞的疤痕,又开口道:“殿下,我受了这样的伤,已经拿不起刀了。”
“我也不想回乾国继续给人当奴才,也不想留在部族白吃白喝,所以就......”
看到他手上的疤痕,许满仓心中一酸。
他没说话,而是撩起了自己的衣袖。
他手臂上的疤痕比杨大力的更深,也更长。
看到这疤痕之后,杨大力忽的愣了。
“殿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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