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晴在我出那个小洞之前,曾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这说明她肯定看到了什么,如果她没有和张弦在一起,那肯定也是在跟着他们去的路上。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出别的方向了,不管猜得对不对,至少比没有目的跑去瞎找要强得多。
抱定这个念头,我提议直接去找梅生伯他们,路上碰碰看,说不定遇到奇迹,还真能碰上。小陈他们也觉得只能这样了,我就将手电筒递给小马,让他带路。
没走多久,后面小马忽然尖叫起来,我赶紧回头看,只见他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边上站着那个魁梧的猫脸人,手里拿着一根乳石牙子,上面还有血迹。
老赵拉了我衣袖一下,紧张地说:“就是祂!跑吧,这鬼东西杀人就跟割草一样利索。”
我捡起手电筒拔腿就跑,跑了十几米却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再一回头,发现老赵也倒下了,小陈拼了命朝我奔过来,却仍然被猫脸人一石棒子砸在脑门上,血流了满脸,被祂拎着膀子拖了回去。
我知道他们已经完蛋了,我没有救人的能力,只好凭着直觉瞎猜路线,往前死命地跑,完全不敢停下来。
忽然地上什么东西将我拌一下,我“邦”地摔倒,跌个狗啃屎,浑身麻痹,差点没磕掉我的门牙。强忍着嘴巴疼,我慌忙用手电筒往前面照,前面一堆骨头吓得我“哎呀”一声叫,魂都给丢了。那地上的人骨头一堆堆的,粗粗看去,起码是几十个人的骨架。
我心想这一定是猫脸人干的好事,人都烂得只剩骨头了,一点气味也没有,这些人应该起码死了有十几二十年吧。我感到说不出的惊恐,连忙往手上看,并没有什么虫子尸鳖之类的,我才稍微放心一点。
这时候前面有人喊我,我一边跑,一边拿手电筒照射过去,那人居然也光着屁股,看来和老赵他们是一伙的。我喊他往前跑,他却傻愣在那里。
等我跑近些,他才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安全,你跟我来。”说完他就往前面跑开了。
我看他好像很熟悉地形,连忙追上去,前面又有人喊:“小吴!”我打了灯一看,还以为闹鬼了,这个人居然是老赵。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赵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心说自己不要瞎想,赶紧问他:“你是老赵的兄弟吧?”
他看了我一眼,感到很奇怪地说:“什么兄弟,我没有兄弟,我就是老赵。”
我试探性地问:“赵树生?”
老赵认真地盯着我看,摇头说:“小伙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恕我眼拙,我们以前认识?”
我心想坏了,真碰见鬼了,再看这个小吴,眉眼竟也有几分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心里“扑通”直跳,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到处都是人鬼不分的东西?
身后响起了打呼噜一样的奇怪声音,我拿灯一照,只见二十米开外,猫脸人愤怒地盯着我看,却又犹豫不决,好像是忌惮着什么。小吴低声说:“快跟着我走。”转身接着往前跑。
穿了好几个溶洞口,老赵说:“不行了,那东西一直在后面跟着,这样,我比你多几年力气,我先挡一档,随后就去那里跟你汇合!”
小吴只好答应了,让老赵自己小心点,说:“我带着这位朋友先走,你熟悉路,等会自己来,别跟祂纠缠太久!”
这时候,猫脸人忽然以不下于张弦在龙女井抢三叔尸体的速度,猛冲了过来,快得不可思议。我还没回过神来,老赵就被祂拖走,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接着,惨叫声戛然而止。我知道他肯定是死了,小吴立马崩出泪来,拉着我的手,没命地往前跑。
没跑多久,他将我带进一个小溶洞,说:“这里很安全,猫脸人不敢来,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看他很沮丧,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其实我自己心里都是忐忑极了,好多谜团我捋也捋不清,感到孤独而又惶恐。
忽然洞口黑影一晃,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拿灯照过去,却只见来的人是吴敌。
我心里一喜,他进来却没跟我打招呼,看着小吴眼神很复杂,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似乎都感到很诧异。
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除了年纪相差一辈儿,面相神似度很高,怪不得我之前看着这么眼熟,多半这个小吴是他家里什么人。我问:“老吴,这是你儿子?”
小吴抓着头说:“是有点面善,我离家太久了,乡里人都认不出几个,这位大叔可能是家门吧?”
吴敌这个人也奇怪,他刚才不理我,现在又不理小吴,摇摇头对我说:“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我先把正事儿办了。”说完就拔出了身上的伞兵刀。
我以为他要去对付猫脸人,谁知道他直接走到小吴身后,一刀割断了他的喉管,热血顿时飙洒出来,他用手捂住,然后将他一脚踹出洞外,任由他抓着脖子挣扎、栽倒,在地上抽搐。
我心里一寒,警觉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老吴,他应该是你的亲人吧,你这是做什么?”
吴敌摇摇头,心情沉重地说:“郭老板,说了让您见笑,这是我侄子,我兄弟多,侄儿也多,就数这个不争气,竟然做出有悖人伦的事情来,将他亲姐姐先奸后杀,弃尸郊野不说,还带着我们吴家倒斗的本事,到处为非作歹,破坏了倒斗界的规矩。我们家族找了他好些年,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只好替他老子清理门户。”
他虽然这么说了,可这是21世纪的中国,是法治社会,他的做法却还是这么的老旧黑暗,而这也仅仅是他的一面之词,这让我感到不寒而栗。不过那种人渣,就真杀了也是大快人心的事,虽然我不会干那种私刑杀人的事情,但听吴敌这么一讲,在惋惜的同时心里还是一阵暗爽。
吴敌在钟乳石上擦了擦伞兵刀的血迹,收起了刀子,接着问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将来龙去脉跟他说了,告诉他青铜古棺的事儿,他点头说:“我们先在这里等一段时间,等猫脸人走了,就动身去找我老板和张小哥。”
吴敌是李亨利的人,但他未必知道李亨利现在已经和我们闹僵了,为防有变,这事儿我还不敢跟他讲。或许李亨利的计划他心里早就有数,但他刚才杀人不眨眼的手段看得我心里直发怵,他万一要和李亨利是一丘之貉,我说出来就等于自寻死路。
洞中漫长的沉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慌,我和他拉了几句家常,故意趁机问他:“老吴,你怎么和李老板认识的?”
吴敌爽朗地笑着说:“要说起这话,也是偶然认识的。我们吴家从鞑子皇帝那会儿开始就干着倒斗的营生,追溯起来倒更早,最先是三国时的贼王派,后来传到我吴家先祖手里,正是元朝开朝之时,其时宋室江山已经易主,新朝廷就设立了一个官职,叫做‘摸金校尉’,我们吴家也借这个机会将贼王派发扬光大,有了气候。家业大了,子女也多了,开枝散叶下来,到如今已经是个庞大的家族,技术上也分成了掘墓、倒斗、开门、引路四个派系。”
他似乎也闲的慌,索性跟我讲开了:“掘墓顾名思义,就是强行破墓,这是最低级的,也是见效最快的,没什么技术性可言,对冥器和墓室的破坏性也是巨大的。倒斗这活儿,你在一些盗墓小说里也看过吧,这个比较有技术含量,难度不刁钻,也最常见,因为挖的盗洞很像是个倒扣的漏斗,所以才有这么个名称。开门这一派也很简单,其实和掘墓相比,无非破坏性小一点,没什么可谈的,不过他们对于开各种墓门,倒是很有一套,哪怕是死扣,都有办法可想。引路一派就是个细致活儿了,不过费时费力,简单说起来就是挖盗洞,跟地鼠一样打长洞,直通墓心,成功系数最高。不过由于这个方法的特殊性,这一派的人一般只盗大墓,不然出不了什么好东西,很可能亏了工钱,这一派也很考验技术,要是不会看方位,可能挖过去才发现被死墙给堵了,白费功夫不说,还很有可能遇到地埋尸。”
他笑了笑,摸出根烟点了,说:“我跟你说那么多都没什么意思,还是长话短说吧。我认识李老板,是在二十年前。不瞒你说,就是在这里,他救了我的命。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打定心思要跟着他干。”
“你是不是来下这个斗,遇上猫脸人了?”我好奇地问。
吴敌点头说:“可以这么讲,但斗里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当时的危险可不光是猫脸人,还有尸鳖……”他似乎觉得说漏了嘴,就不再说了。
我看他说来说去,也确实没什么奇特之处,跟说古、唱戏文差不多,倒是最后这几句话,真有那么点意思。我还想多问几句,忽然发现洞口地上白影一闪,那条小龙一样的生物竟然跟着我过来了,它在洞门口窥探着,时不时缩回脑袋藏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