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弦不让我们说话,他自己小声提醒说:“门不是我打开的,有人已经进去了。”
我吃了一惊,他又压着声音说:“不能这样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应该出奇制胜,将能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大厅里面有几个去往不同方向的通道,等会我从侧路走,先引开那些兵俑,你们趁机从主墓道跑过去。”
我担心他扛不住,就小声问他:“这么多活俑,太危险了!蒙毅也是长生人,不知道有没有特殊能力,也许他能帮上你的忙。要不,你带上他?”
张弦将食指放到嘴唇上,再一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估计他是怕我开了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引起和鸣,人声鼎沸特别容易放大声源,招来不好的东西。稳定了大家的心思之后,他说:“我对蒙将军不了解,他刚从棺材里脱困,不要冒险。”
我想他的意思不是说不了解蒙毅这个人,而是说不了解他的长生有没有带来“超能力”,因为口语是简化了的语言,所以他很简单地说一句,大家也都能够会意。我想也是,虽然蒙毅活了很久,历史上也负有盛名,但服用不死药之后有没有产生什么身体变化,我们谁都不清楚。
毕竟他早就醒了,却连棺木都没法打开。
说不定这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体能和力量,只是身体素质比较好而已,就算有,目前只怕也不能够娴熟地运用,还是让他跟着我们一起的好。他身手不错,在我们正常人队伍里还算是个角儿,跟小哥放一起,可能就相形见拙了,也许会拖后腿。大家的命不是赌注,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我们安静地分工好,等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张弦伸出三根手指,然后一下一下地握拳减少,我心里三二一默默报着数,中指、食指、大拇指一握!他拳头握紧之后,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猛地冲了出去。
六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弦的背影,十几个兵俑“腾腾腾”地乱窜,不断的追逐着他,有些互相撞在一起,手起剑落就是一颗头颅被砍下,但祂们这样互相伤残,也只是伤了两三尊兵俑而已,等有了间隙,那些兵俑好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的样子,突然开始布起“阵”来。
一个领头模样的兵俑剑指张弦,不见动嘴巴地喊道:“列阵!冲锋!”
祂们迅速有序地集结在一起,瓮声瓮气地回应着:“吾!皇!万!岁!”
除了不会动弹的战车和一部分陶俑,那些活俑井然有序地组成一个小方阵,朝张弦逼过去。这队俑兵方阵,就像是陶瓷做的巨神兵一样,挟带着无匹的力量,摧枯拉朽般横扫一切,迅速将张弦困在了角落里。
我特别担心他的安危,但现在局面却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他吸引火力,我们必须配合完成既定任务。我觉得时机成熟了,该动身了,胡子也默契地一挥手,大家迅速静悄悄地往主墓道的那一头冲过去,谁都没出声。
这座大厅比前面几处列阵厅要奢华得多,不光顶壁上镶嵌着夜光石,连兵马俑列阵的地方都雕龙描凤的刻了很多图案,显得特别庄严,我都怀疑这里的活俑会不会比前面的李信俑更厉害。单单从规模上看,祂们都好像不是一个级别的,所以我越是担心张弦,就越是不敢造次,一方面想救他帮他,一方面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快速撤离,心里感到特别的矛盾。
兵马俑列阵的地方还伫立着很多没有移动的兵俑,正中间有一架青铜战车,看颜色和成色保持度,似乎也是那种青铜合金。我总觉得这个说法其实很怪,因为青铜本身就是铜合金,现在将青铜单独列出来,似乎不是很准确,但这样形容却又很贴切。主要是因为青铜代表了一种神秘的文明,具有命名的权威,而以青铜、岩金和陨铁相组合的再次合金,又巧妙地将三种金属的优点熔为一炉了。
钢铁虽然比青铜更坚硬,但青铜是合金,很容易就能磨得特别光亮,具有很高的耐腐蚀性、良好的润滑性、优质的导电性,并且具有良好的机械性能。和钢铁比起来,青铜不容易生锈,而且铁的延展性也决定了铁制品更容易变形,这是钢铁的优点,也是缺点,看用在什么地方。
我想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种特殊合金结合了青铜的传导性、稳固性,岩金中蕴藏的龙脉记忆体,以及陨铁超乎寻常的硬度和打磨锋利度,三者合一,成就了巨神兵和霜锋古剑、西阳铁壁的神话。
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当我看到这种合金的时候,如果是己方力量,我就会感到特别的安心,是威胁到我们的力量,我就非常害怕。这战车上的驾马兵俑和持戈兵俑,会不会也是活俑呢?如果祂们驾着青铜合金战车冲向我们,恐怕比巨神兵更难对付。
要想到对面去,就必须经过兵马俑列阵的地方,从中间穿过去。我一边朝着那边奔跑,心里一边在做判断,要不要过去,该怎么过去?反复地想这些问题,推敲细节。手心里全是汗,像捏面疙瘩一样,脚步却不敢停下,大家距离青铜战车越来越近了。
但显然我在犯糊涂,我们没有选择,我的行动也出卖了我,不管产生怎样的疑问,到了这份上,这条路必须得冲过去。我祈祷着千万别出岔子,可当我穿过战车的时候,分明看到驾马兵俑手上的缰绳,动了一下。
随着兵俑的手一抖,青铜战马的缰绳瞬间崩裂,但居然马上产生高温,像是电丝流转一样,铜水沿着岩金撕裂的筋络燃烧灌注,瞬间又重新将缰绳熔铸完好。我大吃一惊,这太不可思议了,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寸寸龟裂的青铜缰绳碎块还来不及掉到地上,甚至还来不及崩散变形,就立即重新熔铸好了?
我们提着心肝跑了过去,我回味起刚刚发生的这一幕,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我发现伴随着缰绳的碎裂熔合过程,兵俑驾着青铜战马,就像是真的活过来了一样,缰绳一抖,完成了一次流畅的驱赶马匹的动作!
这让我心惊肉跳,但我没有时间去做出任何战略改变了,这么多人,变化又出现得太突然,猝不及防,我们必须按照之前的部署走下去,不然就全乱套了,队伍会变成一盘散沙。
在之前,我们远远看着不会动弹的兵俑方阵以及身后这辆战车,还以为祂们是夹在活俑中的普通陶制品,谁又能想到局面竟然这么凶险!
我打了个哆嗦,浑身颤栗起来,不能控制。眼镜发出了哭腔似的鼻音,像是吓破了胆,但又绝对不敢喊叫出来,正在用尽浑身的力量憋着。
身后轰隆隆的动静传过来,“嘎吱、嘎吱”的车轮碾压声在迅速逼近我们,发霉的空气中带来一股热流,刮得我浑身冒汗。我们没命地跑,朱子豪忽然一阵一阵的,发出了抽泣的声音。我心说不妙,他崩溃了!
果然我念头刚起,他就“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特别的像刚出生的孩子那一声初啼。
东海骂道:“你妈了个巴子!废物!”我听得出来东海很害怕,他的声线很不稳定,嗓子打起颤来,人都快变成半个娘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