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夜幕低垂,星辰尚未点缀夜空,陈阳和秦浩峰就抵达了宋开元家的大门口。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宋开元家的大门显得格外冷清。等候的时间总是漫长的,陈阳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秦浩峰一根,两人默默地吞云吐雾,试图驱散这沉闷的氛围。
不知不觉间,香烟燃尽,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就在陈阳准备再次掏出香烟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这宁静的夜晚。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在夜色中闪烁着两道刺眼的光芒,由远及近,缓缓驶来。陈阳见状,急忙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秦浩峰,示意他做好迎接的准备,宋开元回来了。
汽车稳稳当当停在了门口,陈阳笑嘻嘻地几步走上前,殷勤地帮忙打开车门。本想说几句恭维话,却见宋开元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眼神犀利得像要把他看穿。陈阳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不好对付啊!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爷,您回来了?”
“哼!”宋开元冷哼一声,弯腰从车里钻出来,冷冷地扫了陈阳一眼,又看看陈阳身边的秦浩峰。秦浩峰站在旁边微微笑了一下,冲着宋开元哈腰点头,手里还抱着一只古色古香的木盒。
“陈大老板,您这个大忙人,居然能忙里抽闲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宋开元背着手,看着陈阳冷笑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家门口,“哎呦,这大门都亮堂了!”说着,宋开元抬手一指,“陈老板,你看看,我家房顶上怎么这么亮呢?这是不是就算蓬荜生辉呀?”
陈阳听着宋开元这阴阳怪气的话,心里不由暗笑,这老头也太小孩子气了。不过他脸上还是堆着笑容,不动声色地微微皱了皱鼻子。他知道宋开元这是在拐着弯骂自己,可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
宋开元这骂人的方式,真是高明,一个脏字都没有,却句句戳心窝子。以前只觉得宋青云说话刻薄,现在看来,这父女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现在自己知道宋青云这嘴随谁了。
“师爷,您就别讽刺我了,”陈阳依旧笑呵呵地跟在宋开元旁边,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这不是到了京城之后,先去拍卖行给您选宝贝去了么?”陈阳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观察着宋开元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说道,“这不是选了好几件,我觉得这件勉强能入您老的法眼,这才给你带过来了。”
宋开元并没有搭理陈阳,背着手,迈着方步,踱步走进了院子。他身后的年轻小伙子动作麻利地关上了大门,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跟进去,而是笔直地站在门口,像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秦浩峰见状,心中疑惑更甚,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这人是谁?怎么感觉有些奇怪?难道是宋开元新请的保镖?不像啊,这身板也太单薄了些。
秦浩峰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宋开元中气十足地喊道:“小孙呀,去准备点饭菜,跟平时一样就行,咱们是多人不多嘴!”说罢,宋开元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桌前,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香烟,掏出一根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知道了,老领导,我这就去准备。”被叫做小孙的小伙子答应一声,转身打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陈阳看着宋开元这副做派,笑着说道:“师爷,您看您,怎么还不给孙子饭吃呢?我这几天忙的脚打后脑勺,都没吃上一顿好饭,就等真上您这打打牙祭呢!”
宋开元斜睨了陈阳一眼,淡淡地吐出一口烟圈,说道:“想吃好的呀,去老莫呀!上我这来干啥?走吧,我不留你!”
陈阳看着宋开元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暗自庆幸,幸亏今天自己带了好东西来,要不然还真得被他扫地出门不可。想到这里,陈阳示意秦浩峰将木盒递给自己,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放到桌上,“师爷,我走倒是可以,但这物件我可带走了,您错过了可别后悔。”
宋开元不紧不慢抽了一口烟,眼神里满是不屑,似乎陈阳带来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然而,当他漫不经心地侧头一瞥,目光触到那抹莹莹翠绿时,瞳孔骤然一缩,原本浑浊的老眼里像是燃起了一簇火苗。
他猛地扔掉烟头,顾不上烟头在地上滋滋作响,一把抓起那只翠青釉三系盖罐,迫不及待地细细观摩起来。
宋开元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死死盯着手中的罐子,仿佛要把时间冻结在这一刻。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跳也开始加速,一股莫名的激动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要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呼……”良久,宋开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震撼全部吐露出来。他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罐子的表面,感受着那温润如玉的触感。
“这……这……”宋开元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是……”
他再次将罐子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罐身通体翠绿,釉色莹润如玉,仿佛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罐口微微内敛,线条流畅自然,宛如少女的脖颈般优美。罐底露胎处,胎质细腻洁白,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粉色,更添几分高贵典雅。
“翠青釉……”宋开元喃喃自语,仿佛在品味着这三个字的韵味,“釉面莹亮润泽,色调清新淡雅,口边和足边积釉处呈青绿色,底部无款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敲击罐身,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玉石在相互碰撞。
“跟……跟故宫里那件几乎一模一样……”宋开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故宫博物院里那件珍藏的明永乐翠青釉罐。那件罐子,是他年轻时在故宫工作时,亲手经手过的。当时,他就被这件罐子的精美绝伦所深深震撼,从此便对它念念不忘。
如今,这件与故宫珍藏几乎一模一样的翠青釉罐,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明永乐翠青釉罐!”宋开元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这物件都被你小子碰到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阳,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陈阳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的宋开元,已经被这件珍贵的翠青釉罐彻底征服了。
宋开元小心翼翼地将罐子放到桌面上,然后拿起盖子,仔细端详着。
“没问题,没问题。”他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确实是永乐年间的翠青釉罐!”他再次确认了罐子的年代,心中更加激动。
“你小子……”他抬起头,看着陈阳,眼中充满了赞赏,“真是好样的!”
听到宋开元这么说,陈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他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师爷,我这不是一到京城就马不停蹄地给您寻宝去了嘛!您可不知道,为了找到这件宝贝,我可是跑遍了大街小巷,把那些古玩市场都翻了个底朝天!您瞧瞧,我这眼力见儿怎么样?这件宝贝,够不够分量?”
陈阳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观察着宋开元的表情变化。只见宋开元原本紧绷的脸上,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欣赏和满意。陈阳心中暗自得意,他知道,这第一步算是走对了。
宋开元原本阴沉的脸上,此时已经如拨云见日般晴朗起来,他一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手中的罐子,一边不住地点头,嘴里还喃喃自语道:“不错,不错,真是个好宝贝!你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没忘了我这个老头子。”他小心翼翼地将罐子放回到盒子里,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动作轻柔,生怕磕着碰着。
“不过……”宋开元突然话锋一转,指着那个装着翠青釉罐的木盒子,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小子也太不会办事了!这么好的宝贝,你就用这么个破木盒子装着?简直是暴殄天物!”
陈阳看到宋开元表情缓和了许多,伸手抓着旁边的水果盘子里的葡萄吃着,还转头递给秦浩峰一根香蕉,“师爷,您这话说的,我不是没钱么,要是有钱,我给它配个红木盒子,那多气派!”
“哼!你小子天生就不是吃不了细粮!”宋开元没好气地白了陈阳一眼,“这宝贝这么珍贵,怎么能随便配个红木盒子呢?起码也得是……”
“起码也得是紫檀木的!而且还得是百年老料,雕工精湛,配得上这宝贝的身份!”宋开元终于说出了他的最终目的。
说道这里,宋开元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还没对陈阳进行一番循循善诱呢!于是,他故意板起脸,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着陈阳说道:“我说你小子,别成天闲着没事干,搞些有的没的!你看看你,一会儿搞房地产,一会儿搞拍卖行,还搞什么古玩市场!你就不能静下心来,专注于一件事情吗?就说古董这一行,你要是用心钻研,凭你的眼力,绝对能成为数一数二的行家!”
宋开元说着,翘起了二郎腿,将两手交叉放到腹部上,继续训斥着陈阳:“你说你,放着好好的江城不待,成天东跑西颠的,瞎折腾什么?你要是能老老实实地守着江城,把江城的古玩生意做大做强,那成就绝对比现在高!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说到这里,宋开元看着一颗颗往嘴里扔着葡萄的陈阳,侧身凑近了陈阳,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跟你说,我最近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你们江城有个小伙子,运气好得不得了,只花了区区几百万,就从一个农民手里收到了一幅真迹——《十咏图》!你说说,这要是换成你或者青云,那该多好!”
陈阳听到十咏图三个字,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嘴里含糊地应和着宋开元的话。坐在陈阳身后的秦浩峰,听到十咏图三个字,脸色却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终只能轻轻咳嗽了两声,试图引起陈阳的注意。
然而,陈阳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秦浩峰的异样,依旧低着头,一颗接一颗地吃着葡萄,仿佛那些晶莹剔透的果实比宋开元的话语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时,宋开元看着陈阳漫不经心的样子,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仿佛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洞察着眼前的一切,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小子,你听到这消息,好像不是很惊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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