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黄三话音刚落,振丰的眼睛猛地睁大,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像两颗浑圆的玻璃珠,直勾勾地盯着黄三。马户和刘波更是夸张,嘴巴张成了O型,能塞进去一个大鹅蛋,手里的家伙唰地一声抬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黄三的鼻尖。黄三吓得魂飞魄散,条件反射般举起双手,仿佛投降的俘虏。
“喂喂喂!两位小兄弟,别激动,别激动!”黄三的声音颤抖得像筛糠,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心里暗骂着,就算在激动,你先把手里的家伙放下呀!
“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走火了,我这小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振丰,“疯子哥,您看……这……这误会大了!”
振丰的目光在黄三脸上停留片刻,眼神复杂难辨。他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马户和刘波的肩膀,示意他们把指着黄三的武器放下。得到振丰的示意,两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紧接着,振丰朝仍然坐在地上的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起来了。人群中,期初带头的年轻人捂着脑袋,满脸委屈地走到黄三身边。他刚才听得清清楚楚,黄三和振丰的对话让他明白,今天这仇恐怕是报不了了。他内心懊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黄三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到一边去。年轻人无奈,只好默默地退到了人群后面。振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递给黄三:“黄皮子,魏局真是你舅舅?”
“当然!”黄三连忙接过香烟,点头如捣蒜,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如假包换!我骗谁也不敢骗疯子哥您啊!”他赶紧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试图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
“我从社会大学毕业后,就从江城回了老家萝北。”黄三吐出一口烟圈,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本之前犯的那点事,其实就是走私点电器,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是赶上严打,我根本不用在里面蹲那么久。”
“回来之后,正好赶上改革开放。”黄三又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点啥,就跟着以前那帮兄弟瞎混。直到有一天,一个南方老板找到了我……”说到这里,黄三看了看振丰,微微想了一下继续开口说道。
“他想弄点木材回去,想让我帮忙跟我舅舅说句话。”黄三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当时他给了我五千块好处费,五千块啊!在当时那可是一笔巨款!”
黄三看了看振丰,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回忆那段往事。
“也就是从这件事开始,我和我舅舅才靠这条道发了家。”黄三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疯子哥,这是我的秘密,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振丰听完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心里暗道:这种事情,我当然不会乱说。嘴上说着,振丰却忍不住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黄三。这家伙果然是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链子,手腕上戴着闪亮的金表,一身名牌,浑身散发着暴发户的气息。振丰心里暗自思忖:看来黄三这些年确实没少捞油水。
黄三刚才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振丰渐渐理清了其中的关键:也就是说,这些年在萝北县,想要弄到木材,必须得通过黄三这一关。他和他舅舅,一个在商界呼风唤雨,一个在官场只手遮天,一文一武,一黑一白,相互勾结,狼狈为奸,牢牢地控制了萝北县的木材市场。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大肆敛财,难怪黄三如今如此富态。这么一想,刚才那位小年轻如此嚣张跋扈,也就说得通了。毕竟黄三有他舅舅这层关系,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自然也是飞扬跋扈的存在。要是自己没点背景,估计今天也得吃亏。
“疯子哥,如果你要是想要木头,”黄三豪爽地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胸脯,胸前的金链子晃得人眼花,“我现在就跟我舅舅说,你就说你想要多少,杨树、桦树、松树,柞木、椴木、水曲柳,只要萝北有的,一准没问题。”他顿了顿,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就算是上等的红木,只要疯子哥你想要,我也能给你弄来!”
振丰微微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黄三啊,你误会了,我不要木材。”
“啊?”黄三一愣,肥胖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不倒腾木材?那你找我舅舅干什么呀?找我舅舅不就是为了木材么?
“不......要木材?那疯子哥你大老远跑到萝北来干嘛?这深山老林的,除了木头还能有啥宝贝?”
“这次来萝北,”振丰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我和我老板是来考察的。我老板看中了云山林场的那片荒地,想承包下来。”
“云山林场的荒地?”黄三听完更加疑惑了,挠了挠自己油腻的头发,“那破地方,荒山野岭的,寸草不生,能干啥?你老板图啥啊?”
振丰苦笑着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人家具体做什么,我能问么?也不该我知道呀!老板的想法,咱们也猜不透嘛。反正他就看中了那块地,让我来办这件事。”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递给黄三一根,“就因为这件事,我拎着钱去找你舅舅,结果……”他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串烟圈,“结果他就给我来了这么一手。”
“哦!”黄三听完之后,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能塞进去一个鹅蛋。他原以为振丰是为了木材来的,没想到是想承包那片荒地。
“这……"黄三皱起了眉头,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疑惑,按照道理来说,那片荒地在哪里慌着,能租出去是好事啊,还能给县里创收。可我舅舅为什么不同意呢?奇了怪了……
他摸着下巴,不停地嘀咕着,“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看到黄三皱眉头思索着,振丰抽了一口烟,之后吐了一口烟,看着眼前的一脸沉思的黄三,振丰长了几下嘴巴,最后好像决定了什么,开口跟黄三说道,“黄三,既然咱们在这遇到了,就是缘分。”
振丰抬手拍了拍黄三的肩膀,“我呢,也不跟你提过去咱俩的感情,咱们就事论事。你帮我把这件事办成了,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另外,”振丰扫了一眼站在黄三身后,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小弟们,“今天我振丰鲁莽了,事成之后,我振丰亲自摆酒,给你赔罪!”
“别,别,疯子哥,你说什么呢!”黄三听振丰这么说完,急忙连连摆手,脸上的肥肉也跟着颤抖起来,“你是我大哥,咱们哥们之间,你说这个就是看不起我!”
说完,黄三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小弟们一挥手,撇着大嘴说道,“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江城现在知名的一把大哥,疯子哥!也是我大哥,更是你们的大哥!叫大哥!”
“大哥好!”所有小弟开口喊道,虽然声音不齐,但动静可是不小。
江城的一把大哥,振丰!黄三的小弟们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们贪婪地盯着桌上的两把家伙,心中暗暗羡慕。难怪振丰如此有底气,原来是手握重器!果然,一把大哥的气派就是不一样!小弟们开始幻想,如果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武器,在萝北这地方,还不得横着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想都觉得威风凛凛。
黄三微微皱起眉头,陷入沉思。虽然他不混迹江城,但对于江城一把大哥振丰的传闻,他可是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据说振丰现在攀上了高枝,跟了江城市委书记的女婿,有了强大的靠山。
自从傍上这棵大树后,振丰的势力迅速扩张,队伍也日益壮大,先后铲除了几个在江城赫赫有名的大型团伙。就连在江城一直不可一世的张楠,都被振丰赶出了江城,狼狈逃窜到外地避难。
黄三想起自己曾经和张楠有过几面之缘,那可是个狠角色,连他都败在了振丰手里,可见振丰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而且,听说人家那老板,对振丰手下的小弟也十分慷慨,不仅提供充足的资金,还配备了精良装备。这里的装备,可不仅仅指手里这些家伙,听在江城混的兄弟说,跟着振丰混的小弟们,个个腰包鼓鼓,大哥大几乎人手一部,穿戴也比以前讲究多了,走出去都像个大老板,派头十足。
黄三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如果自己能够和振丰搭上关系,那以后在萝北县岂不是可以呼风唤雨,财源滚滚?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贪婪的笑容。
他暗自盘算着如何才能与振丰建立联系,最好是能够成为他的心腹,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得到振丰的庇护,还能分享他庞大的资源和财富。
黄三越想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美好未来。他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和振丰称兄道弟,一起在萝北县叱咤风云的场景。
正当黄三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振丰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振丰一眼就看穿了黄三的心思。他知道,这个外号黄皮子的家伙,脑子里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当年之所以叫他黄皮子,一是因为他长得瘦骨嶙峋,就像黄鼠狼一样;二是因为这小子心眼多,鬼点子也多,在社会大学那种地方,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坏主意。
“黄三,”振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这声音在黄三听来,仿佛敲击在他心头。“我的老板是谁,我想你多少也有点耳闻吧?”
说着,振丰冲着黄三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黄三犹豫了一下,还是挪动屁股凑了过去。振丰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黄三的耳朵说道:“你就甘心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县城里?守着你这几棵树,能吃一辈子?
黄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没吭声。
振丰继续说道:“就算这树砍不完,你这种偷偷摸摸的生意,能做多久?哪天要是栽了,你哭都来不及!”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你想想,这是长久之计吗?”
黄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闪烁不定。振丰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我们老板知道你在这件事上出了力,以后那片荒地,你想干什么买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凭着你的关系,再凭着你在这件事上的功劳,我们老板还能亏待你?”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黄三面前晃了晃:“这可是个让你腰包鼓起来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了。你总不能一辈子看你舅舅脸色过日子吧?”
黄三听到舅舅两个字,脸色明显变了变。他咬了咬牙,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振丰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喝着茶,等着他的答复。过了一会儿,黄三终于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疯子哥,你说得对。我不想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地方。我想出去闯闯,想赚大钱!”
振丰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就对了!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冲劲!你放心,只要你肯帮忙,我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黄三用力点了点头:“行!疯子哥,这事我帮你办了,我去跟我舅舅说说,让他同意把地批给你们。你等我消息!”
振丰满意地站起身,拍了拍黄三的肩膀:“好兄弟,以后咱们一起跟着陈老板,保证你不会后悔!”
振丰带着马户、刘波走出刘家餐馆,钻进那辆崭新的蓝鸟轿车,扬长而去。尾气味儿还未散尽,黄三站在原地,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里五味杂陈。
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里那串有些掉漆的桑塔纳车钥匙,他想起自己这些年辛苦奔波,费尽心机,也不过才攒够钱买了一辆桑塔纳,跟振丰的蓝鸟一比,简直寒酸得不像话。再看看人家振丰,年纪轻轻,就因为跟对了人,已经开上了蓝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行!这次恐怕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自己必须要说服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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