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板带来的这幅字,无疑是给陈阳吃了一颗定心丸。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快步走到桌子旁,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幅字。柱子和劳衫也好奇地围了过来,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桌上的卷轴。
随着贾老板缓缓地将卷轴打开,一幅气势磅礴的行草作品展现在眼前。那龙飞凤舞的笔画,仿佛充满了生命力,在纸上跳跃舞动。可是,这书法对于柱子和劳衫来说,却如同天书一般。他们努力辨认着每一个字,却发现一个也不认识。
王铎1646年作草书七绝七首手卷
“这写的是啥呀?”柱子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劳衫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完全看不懂,这字也太难认了吧!”
陈阳没有理会他们的疑问,只是向旁边伸出手,示意柱子将准备好的手套和放大镜递给他。他要仔细研究这幅字,确认它的真伪。
柱子连忙将手套和放大镜递到陈阳手中。陈阳戴上手套,拿起放大镜,开始仔细地观察这幅字。他先从整体上感受这幅字的气势和韵味,然后又逐字逐句地进行分析。
放大镜下,每一个笔画都变得清晰可见。陈阳可以清楚地看到墨色的变化,感受到笔锋的力度。他发现,这幅字的笔法精妙,结构严谨,的确是一幅不可多得的佳作。
经过仔细辨认,陈阳认出这幅字的内容应该是王铎自作的七首诗。这些诗句,他曾经在后世的拍卖会上见过,所以印象深刻。
释文:《灯市》。命觅太平何处觅,东华门外占春风。莫言歌舞金多少岁岁
王铎,这位明末清初的书法大家,其人其字,在陈阳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出生于1592年,卒于1652年,字觉斯,别署烟潭渔叟,河南孟津人,在书法界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独树一帜的书法理念,主张书不宗晋,终入野道,大概意思就是说,学习书法不尊崇魏晋,那就成不了大家,属于歪门邪道。他推崇出帖,强调书法之始也,难以入帖,继也,难以出帖,鼓励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大胆创新,开创属于自己的风格。
王铎的行草书,以中锋运笔为主,追求八面出锋的笔法,笔势迅捷,却又理性含蓄,张弛有度。他的点划提按幅度极大,起笔、收笔、转折处更是顿挫分明,极富韵律感。
墨色层次丰富,浓处涨墨明显,由浓到淡,再到枯笔,将墨色的变化运用得淋漓尽致,表现出一种奇肆的骨力。其结体紧密,连笔较多,以动势见长,极大地丰富了草书的观赏性。
也正是因为这种独特的风格,王铎与董其昌齐名,并称为南董北王,也有神笔王铎的称呼,正如书法评论家李志敏所言:王铎的草书纵逸,放而不流,纵横郁勃,骨气深厚。
陈阳回想起自己曾经在拍卖行中与王铎作品的邂逅,那些或苍劲有力,或飘逸灵动的线条,仿佛带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陈阳低头拿着放大镜,从卷首开始,一点点仔细的看了起来。他心跳有些加速,呼吸也微微急促,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这幅作品的风格的确与王铎的草书风格十分吻合,气度雄浑,笔性老辣,涨墨淋漓,章法宕逸,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这是一件真品。
可是陈阳心中却有些忐忑,毕竟自己对王铎这种行草研究不多,后世的陈阳只是在拍卖会上见过他的作品,但那些都是惊鸿一瞥,远远没有机会这样近距离的观摩学习。
就王铎书法的整体而言,他的立轴作品居多,手卷和册页略少。而立轴一般以纵向的三行居多,也相应地更为贵重。而手卷则是以纸本居多,也更为贵重,而偏偏这是一副王铎的手卷。
他努力回忆着那些在拍卖会上见过的王铎作品,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印证眼前这幅作品的真伪。可是脑海中那些画面却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模糊不清,这让他更加难以确定。
陈阳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这幅作品上,凭借着记忆和感觉,认真的看着每一个细节,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丝破绽。
就在陈阳凝神屏息,仔细端详着王铎行草的时候,大门被人推开了。宋青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陈阳几个人围在桌子旁,似乎在兴致勃勃地研究着什么宝贝。
好奇心驱使着宋青云快步走到陈阳身边,他探着脑袋往桌子上瞄了一眼,笑着问道:“我说你们几个围着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陈阳你小子该不会又从京城淘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藏着掖着不让我这老头子看吧?”
陈阳听到宋青云的声音,抬起头,看到是宋青云来了,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他把手中的放大镜轻轻地放到桌子上,笑着对宋青云说:“师叔,您老人家可算来了,快来帮我看看,看看这幅王铎的字怎么样?”
“王铎?”宋青云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来了精神,他连忙走到陈阳身边,弯下腰,仔细地端详起来。
他一边看,一边轻轻地念叨着:“嗯,这笔法,这气韵,确实是王铎的风格,不错,不错……”宋青云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王铎草书的起笔和折点往往重按,随即提锋行笔,行笔则流畅迅捷。这就形成了笔触由重到轻,速度由慢到快的转换。这种用笔的节奏变化,王铎几乎贯彻到所有的草书作品中,并形成线条节律风格的基调。在线形的处理上,王铎常常折与转交替,形成节奏的变化。”
宋青云一边说着,一边摘下手套,他指着那幅字,那根手指就像一根指挥棒,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那幅字上,继续说道:“这幅字,笔法老辣,气韵生动,绝对是王铎的真迹无疑!你瞧这线条,苍劲有力,如同蛟龙出海,这墨色,浓淡相宜,宛若山水画卷,这章法,更是精妙绝伦,堪称神来之笔!”
说着,宋青云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陈阳,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你小子运气真是不错,这次可是捡到宝了!王铎的立轴、临帖市面上不少,但王铎的手卷,可是不多见啊!这就好比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麻雀和那传说中的凤凰,一个是稀松平常,一个可是珍贵无比啊!”
宋青云说完,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你小子去了趟京城,不会就带了这么一件宝贝回来吧?老实交代,还有什么好东西,赶紧都拿出来,让师叔也开开眼!”
“师叔,这不是我的,”陈阳听到宋青云说没有问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笑着摆摆手,解释道,“这是人家贾老板的!”
“贾老板的?”宋青云闻言,眉头一挑,狐疑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贾老板,仿佛在问:老贾,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贾老板见状,连忙笑呵呵地点着头,示意陈阳说的没错,这幅字确实是自己拿来给陈老板掌掌眼的。
宋青云看看陈阳,又看看贾老板,脸上的疑惑更甚,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老贾,你可是专门玩字画的,眼力劲儿可毒辣着呢,这么一副王铎的字,还不至于让你犯难吧?以你的本事,真假还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向陈阳,问道,“你还不至于让你这小子帮忙吧?你在字画方面的眼力,我还是知道的,比起老贾,你还差得远呢!”
“师叔,您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陈阳故作不满地抗议道,“什么叫我眼力不行啊?我虽然比不上贾老板,但也算是略懂一二的好吧!”
“不是,师叔。”他收起玩笑的语气,笑着解释道,“我让贾老板送来的,我需要一幅王铎的字,可我手里没有,这不是就问问贾老板手里有没有,想着串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宋青云恍然大悟,看看陈阳,又看看贾老板,点点头说道,“我说呢,老贾怎么会舍得把这么好的东西拿出来呢!”他拍了拍陈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小子,这是找到肥羊了啊!老贾,你可不能便宜了他,该多少就多少,一分也不能少!”
听宋青云说完,陈阳故作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抱怨道:“师叔,您这胳膊肘怎么还往外拐啊?怎么还帮着外人挣我钱呢?真是的!”说完,几人哈哈大笑起来,贾老板也在一旁笑呵呵地搓着手,试探地问道:“陈老板,这幅字您打算多少入手啊?”
“这个么......”陈阳故作沉吟,低头看着桌上摊开的王铎手卷,脑海中却浮现出日后拍卖场上那些天价的王铎作品。王铎的手卷确实少见,日后他的行草作品在拍卖市场上一平尺就能高达200万。
这个价格在陈阳的心里翻滚着,让他心跳都有些加速。2010年那场拍卖会上的场景更是历历在目,王铎的《雒州香山作》最终以4536万元的天价成交,折合下来一平尺也达到了惊人的200万元。
可现在王铎的书法还没有这么高的价格,陈阳心里想着,目光却落在那幅字卷上,仿佛要看穿时间,洞悉未来的市场行情。他轻轻地摩挲着卷轴的边缘,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可能性:如果是自己入手,现在就可以将钱给贾老板,但这幅字是给人家言处找的......
“贾老板,”陈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直说,这幅字,您打算多少钱出手?”
贾老板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字,仿佛在进行着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这样吧,陈老板,”贾老板抬起头,脸上堆满了笑容,“您也知道,咱们这关系,我也不跟您绕弯子了。您说个价,只要我能接受,这幅字就是您的了。”
陈阳微微一笑,他知道贾老板这是在试探自己,想看看自己对这幅字的估价是多少。他故作沉思状,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仿佛在进行着复杂的计算。
“贾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陈阳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贾老板,“这幅字的行情,我多少也知道一些。您要是诚心出手,就给个实在价,咱们痛快点,怎么样?”
贾老板见陈阳如此爽快,也不再兜圈子。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陈阳面前晃了晃。
“二十万,”贾老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您看这个价格怎么样?”
“二十万呀!!”陈阳听完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没有继续说下去,低头看着这幅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贾老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阳的表情,见他只是低头沉吟不语,以为是自己报的价格过高,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他搓了搓手,脸上堆着谦和的笑容,试探性地补充道:“陈老板,您要是觉得价格不合适,您就说个价格,我老贾也不是小气的人,您和宋老板之前那么照顾我,只要合适,我就成全你。”
一旁的宋青云听到这个价格,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却微微一滞,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幅王铎的手卷,品相上乘,二十万的价格确实不算高。如果这字是贾老板自己低价淘来的,那倒也说得过去;可如果不是,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刨去成本,利润也就几万块,贾老板已经很实在了。
陈阳看着眼前的字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推门声,之后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严叔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恭敬,微微欠身说道:“陈老板,我家少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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