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规矩,有的长,有的短。半留人轩亦是不例外。
不该救的人不救,
不该杀的人不杀,
不敢管的事不管,
不该做的事不做。
此四句,即是半留人轩第一任轩主成立半留人之时所定之规,历代沿袭。
这规矩,大到江湖上人尽皆知,小到门前扫地的童子熟背于心。
朱颜改无事之时,只做清新,也要到藏阁看了一遍又一遍。
红颜不过是刚从卧寝里出来,就遇见朱颜改差遣发话的人。
当机立住,那人说:“红颜少主,轩主命您去趟藏阁。”
去藏阁意味着什么,红颜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若只是平常之事,去总殿即可,可若是出了什么大事,那便是要去藏阁了。
红颜心底纳闷,但等他赶到藏阁时,朱颜改依旧站立看着那轩规。只是这次他是背对着红颜的。
“义父,您找我?”
朱颜改这才转身,不在去看轩规。
“颜儿,轩里……有个兄弟叛了,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我要你去一趟瘟中城,把他杀了,把东西完好无损的拿回来。”
红颜心底一惊,莫说是江湖人士,即便是普通的老百姓,也皆知那瘟中城之事。
朱颜改此次叫他前去,事情怕是不好办了。
瘟中城本不叫瘟中城,它的原名,叫做温中城。
城中本是幸福安康,可直到天灾降世,这里便没了昔日繁荣。
瘟中城是在第一起瘟疫问世时,民不聊生,继而每日都有不同的人死去,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即,改名为瘟中城。
而这名字,是天子,也就是当朝执政之人所改,这便意味着,瘟中城已经被天子放弃了。
可此城,乃是边境之地,若如就这么让给了他国,那是不甘心,即便它是个祸害,也不能拱手相让。
瘟中城地处特殊,路途遥远,常人不常来,里面的人也不常出。可自从瘟疫连绵不断。人,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
天子不愿管,那些宦官、贵族自然也懒的管。只道这地方不是人该待的地方。
可他们却忘了,瘟中城——曾也是他们的国土。
“瘟中城曾也是一时繁华……可惜了”
朱颜改抬眼看天,红颜此时就站在他的对立面,道:“那些坐在权利之上的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百姓,可真的到了需要他们的时候,反倒是一个个像个懦夫。”
“他们像个无事人一般,倒是装的清高。”
朱颜改默默出声:“那些人……被权利蒙上了双眼,他们看不到这天下百姓的苦,也听不到他们的哭嚎。他们不闻窗外事,只顾的自己的好,却忘了……得百姓者得天下。”
“只道自己是繁星,是明月……高高挂起,自诩比人高出一等,却失了作为人的本性。”
朱颜改低眼与红颜对视:“可黑夜过后,即使白昼。”
朱颜改知道,即便红颜心系天下苍生,可只要是他的命令,无论生死,他都要为自己办好事。
红颜了意,点了点头:“我这就即刻出发。”
从白川到瘟中城,少说也要五天,可若真的用上了五天,那叛徒早带着东西逃到天涯海角了。红颜为了赶路程,硬生生提前了三天到了城中。
瘟中城,如今成了一座荒城。天子下令,只有被贬之官,方才被发配此地。
城中百姓与外面的人不同,他们常年吃不饱饭,睡不好觉,病了无医根治,为了不饿死,作息变成了白天睡觉,晚上通宵,这样算下来,一天只需要吃上一顿即可。
红颜年方十七时,与白不染曾来过此地,但那时他们有任务在身,不宜久留。可红颜是个大侠,见了乱事便要管上一管。
而那时的瘟中城,还没有这么惨淡。
红颜凭借记忆,来到一座府上,那牌嗣写着温府。
这里没什么下人,府门口自然也就没有看守的。红颜推门大摇大摆的进府。
在他的记忆里,后面有一座供人休息的地方。果不其然,红颜来到后屋,进了屋,便看到一个看起来和朱颜改年纪差不多的人。
他睡得姿势极差,实在是见不得人。
他叫温无,意味有温存世却无所有。说起来,温无与这瘟中城还颇有渊源。
他并不是江湖人士,却在这里做了几年的贵族人。几年前他不是个好人,见了不顺眼的人,听了不顺听的话,便要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直到红颜断了他的的右腿,他才安分过日子,老实做人。
送客剑破鞘直直搭在温无的脖颈上,却没有见血。温无才道苏醒,那剑上的反光便刺的他闭了眼,用手指将它推到一边,这才松气。可等他抬眼一看来人竟是红颜时,则是慌乱不已。
“不是!!我的红颜公子唉!!!你怎么又来了!!?我这次——我这次,我寻思着我也没给您惹过事啊!!!??”
红颜收剑道:“你倒是没惹事,可你城中人却是惹了事!!”
听闻此话,温无更加慌乱,他急急忙忙拿起一旁的竹竿支撑着自己站起,胡乱的摸了把脸,却因为没有站稳,差点撞到红颜身上。
只道自己反应快,否则见不到今晚的明月了。
江湖上,谁人不知,能碰红颜的除了朱颜改就只有白不染。其余的人若是招了他,哪怕只是一抹衣料,他也要那人苦上一天。
可他不杀无辜之人,最多罚他们给自己打扫半留人轩,一天过后便让他们自行离去。
但若是江湖人士,他便要杀,还要杀的干干净净,扒了那人的皮,可偏偏脸上的皮完好无损,杀完了,便把此人归还给他所在的门派里。
那些人,一边碍于红颜的实力,一边碍于白不染的别辞骨剑,一边碍于朱颜改在江湖上的势力,只做闷声不回。
温无惊魂未定道:“不,不能啊,红颜少主。我这自己城中的百姓我哪儿能不了解啊,他们连生存都成了问题,那还有时间去惹事啊。他们——他们没那个胆儿啊!!!”
又往前凑了凑,稍稍偏身小心翼翼道:“红颜少主,你……是不是弄错了??”
红颜回身,盯着他的双目。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意,就像是温无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了他。事实也如此。
“错了?温无——你是在怀疑我,还是在怀疑我义父,还是在怀疑我半留人轩!!!!”
此话虽是在询问,却并无询问之意,温无慌忙低头解释:“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城中百姓……红颜少主,你也是知道瘟中城作息的,现在是白天,都在睡觉啊。”
“温无,我花了两天时间到了你的瘟中城,他是不是白天办事,你怎会知晓!!!!”
温无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摩挲着竹竿,红颜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垂眼注视着温无的小动作,轻笑道。
“怎么?你这么紧张,莫不成,你就是他?”
温无连忙摆手:“不不,我哪儿敢!!?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我要你现在把城中所有的百姓全部带来温府,我要挨个查。”
温无一脸震惊道:“不是——红颜少主,这不好吧……都在睡觉啊!!”
红颜回眼使劲瞪了他一眼:“若是慢了,我就让你永远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