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下又传来了机关的运作声,基尔握紧长剑和盾牌,做好了随时应变的准备。
出乎他的预料,当机关的运作声逐渐变大时,他感到脚下的木地板似乎变得倾斜了起来?
他将双脚分开,一下子就从左右脚不同倾斜的角度感受到了脚下木地板的变化。
“怎么回事?搞什么这帮家伙?要不要这么夸张!”
借着屋子左右墙壁洞口内发出的光,基尔看到了自己脚下的木地板此时竟然从中间开始向下分裂为两半。中间裂开了一条漆黑深邃的缝隙,地面上的各种东西都随着倾斜的地面向下掉落而去,落到底下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只听声音就知道,掉下去的东西撞在了有着金属尖头的物体上,这才发出清脆要命的金属碰撞声。
虽然脚下地板的机关速度不快,但留给基尔的时间也并不多。
他小心的贴着墙壁,踩着倾斜的地面来到右侧洞口旁,先将手里的盾牌收起来,然后一手抓着洞口的边缘,另一只手的长剑则不断的在这个洞口一侧用力砍去。
木制的墙壁显然不是基尔用魔材重锻后的长剑猎杀的对手,但随着不知道在房子哪里的帮派打手们大声的吆喝声推动下,机关持续运作,而基尔脚下的地面也越发倾斜起来。
他渐渐站不住脚了,硬牛皮靴子在倾斜了至少六十度的地面上不断蹬踏着,却再也找不到可以立足的地方。
随后,基尔只能用左手把住逐渐扩大的洞口边缘挂着自己,右手奋力的不断挥砍着洞口另一侧的边缘。只要将洞口扩大到他能钻过去的程度,他就可以爬上去,钻过去,然后给那些推动机关的帮派打手一个狠的。
还有背后指挥的人。
基尔要他死!
让他如今这么狼狈。
他咬着牙,奋力的挥砍着长剑。
但原本通道一侧的木墙又打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伸出了一把弩弓,瞄准了挂在墙壁上的基尔。
“受死吧,领主的狗!”
里面的人阴狠的说道。
嘣!
弩箭发射了。
伊思刀头帮的院子里。
此时周围大片地区因为奇怪药水发出的黑色烟气的原因,导致什么都无法看到。
全部的光都被这些烟气给吸收掉了,所有人,包括帮派的打手们在内,所有人都完全无法视物。卢比斯一手将芳妮压倒在地上保护,一边大声的呼喊着跟随他的其他人。
大家虽然因为突兀袭来的奇怪情况而感到惊慌,但幸好被捆扎住的帮派打手们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所有人都懵逼时,并未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大家都聚在我这里,我是卢比斯,男爵亲卫。都聚过来,小心脚下被捆住的打手,都先过来。”
他将跟随他一起跳下来的其他人聚集起来,虽然看不到,但靠近后低声询问两句,倒是放下心来,都是自己人。
“大家别担心,这东西虽然奇怪,但好像只会影响视线,不碍事的。”他先安抚民兵和卫兵,随后再指挥众人收起长兵器,只用手脚将被俘的帮派打手看押起来。
“都稳住,稳住。外面的本地骑士领主还在战斗,他只要还在,就没有问题。都稳住,这东西估计很快就会散去。”
卢比斯大声的喊着,将紧张的众人,甚至包括同样惊慌的帮派打手们也安抚下来了。
虽然被士兵们捉住似乎有被投入监牢中受苦的可能,但跟不明不白的就死去比起来,好像还要好一些是吧?
因此,哪怕是帮派的打手们,也都老实的趴在地上,虽然嘴里依旧不干不净,但至少不会想办法在此时逃跑了。
卢比斯小声的给卫兵卡扬说了一声,让他一定要将两个特殊的帮派小头目给看好了,千万不能让这两人跑掉。
因为他怀疑,之前杀死他们随军商人的那个凶手,说不定就在这些人里面。
自从他知道这里一个帮派被盗贼公会的盗贼给领导后,他就十分怀疑,这次的这个案子,有很大的可能就是盗贼手下的徒弟干的。
毕竟一般的帮派打手似乎也没本事出去盗窃杀人,而出自大名鼎鼎的盗贼公会的盗贼,估计也很难在盗窃中将人给杀死,除非两人之间就有仇怨。
如此一来,合理的可能就是本地被盗贼新培养出来的徒弟学生了。
他之前也找芳妮确认了,杀人凶手的确年纪不大,不过二十多岁而已。
房子外面,安维纳骑士正谨慎的手持两把巨斧警戒,双脚则飞快的原地走动着,让自己不停的在原地旋转身形,提防来自各个方向的偷袭。
跟那个来自盗贼公会的盗贼交上手后,他这才发现对方的确不好对付。并非那个盗贼力量和防御如何,单纯是对方身形诡异,往往提前看破他的一举一动。
很奇怪,明明周围全是遮蔽视线的黑烟,对方不仅移动时无声无息,而且似乎视线上毫无影响。
他沉下心来,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之上,他不信,对方在周围如此复杂的环境下,能真的一点声音都不发出吗?
来自南边邻国的盗贼真的可以在移动中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脚上靴子底部有着厚实的一层经过处理的豹子脚垫,来自森林中的这种类猎手,行动中往往无声无息,依靠的就是脚掌底部有着能充分缓冲吸音的肉垫。
盗贼公会每年都会从猎人那里收集完整的森林豹脚掌,为的就是这种特殊的东西。经过他们的特殊技术处理,这种结构的脚掌底部会被安装在正式盗贼的靴子底部。
除此之外,一种特殊稀少树木也是让他无声无息的重要部分。
那是一种在植物茎秆树皮上长有厚实绒毛的特殊植物,不仅与物体接触时不会发出声音,就连那种植物所在的地方,来自外界的声音都会被吸收掉。
南方的贵族们格外喜欢在自家庄园隐秘的建筑外种植这种能够吸音的植物,这样建筑内无论发出什么声音,外界都很难听到。
盗贼公会从盗贼兄弟会处想办法得到了这种植物的树皮处理方法,那是一种古老的方法,据说很久以前甚至是古老的魔法帝国时期,那些古老的暗杀者们所使用的技术。
经过处理的植物树皮,再经过染色后,缝制在正式盗贼外衣的表面。于是,不论是自身动作的摩擦声音,还是与外界接触时发出的响动,都会被衣物外那一层吸音的特殊材料给消除掉。
如果只是无声无息,这位盗贼还没有直接挑战一名正式骑士的本领,但拖这个骑士自大轻视的福,遮蔽视野的黑暗药水一被投掷使用,他此时获得了极大的优势。
那个骑士即看不到他,又听不到他的动静。
而他,一位老练的正式盗贼,却可以在完全黑暗中,听声音就分辨出那个骑士的一举一动。
不论是对方在刚被遮蔽视野时狂放的巨斧挥击,还是多次重踩踏地激起的地面碎石四射。
全都没有任何作用。
前者他大胆的游走在对方攻势的缝隙之中,一句出乎对方预料的挑衅,就能极大的打击那个骑士的精神与信心。
后者他则提前一步躲在不远处已经投降的帮派手下身后,用这些没有义气与忠诚的家伙来当做他的肉盾,毫发无伤的顶过攻势。
现在,他从腰间一个被保护的很严密的腰包中,取出一把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匕首。
他的手握住匕首的握柄后,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寒冷。
这是一把用强大亡灵骨骼磨制的刺杀武器。听弄来这东西的同伴说,光是打磨这把武器,就要了六个欠债者的命。
哪怕已经提前让每一个打磨武器的欠债者只在短时间内只上手磨制它几下而已,都已经要了这么多人的命。
死了好几个人才磨制出来的这个武器,听说威力比原始状态更强许多。
他忍着手指上传来的僵硬不适感,激动的伏低身子,但并未将匕首整个拔出,而是寻找着机会,给这个自大的本地骑士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杀不杀他呢?
还是,只废掉他一条腿?
安维纳骑士越发生气,但表现在表面,则是他不再大吼大叫,反倒是沉默下来,一边留心听着周围哪怕一丁点的动静,一边双手将两把巨斧握的金属斧柄咯吱作响。
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的不满情绪,两把巨斧的锋刃轻声嗡鸣起来。
“闭嘴!”
骑士断喝一声,将两把巨斧狠狠一撞。
磬——嗡——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响起,一下子就引起了周围的所有人不适感。
不仅是不远处缩瑟在地上的帮派打手,就连两侧房子内的本地士兵和肯德尔人,都有人被这股高频的声响震的呕吐了出来。
头盔下的安维纳骑士耳朵一动,他似乎是听到了一处无人方向传出了一阵被压抑住的呕吐声。
他睁大了眼睛,哪怕看不到,也兴奋起来。
“找到你了!杀!”
骑士快速的微低双膝,然后一个小幅跳跃,双手挥舞着巨斧从后向前的抡圆了朝着目标方位斩了下去。
轰!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巨斧轰击在地面上,不仅将地面轰开了两道能探入手掌的缝隙,更是将大量的地表碎石击打出去。
石子打在骑士的铠甲上发出一阵激烈的脆响,一部分甚至撞成了粉末。其他方向更是四面开花,一下子不仅是帮派打手,就连周围的士兵也有人被打伤。
“姆—嘶。”
盗贼强行将剧痛咽下喉咙,一个翻滚无声的远离骑士,随后就趴在地上,从腰间的紧凑皮袋中取出一支小玻璃瓶,直接将瓶子带瓶塞送到面罩下的嘴边。
瓶口塞入嘴里,他小心的用牙齿和舌头将带有机关的瓶塞打开,然后小口的仰着头将药水吞入喉咙。
不过片刻,身上的疼痛就离他远去。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玩意儿,因为这东西虽然能镇痛救命,但一旦使用,会永久的给他带来身体灵活性的降低。
想要缓解这种不利的后果,又得服用其他的药水,但新的药水又会带来另外的副作用。
如此套娃下去,他总得选择一个自己能接受的副作用。
当然,身体的暗伤可以找教会的教士们使用神力治愈,但他并不敢找那些教会寻求帮助。因为盗贼公会的名声在各个教会那里,不能说是不太好,只能说是臭不可闻。
自己送上门,或许会被教会捉住关起来。
盗贼服下药水,随后咬着牙从地上无声的站了起来,耳朵抖动两下,他觉得那个骑士似乎找到了一种方法来应对自己。
所以,该给对方来上一个阴狠的了。
盗贼偷偷的来到店铺房子后门连接院子的地方,这里本来有几个本地士兵看守着门口,但随着骑士轰出碎石四溅而出,这几个士兵都多多少少的被打伤了。
悄无声息的来到一个靠着墙躲在地上的士兵身前,盗贼听着这个士兵慌乱的呼吸和嘴里冒出的各路神明,无声的鄙视了一下,随后一手伸出覆在士兵的嘴上,随后右手抽出亡灵骨骼制作的夺命匕首,悄无声息的戳刺在了士兵的腹部。
士兵身上穿的多层皮衣在抵抗匕首时一丁点用处都没有,犹如热刀落入冰雪中,厚实的防护皮衣被匕首灼出一个匕身大小的洞。随后,整把匕首的刃都戳到了可怜士兵的腹部之内。
“呜呜,呜呜,呜——”
无力的挣扎两下,这个士兵的气息就弱了下去,接下来诡异的是,整个士兵的身体在一个呼吸之中,就直接僵硬了起来,就好像已经死了很久一样。
盗贼将匕首抽出,随后像是被蛰了一样将这把武器插回匕首鞘中。
他无声的站起转身,将提在手里的死亡士兵狠狠的扔向了那个骑士。
听到一侧传来响动,安维纳骑士直接转身撩起一斧。
出乎他的预料,本来不太可能如此容易结果敌人的斧子这次真的砍到了东西。
噗呲一声,巨斧利落的将袭来之人劈成两半。
他愣了一下,随后一边警惕着,一边放下一斧,空出一手探向脚边的半截身子。
很快,他沉下脸来,因为他很轻易的就摸到了配发给手下士兵的多层皮衣。这是一名自己的手下士兵。
“该死!你这个无胆鼠辈!草原上最胆小的草鼠跟你比起来都显得勇敢!这种辱没荣誉的手段不仅灼伤了我的名誉,更是对这个士兵的侮辱!!!”
安维纳骑士咒骂着,气愤的抬脚重重落下,隆隆声踩踏声中,他势要杀了这个家伙。
但回应骑士的,则是一道在周围回响的阴狠笑声。
“呵呵呵呵呵嗬,这不是有意思了吗?你可以猜一猜,下一个,会是谁?”
“同样是你的手下士兵,可怜的被他们的主人一斧子劈成两段。”
“还是我那些胆怯的投降帮众?虽然他们也是你的领民,但你估计可以轻易的下去手吧?”
话音落下,在黑暗的无法视物的烟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仅当事人两人都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士兵与打手们都屏住呼吸,生怕发出响动,白白丢了性命。
致命的寂静维持了一个呼吸?还是因为寂静影响了众人的时间感。
总之,在所有人紧张的时刻中,又一个人被扔向了安维纳骑士。
基尔这边。
当挡路的机关木墙上打开一个射孔时,基尔就注意到了。他不知道对方的弩箭能否射穿他身上穿的硬牛皮全覆盖盔甲,但基尔不敢去打这个赌。
而脚下悬空的陷阱深处,必然是尖利的金属刺在等着他掉下去享受享受。
在这一瞬间,他考虑了一下,随后左手一松,在偷袭者嘭的一声射出弩箭的同时,基尔向下掉落。
不是与弩箭相比,他就不怕陷阱底部的尖刺了,不是这样。
而是基尔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哆,弩箭射中木制墙板,箭尾不住颤动。
躲藏在机关木墙后面的那个人并不觉得可惜,甚至更高兴一些,因为此时这间房子的机关就是他设计出来的,能用这些机关将来犯的敌人杀死,算是对他最好的褒奖。
没在去看那个战士的生死,对方必然死定了,他不认为普通人可以在从数米高的地方落下后,能防得住地面专门准备的金属尖刺。
哪怕对方将盾牌顶在身下都不可能,那些尖刺他每次满月都会进去磨制一次,自从建好后,一直锋利无比。
金属的盾牌都给你扎穿几个窟窿。
咔嚓,这个人合上木制的偷袭射击孔,转身给弩弓上上新的一支弩箭。还有一些本地士兵正顽抗着呢,他得过去解决了那些顽固的家伙。
砰!
基尔落在了陷阱的底部。
数米高的跌落让他浑身发麻,胸口也有些喘不上气,但他却并没有如陷阱制作者的预料那样,被陷阱底部无数的金属尖刺给扎穿身体。
原因很简单,基尔在落下陷阱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瞬间进入了阿波利菲娜女士给他准备的梦境。
外界的他瞬间消失不见,而梦境之中,时间却以极慢的速度流逝。
基尔在梦境中甚至吃喝一点,休息了片刻,随后才在小妖精的好奇围观下,将留在梦境中的一些木头空箱子敲敲打打的组合成了一个厚实的木板。
多层的木板之间填了一些废物作为阻隔,保证等一下落地后,不会被金属尖刺给扎穿。
同时,基尔还考虑了一下自己是否换上一身铁甲,保证接下来的战斗安全。
但他思虑再三,还是很难在在战斗结束后给骑士解释,自己是如何从一身硬牛皮的盔甲换上了一身全覆盖的钢铁盔甲。
这不是一个小问题。
想了想,基尔还是没穿上新的铁甲,而是继续使用这身防护还可以的老盔甲战斗。
他躺在厚实的木板‘床’上,手指紧紧的扣着身下的木板‘床’,身体紧贴它,让它与自己算作一个整体。
随后心念一动,魔力流转。
基尔又重新回到了阴暗的陷阱坑的空中。
呼——砰!
基尔躺着木板‘床’,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陷阱坑的底部。
“很好,很好,呼,呼。”基尔喘息着,随后从身后抽出了一个火把,随后点亮,照耀着整个陷阱坑的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