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抬头。
他恰好回过头来,刚刚泼了茶水打湿了袖子,他也没有在意。
“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楚?”
【我爹给你戴了绿帽子,睡了你青梅竹马的小妾,正常人不是应该提着刀找我爹拼命吗?】
“我听得很清楚,你不是说了吗?你在意柳姑娘,所以你要与我和离,现在你在意的事情都不存在了,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新开始?”
“你……你竟然还想和我重新开始啊?为……为什么呀?”
她自从嫁进了顾家,骂了他爹骂他娘,骂完他娘骂他妹,不仅四处招蜂引蝶,还让他被楚帝挤兑,曾几何时他成为了金陵贵族圈最大的笑话。
若说他第一次娶她,是身在西北不了解她,但是这第二次还往坑里跳?一个人可以摔倒,但是摔倒之后就躺那儿了,这就不应该啊。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我装的,我的演技就是这么自然,就是这么炉火纯青。”
她无论何时何地,就是这么皮。
“我喜欢你啊。”顾寒头一次说这种话,脸涨得通红。
“你觉得我是钱多了烧得慌才会在和离后把全部家产都给你?还是觉得我吃饱了撑跑了上百公里,就为了你一句话?还是失了心,明知道你不会回头,非要死等着?”
他并不擅长说这些儿女情长的话,一急起来什么话都往外蹦。
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唯独你自己不知道。
楚婉婉一颗心“砰砰”地快要跳出胸腔了。
从来没有人喜欢过她,上一世,她被父亲抛弃,和母亲相依为命,小时候,一条街的小男孩儿只知道欺负她,她经常被打得头破血流回家。
长大后,她受够了窘迫和贫穷,她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挣钱,拼命、拼命地挣钱,她将自己一个活成一支队伍,她像个女战士,是所有男人敬而远之的女魔头,直到猝死在工作岗位上。
这一世,她有了显赫的生世,也发誓当一条咸鱼,但拜系统所致,所有男人听到楚婉婉的名号,就算是自残双腿,也不愿意娶她。
整整两辈子,他是第一个说喜欢她的人。
她情窦开得太晚,原来,被人喜欢、被人惦记是这种感觉。
那种轻飘飘喜悦,让她像是枝头的雀儿,恨不能“叽叽喳喳”说给全世界知晓。
“可是……可是为什么呀?”
“我刁钻、任性、好吃懒做、脾气古怪,全金陵的男子看着我都绕道走,你怎么会喜欢我?”
她不是不自信,她是真的觉得,受系统驱使的自己,实在没有让人欣赏的理由。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喜欢脾气古怪的。”
他说不来什么好听的话,也不会甜言蜜语说些什么“你在我心中就是最温柔、最可爱的”之类,她形容自己的那些缺点,他通通默认。
“所以,我们还有可能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还敢这么问她。
第一次被人如此惦记,说不高兴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在小邹后宫变,在她面临选择前途不知、生死未卜的时候。
他是上天选中的明君,将来君临天下、王图霸业,而她……如果拒绝配合系统,会被时空管理局抹杀还是头痛至死?她不知道。
“我,我不能。”楚婉婉答道。
“为什么?”顾寒眼中的希望渐渐暗淡,但总有那么一点零星的光亮。
“因为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你。”她的指甲扣着被子,狠狠嵌入肉中。
“不喜欢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开始,你先前不认识我,我们不也成了夫妻吗?我们一起也经历过那么多,我不着急,我可以等,等你……”
“等一个讨厌你的人回心转意?”楚婉婉打断了他的话。
“什……什么?”
“你没身份、没地位,又木讷又倔强,不懂温柔,不够浪漫,你哪里比得上我宫里的飞红和柳絮?”
“飞红?柳絮?”
“哦,你没见过吧?他们是我的男宠。”
“你把我拿来和伶人做对比?”
“怎么?你看不上他们?你还不如他们呢,他们对我又忠心,说话也好听,最重要的是,他们长得漂亮,会跳舞,我给他们一些银子,他们就会跟我撒娇,这些你会吗?
自从我们和离后,我每天跟他们一起快活,才知道什么才叫日子。”
事实上自从楚婉婉嫁人后,就把这两人放了,听闻他们现在跟在一个好男色的富商身边,只怕早已经把楚婉婉忘了。
但是这么多年来,撒谎已经成了楚婉婉最擅长的事。
顾寒看不出一丝破绽。
“你当日明明说……明明说你是因为在意柳姑娘才不得不与我和离的?你说你会吃醋,你会难过。”
所以他把这一些都当作是自己的过错,他无时无刻不在愧疚,不在后悔。
“我当然是骗你的。”楚婉婉的嘴边露出一抹笑容,与他对视,眼睁睁看着他眼中最后的一丝光熄灭。
“我如果不这么说,你会心甘情愿地把所有家产都给我?你会在我们和离了这么久之后依然对我念念不忘?
你觉得我楚婉婉是什么人?我最会的就是玩弄男人。
你看看你,时隔这么久,你还不是心甘情愿地帮大楚守着江山?”
“你说的话一会儿一个样,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他还是不死心,抓着最后的希望不放。
“一个人若是撒谎呢,那谎话一定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你想想,我如果真的对你有丝毫的情感,何必用这些假话来拒绝你呢?”
这句话断了他所有的念头。
一向脊背挺得笔直的顾寒,头一次肩膀垮了下去,神色灰暗,比那日在牢中看起来还要落魄几分。
他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
“原来顾某这么多的日子一直惹了公主厌烦,是顾某不自量力,碍了公主的眼。”
他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真是可笑得很,若是这么厌烦他,何必深夜冒雨跑来见他?何必几次三番和柳含雪争风吃醋?何必在他坐牢的时候不顾一切地救他?
何必……给他希望?
还是这就是她的手段?那她真是高明得很。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她说得对,她多么会玩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