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之缘……
莫不是那位连翘姑娘？
沈琮一愣。
事实上，他还真猜对了。
两人来到一片山丘之巅时，远远地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沈琮清楚地看到十里冰霜遍布——而那冰霜中央，也便是十里开外的平地之上，立着一个正在和天劫斗法的姑娘。
姑娘八尾大开，强悍的妖气自行化作一方结界，不让天雷外露，以此避免伤害旁人。
而在那姑娘旁边的不远处，有两个白衣少年紧张地观望着，他们浑然不觉身后的山丘上多了两个身穿布衣的道士。
果然是那位连翘姑娘。
想不到，她竟然已经有九百九十九年道行了。
还好没和她结仇……这狐尾一甩过来，他就要直接升天了。
“老师，您要如何帮这位狐妖姑娘？”沈琮暗自咂舌。
听说渡天劫时，是不能插手的——若是强行插手帮助他人渡劫，天劫会将下更恐怖的天雷，来惩罚渡劫人。
“她心向仙道，我亦心向仙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道相同，又为何不能帮上这姑娘一把。”
张起恩抚了一把长髯，笑眯眯地两手结印，开始闭目吟诀。
沈琮感受到前者身上散出一阵灵气，灵气飞往虚空，竟然引来天雷的……共鸣？！
这……
前世的他竟然不知道，老师已经厉害到可以让天地共鸣了？
真是太孤陋了啊。
连翘已经渡过了四十八道天雷，只消最后一道过去，她的九尾便可顺利成形。
可是她已经快要筋疲力竭了。
而最后一道天雷，凝聚了天劫的半数力量——若是前面的都是在儿戏的话，那么这一道天雷的威力，便等同是前面那些天雷法力的总和。
只要稍有不慎，她就会渡劫失败。
到时要么丢了一条命降为七尾，要么重伤沉睡千年——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的修为都会大跌一个境界，她的妖寿也会随之缩减。
哪个都不是她想的，她哪个都不要，她渡劫成功，她要跨入甲相之列，她要先成为大妖，再成为仙！
连翘抹了一把脸，目光凝重地盯着蓄势待发的最后一道天雷。
“轰！”
天雷带着刺目的惊芒落下，以前所未有的迅猛速度劈向连翘。
连翘没有躲闪，八尾齐出为主人抵挡伤害——连翘咬紧牙关，准备殊死一搏。
想象之中的剧烈疼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尾部有一阵奇痒难耐的感觉。
是……狐尾将生？！
连翘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向上面。
虚空中的雷霆已经散去，翻卷的乌云也有了散开的趋势。
她这是……天劫度过去了？
连翘愣愣侧头，就这么看着八尾一阵摇啊摇，慢慢地变成了九尾。
她的那副金瞳，也从浅浅的金色化成清晰可见的淡金色。
不止如此，连翘的一身妖力也在九尾生成的一刹大幅增长，那恐怖的灵魂威压一经扩散，竟然直接撞破结界，融化了方圆十里的冰雪！
两个白衣少年被这灵魂威压给震慑的瑟瑟发抖，眼中却藏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兴奋与激动。
姑姑渡劫成功了！
姑姑真的成为数千年来，第一只化出九尾的杂血狐狸了！
连翘哆嗦着嘴，眼角热泪盈眶。
“爹……娘……翘娘做到了……”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谁瞧不起她们这群小杂种了。
谁说小杂种成不了大器的。
她不服命，她偏要成大器给那群自视甚高的纯血狐狸看。
忽然间，连翘感受到一缕浅浅的道门灵气。
她下意识收起九尾，放出神识四方感知起来。
当神识掠过那边山丘，掠过那沐浴着晚霞，慢慢走远的一老一少时，连翘顿时愣住。
她掐指推演了一番，不免感慨。
原来天下间，竟然还有这样好心肠的道人。
虽然是为了百姓而来，却也是实实在在帮了她一个大忙。
“老天师，你这份恩情，我翘娘记住了。”连翘勾唇一笑，朝着远去的二人俯首作揖，“他日道门有难，我连翘必定义不容辞出山，为道门镇场。”
“姑姑，你在给谁行礼？”两个少年走来，满是不解地问。
“给一位……算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连翘又笑了一声，伸手抚了抚两个少年的头，“走吧，姑姑请你们去吃大鸡腿。”
“好！”两个少年顿时眼角放光。
沈琮和张起恩又一路送粮送衣地回了长安。
于是他们人还没到，那要回去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于是在两人到京时，整个长安的百姓，甚至是那些自恃清高，看不起道门的豪门权贵，都站在主街道上，欢迎着两人还京。
看到百姓们感恩戴德的眼神，看到他们掷果盈车的模样，沈琮恍恍惚惚想起了前世。
前世也有过这一幕，只是后来物是人非。
道门落幕，恩师不在。
他甚至连道门最后一块净地都让那群眼中只有权利的人给染指了……
当沈琮沉浸在回忆时，一只枯瘦却宽大温暖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肩膀。
“云遮啊，抬头朝前看。不要一味沉溺在过去。你总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吧？”
沈琮一愣，侧头看向张起恩。
张起恩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并没有说话的样子。
原来是传音入密。
也对，他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呢。
这一句话豁然点醒沈琮，他敛起心中的那份悲意，同张起恩一道笑着去了绛云楼。
绛云楼前，李章淮早早儿地便候着了。
见到两人过来，忙谄笑着弓腰上前。
“奴才李章淮，见过首辅大人，见过小道长。”
“李公公不必多礼。”张起恩虚扶起前者，“李公公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皇上口谕，命张小道长回京后即刻入宫面圣。至于何事，奴才也不清楚。”李章淮继续谄笑。
口谕？入宫面圣？
沈琮挑眉。
“既是皇上口谕，你便安心去吧。”张起恩拍拍他的肩膀。
“好，那弟子去去便来。”
沈琮作揖一拜后，便跟着李章淮坐上了往皇宫去的马车。
如果他猜得不错，这次入宫，是要被赐皇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