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年,这胖子怎么比猪崽子还沉?”秦放抽抽着嘴角,直接将它放到了地上,“自己走。”
胖子:“……”
自己走就自己走,凶什么呀。
它迈开肉乎乎的四只小短腿,跟着沈琮二人进了绛云楼。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被称之为道门圣地,所有妖魔鬼怪都忌惮的绛云楼,竟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让这小胖子安然无恙地走到了里面。
原本便用神识关注着胖子的沈琮意识到这一点,不免有些错愕。
“它已被为师认可,绛云楼自然也会默许它的存在。”
一楼会客厅,张起恩提来一壶热茶,一边招呼着两人坐下,一边给他们斟上茶水,再慢慢解答了沈琮心头的疑惑。
原来如此。
“云遮,怎么不住绛云楼里,跑外面去买院落?”把茶壶放到火炉子上热着,张起恩坐下,端起陈旧的茶盏小抿一口,这才看向沈琮。
“弟子尚未正式拜入道门,不敢妄自踏进绛云楼。”沈琮垂眸。
其实,是他一看到绛云楼就会想起前世这圣地破败的模样,还有……
老师闭了一身修为,纵身跳下城楼自证清白的那一幕。
“身份不过浮云。只要心中有道,你尊师敬长,这便足够了。”张起恩抚了一把长髯,抱起已经走过来正奋力跳上长板凳的胖子。
“那弟子这便卖了院子。”沈琮一愣,朝着张起恩作揖。
“院子买了,便不要退了。”张起恩摆摆手,“你住得自在,为师也不必强求你。”
“天师,听闻道门代代相传的不仅有道术,更有道门法器,此话可是当真?”秦放喝下一口粗茶,忽然好奇问道。
张起恩抚了一把长髯:“确如小道友所言,我道门不仅道术代代相传,法器亦如是。”
说到此处,张起恩想起什么,看向沈琮,“云遮,这狐狸精的阿姐因何开杀戒?你们因何追捕它?”
“老师,事情说来话长。”
沈琮将画皮案的事儿同张起恩说了一遍,又和他说了那秦岭山上的魑魅。
张起恩沉吟片刻,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腹来回捻动一番,眼中便多了一分深色。
“孽缘啊,人妖殊途,岂可胡来。”他忍不住摇摇头。
“老师,那魑魅极有可能位列乙相,弟子想请老师唤几位道门中人出山,同弟子一道前去降服魑魅。”沈琮作揖。
既然老师是去了秦岭才出事的,那么这一世让他避开,也许会因为蝴蝶效应而有所改变呢。
“此事不急。为师方才算了一番,那魑魅正在闭关,咱无法使唤狐妖出去作祟。云遮,你同为师去一趟轩辕坟。待回来以后,为师正式引你入门,授你冠礼可好?”
张起恩抚摸着酣睡的胖子,面色慈祥地看向前者。
沈琮一愣。
他知道老师口中给自己的冠礼,指的是与他道袍加冠,正式将他编入道门之下——这是要写进道门族谱的。
也就是说,在冠礼之后,他便正式成为龙虎山道门第四十一代弟子了。
不过,他依稀记得前世,自己到弱冠之年时,老师才与他冠礼诶。
这样也好,早日正式入门,他便可以早日修行更高深的道法——如此一来,他在日后面对那凶手时的胜算也会多上一分。
“好。”念及此,沈琮点点头。
他已经开始有点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地想找出真凶,以报灭门弑师之仇……
翌日清早,沈琮便收拾好行囊,同张起恩再度离开了长安。
而秦放则以代道门喂养灵狐为由,顺理成章地告假,开始了自己的逍遥小日子。
长安皇宫,御书房内。
景帝批阅完一日的奏折,有些疲惫地揉起了脑袋。
“皇上,帝师回京了,他——”内侍总管迈着小碎步走进来,弓着腰轻声开口。
“他回来了?”景帝一愣,“快快去请帝师入宫,抬朕的龙撵去。”
“……皇上,帝师回京了,今儿早上又走了。帝师临去前,托奴才给皇上捎了一封信。”内侍总管嘴角一抽,从袖口中摸出一卷竹简,小心翼翼递了过去。
景帝接过那竹简,也是嘴角一抽。
这年头,用竹简写信的,怕是也只有帝师一人了吧。
他拆了线头打开竹简细细阅览起来。
内侍总管清楚地看到,自家皇帝爷的面色从原本的平淡变得一片阴沉。
这……到底是什么事儿,让皇上动这么大的肝火。
“好,好个指桑骂槐!那帮刁民,朕减了他们的税反倒是朕的不是了!传朕口谕,着太子即刻还京,不得延误。”景帝一把将竹简扔到桌案,气得胡须儿都一抖一抖的。
“太子……不是在北疆同安排奔来的后金难民么?”内侍总管一愣,下意识多了一句嘴。
“安排个头!朕好吃好喝供着他们,他们骂太子说他假仁假义,骂他让他们缴纳天税!这不是指桑骂槐,说朕的不是么?去,让他们八百里加急,把太子召回来!”景帝气极反笑。
内侍总管低头应着,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原来,张起恩离开时径直去了北疆。
北疆有妖出没,那里的道门中人因法力低微,适才朝祖庭龙虎山千里传书。
张起恩赶来帮他降服了那妖怪,适逢北方后金闹旱灾,后金铁骑带着一片难民入侵天朝,准备跨过长城抢夺粮食。
驻守长城的太子立刻率军还击,却在当日无缘无故昏迷不醒。
张起恩听说这件事后,算出他是中了对面巫师的邪术,便带了几张道门符箓过去,一碗符水便叫醒了这位太子殿下。
虽然是挂名帝师,但张起恩也确实教导过太子,两人之间的情谊也算深厚。
张起恩便留在北疆,关注着战事。
后来后金不敌,便抛下难民独自还乡,太子于心不忍,接受难民后,于是便有了现在景帝口中的这档子事儿。
景帝起身将竹简丢尽火炉子一把烧了个干净,回头时看到书架上摆得端端正正的奏折,不由一愣。
那里,好像是弹劾那个……张鹤年的奏折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