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是一个3t+1eu+3f的三连跳!而且是在节目的后半段,技术分有着10%优势的三连跳!即便是到了节目的末尾,少年体力近乎枯竭的情况下,还是跳出了近乎教科书般的动作和明显的滞空感!不过陈长兴也大致清楚纪和玉的极限在哪里,少年的体能始终是难以克服的硬伤,他的跳跃虽然完美,但落冰时的轴心已有隐隐的偏离,虽然偏离极小,但势必对落冰造成影响。要是以体力和爆发力为优势的高大的花滑运动员,可以凭借强悍的体魄硬生生落稳,但也会对膝盖和踝关节造成不小的损伤,像纪和玉这样的,不扶冰几乎是不可能的。可偏偏,冰上少年的动作让陈长兴知道了什么叫做打脸。而这样的打脸,他今天已经经历无数次了。虽然只是极其微小的偏离,纪和玉还是察觉到了这一跳存在的风险。但他觉得自己虽然很累,但没有到不能忍受的程度。换句话来说,他还有拼一把的能力。在落冰的那一刹那,纪和玉并未如陈长兴所想地向一侧偏斜而去,而是顺势弯了膝盖,勉强控制着将落冰后的滑行缩到最短,而后硬生生接了个蹲踞旋转。虽然这一段滑行因为平衡的问题不太好看,但他没有摔,没有扶冰!没有摔就意味着胜利。观众们不吝于为这惊险的一幕献上热烈的掌声。而纪和玉也没想到自己状态这么好,竟然当真成功了。裁判席上的陈长兴满脸惊愕。他完全没有想到,纪和玉在今天的自由滑上,不光技术难度和表现力都比昨天的短节目高出了一个层次,就连应变能力都这么好,硬生生将一个在他看来必然要失误的跳跃救了回来!自由滑的编排不能超过三组旋转,因此纪和玉需要从蹲踞旋转直接过渡到贝尔曼而不能停下。伴着音乐的节奏,冰面上的少年逐渐拔高身形,从蹲踞转为半直立、直立,最后将腿高高地踢过头顶,形成一个完美的水滴。少年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冰刀。玫瑰紧紧拥抱着自己的花瓣。所剩不多的体力艰难地支撑着纪和玉转足8周。正如高傲倔强的玫瑰,在面临凋零的前一刻仍不肯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生来就是画中的王者,也该以王者的姿态傲然离开。玫瑰虽然凋零,但不会死亡,将以另一种姿态,活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活在每一个生灵的心中。到了这一刻,观众们才终于理解了“凋零”二字的含义。这个直到最后20秒的高潮才出现的意象,却是整支节目最震撼、最打动人心的片段,将整支节目的主旨拔高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有时候,凋零并不意味着失败。天空没有飞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1这是一段旅途的结束,可又是一段新的旅途的开始。玫瑰过完了艳丽、高傲且明媚的一生,即将带着的美丽和香气,开启崭新的征程。玫瑰生来就是为了绽放直至凋零。凋零从不会抹去盛放的意义,世界不会苛待每一个热爱自我的生命,能令自己失败的,从来都只有自己。这就是花滑和竞技体育。没有什么能抹去一名运动员努力的痕迹,汗水和伤病,是他们永远的勋章。在这片冰场上,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始终虔诚的热爱这片冰面,就不用畏惧那迟早要来的凋零。观众和冰场永远不会忘记每一个热爱这片冰面的运动员。纪和玉在音乐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间停止了旋转。光影定格于少年仰面向上,双手和浮腿组成一个漂亮水滴的模样。纪和玉的心跳已然紊乱,但他立在冰面上的腿却没有半点颤动。观众的呐喊和欢呼刺激着他的耳膜,也告诉他:以这一场自由滑作为玫瑰新的开场,一点也不算坏。作者有话说:1出自泰戈尔《流萤集fireflies》《凋零》1.0终于写完啦,我好嗦qaq,但还是希望大家喜欢纪宝贝呀。第17章 纪和玉在等分区坐下。裁判席上纪元嵩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纪和玉却只是冷淡地回望过去,面无表情。他的关节胀痛得厉害,林安然给他递上了准备好的冰袋,声音因方才情不自禁地随观众一齐呐喊而微微发哑:“我简直不敢相信,现在的你和当时来找我的那个你是同一个你。”这一堆的“你”听得纪和玉微微一哂,他满意于自己刚才的状态,因此难得露出了点少年人的松快笑意:“不要多想,就是同一个我。”“看来那小子说的倒也没错,你是该多笑笑。”林安然发现,只要自己说到一些过于直白的赞美,纪和玉原本不动如山的表情就会浮现一丝裂痕,莹白如玉的脸上也会或多或少地浮起一丝薄红。就比如现在,在纪和玉“没好气”的瞪视之下,林安然终于暂时歇了打趣的心思,转而道:“你今天的状态真的很好,方才的节目都clean了。”所谓clean,通俗地将就是技术动作干净,没有失误,在所有的goe上都能拿到加分而没有被减分,像纪和玉昨天短节目里的那一下单手扶冰就令他得了个“-1”的减分。clean说起来简单,但在真正的赛场上几乎是很难完成的。尤其是在国际a类赛事上,一线选手们的节目难度编排较大、心理压力又很紧张的情况下,一整场下来没有失误简直是不可能的。纪和玉今天的编排难度虽然远远达不到a类赛事的水平,但能够clean也已经说明他足够优秀的功底、天赋和抗压能力了。而刚才的自由滑里,他虽然“超常发挥”,在最后那个夹心跳时没有扶冰,但落冰的姿态也并不稳定,同样是个扣分点,但由于扶冰远比小小的不稳明显,后者逃脱“审判”的可能性高得多。“我拿了clean吗?但最后那个夹心跳我失误了,”纪和玉抿了抿唇,不太高兴道,“我落冰没落好,要不是很快进了个蹲踞旋转稳定重心,我肯定会摔的。”林安然头一次见这样做出了不错的临场反应挽救失误而没被扣分还不高兴的,哭笑不得道:“但你都救回来了,而且那一段旋转很漂亮,没有裁判能忍住不网开一面。年纪不大,心思倒不少。你对自己的要求也别太高了,当年我滑速滑的时候,悄悄犯了点技术错误都巴不得教练没看出来呢。”纪和玉也知道自己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想法在他人眼里或许有些“自以为是”,但好在林安然没说什么,反而鼓励自己想开一些。可他内心还真就是这么想的。纪和玉充满热忱地爱着这个项目,任何一点“水分”在他眼里,都是对洁白的冰面的不尊重。刚才裁判的手下留情是这样,昨天短节目水分很大的节目分也是这样。上辈子的纪和玉就以近乎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哪怕很多失误是可以糊弄过去,尤其是像“用刃模糊”“pre时间”“滑出姿态”这样有些主观的条目减分条目,很多裁判会对自己青睐的选手网开一面,而国籍占优势的选手们在这一方面也有很大优势。哪怕上辈子到了最后,纪和玉突破重重阻碍,成了被裁判们青睐的选手,纪和玉也坚决不愿意让这样小的瑕疵出现在自己的节目里。靠裁判的手下留情终究是不长久的,只有提升自己的技术才能在这片冰面上走得更远。见纪和玉不知不觉又走神了,林安然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决赛加油,不,应该说是大奖赛加油。”按纪和玉这个惊人的提升速度和发挥来看,他想不到还能有谁比他更可能得到华国为数不多的名额了。回过神来的纪和玉本想挣脱林安然的魔爪,但对方话语中的鼓励和期许太过真诚,纪和玉不好意思抵抗,只能生生受了这一下,任由对方将自己的发丝搅乱。冰袋很好地镇压了脚踝的涨痛,在主持人的报幕声中,孟浔终于滑入了冰场。孟浔的自由滑选曲同样十分经典,改编自柴可胡夫斯基的《天鹅湖》。“加入国家队后,他存在的坏习惯应该能被专业的教练纠正回来,这样他的水平还能上个好几层楼,”在孟浔的自由滑开场前,纪和玉评价道,“他滑得其实已经很好,瑕不掩瑜。”“加入国家队?”林安然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就裁判席上那个,陈长兴,没有联系你吗?我可得找他说道说道!”纪和玉不愿辜负对方的好意,但更不愿他难做,主动解释道:“没事的林哥,我的年纪摆在这里,昨天的表现也称不上好,教练组的考虑都是没办法的事。”林安然听得一愣,但也知晓的确是这个道理。花滑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实在是太短了。纪和玉难得地主动对他人露出一点笑意:“好了,认真看孟浔的节目吧。”与《卡农》一样,《天鹅湖》也是国际花滑圈子里的常用曲目,不管是男单、女单还是双人滑冰舞,编排师们都异常青睐这支曲子。毕竟,比起过于抽象的音乐而言,这类本身就有浓厚的文化底蕴,曲风也称得上轻快的曲子更容易展现出良好的表现力。《天鹅湖》本是芭蕾舞剧,改变为了花滑节目后也常常会保有芭蕾的柔韧美的特色,孟浔虽然身量偏高,但年纪尚小,柔韧度还算不错,应该能将这支曲目演绎得挺好。纪和玉有些期待。冰面上,孟浔摆出了单足站立,另一只脚斜伸向侧面,同时一只手向上伸直另一只手在下的姿势,配上那身白色为底又嵌着亮片的考斯滕,活脱脱一只天鹅正舒展着他的脖颈。音乐很快响起。在轻快的音乐背景下,孟浔滑了一连串的步法后,接了一段由蹲踞旋转、燕式旋转和直立旋转组成的旋转,虽然难度上不如纪和玉的几个旋转,都优点是转速既快又均匀,轴心也很是稳定,几乎是在原地旋转,因此拿到了不错的goe分。纪和玉再次肯定了孟浔的基本功。更令纪和玉惊喜的是,昨天他才和孟浔提了一嘴用刃的事,今天孟浔的用刃就比昨天要深了一些,虽然不多,但明显能感觉到他在比赛结束后是回去下过功夫的,动作的开合度都变大了些。节目的第一个跳跃就是一个难度步法接跳跃。孟浔以右后外刃向前滑行,接着滑了一个莫霍克步法,顺利地转过半周将右后外刃换成了左前外刃,接着由左前外刃直接起跳,转体两周半稳稳落冰。“莫霍克接2a,”纪和玉赞赏道,“孟浔的教练并不专业,能把这个练出来不容易。这一跳挺完美的,goe应该能拿到2、3分吧。”这话听得林安然无奈道:“我倒觉得,比起好歹有个不太专业的教练的他,全靠‘自学’的你更加离谱一些。”纪和玉沉默了片刻,决定不再就教练这个问题展开讨论。他“重生”一世的经历实在匪夷所思,还是就让林哥自己保持一定的想象吧。对孟浔来说,他这套节目平时练习的时候,失误最多的其实就是刚才这个莫霍克接2a,还有后面的连跳,因此这个莫霍克接2a的成功令他自信不少,滑行的姿态更从容了。接下来的几个单跳,孟浔也都完成得不错,在跳3f的时候牢牢记着纪和玉的指点,狠了心将内刃压下去,果然又完美落冰。因为习惯了抱着“老大哥”的眼光指点新生代的花滑选手们,眼下纪和玉看见孟浔当真将3f的问题解决,也不免为他高兴。节目进行了一半,至目前为止,孟浔还没有出现失误,场边观众的掌声也很给面子地响起了数次。“他的心态真的不错,看起来像是头一次参加比赛,但发挥挺稳定。”不像自己,上辈子第一次比赛时,哪怕纸面上的技术在当时那场比赛的选手里称得上数一数二,最后却连领奖台都没摸到,第一天的短节目中,自己最拿手的几个跳跃都摔了,而自由滑更是崩盘得离谱。林安然张了张嘴,又想提醒纪和玉他自己也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但想到这家伙只怕还是会以无话可说的表情面对自己,那就还是不要让说出来他为难了吧。节目进入下半场,技术分有了10%加分的阶段,而此时孟浔尚有3个连跳没有跳,这意味着,很大可能孟浔将3个连跳全编排进了后半段去搏那个加分!纪和玉的眼睛一亮。孟浔的体能肉眼可见地比自己出色,他既然敢将连跳全编在后半段,比自己编了两组连跳还要大胆,想必很有把握,能够不错地完成。事实也的确如此。与半路出家、骨架也很纤细的纪和玉不同,他从6岁开始在冰面上滑了8年,身材也是恰到好处的壮实,此时节目虽然过半,但他的体力还是绝对的富余。纪和玉目不转睛地盯着冰面上少年滑行旋转的身形。他会拿出怎样的连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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