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
夜幕下的宁国府灯火阑珊,贾蔷轻轻地推开房门,自天香楼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他左右瞧了瞧,见今晚打更上夜的嬷嬷等都聚在别处吃酒赌钱,便轻轻关好房门,驾轻就熟地沿着荒僻小道朝一处行去。
那日,他自牟尼院中逃脱了后,心中胆战心惊,脑海中不时浮现出贾瑞凶悍嗜血的眼神,一时也不敢四下乱跑,生恐被贾瑞发觉行踪,不明不白地死去。
贾蔷倒也确是个心思灵巧之人,思来想去,倒也想出一个绝佳的藏身地。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料定贾瑞其后必去宁国府中打听,他却偏偏地躲回宁国府去,只不令家下人等发觉。凭借他多年来宁国府中生活,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府中,倒也并非难事。
如此三五日间,贾蔷料定了代儒夫妇已死,贾瑞必定要在家中料理丧事,脱不开身去寻自己,这才悄然潜出宁国府,要下江南去找贾蓉商议,一同去请钦天监中的那位大能。
却说贾蔷正蹑手蹑脚地沿着偏僻小道返回自己房中,要拿些盘缠后再出侧门而下江南,他料知此事府中上下的戒备都较为薄弱,于是倒也不担心被人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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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瑞站在贾宝玉的床榻前,眼见宝玉正有些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贾母、王夫人并贾琏、王熙凤等人都在房中,贾母垂泪道:“哎,我两个可怜的玉儿,那一个受了惊吓,至今还在卧床,这个不仅丢了那宝贝玉,还吓掉了魂去。这可教我如何是好啊?”
贾琏在一旁劝道:“老祖宗也不要过于担忧了,如今瑞兄弟来了,教他施展一下那扶乩之术,必能知晓通灵玉遗落何方,到时再派人去寻了来,宝兄弟的病自然就好了!”
王熙凤也在一旁说道:“是啊,老祖宗。宝兄弟他洪福齐天,又有瑞大爷鼎力相助,必定能寻回来那宝贝玉的,您老人家只管在那垂泪,怎地让瑞大爷施展奇术呢?”
贾母听了这话,忙又拉过贾瑞的手来,泫然欲泣道:“瑞哥儿,你可当真有办法将那宝贝寻回来嘛,你若是能寻回来,要什么我都拿给你!”
贾瑞对这位善良而端方的老太太倒无什么恶感,况且贾宝玉与林黛玉二人之病,说到底也是因他而起,自己既要想办法把通灵宝玉暂且还回来,少不得便将这二玉也治好了便是。
于是安抚起贾母,说道:“老太太放心,只消那件宝贝物什还在城中,孙儿一定会将它找出来。”
贾母目中含泪,只点了点头。贾瑞自要去寻一套乩笔沙盘来,贾琏忙站出来笑道:“瑞兄弟要行那扶乩之术,必定是要用乩笔沙盘的。这些东西我早已派人备下了,因怕东西用得不衬手,故而我从各处庙院古董房中寻来了几套,瑞兄弟你挑一挑,衬手时用完尽管拿走便是。”
说着,命堂外的小厮来去将各套乩笔沙盘搬来,令贾瑞随意挑选。
琏二哥果然大方,果然慷慨!
贾瑞心中暗暗称赞,看着一众小厮们搬来了数套乩笔沙盘,一一看时,却听贾琏说道:“这一套,是用纯银打造的沙盘。连同乩笔,都是用黄金铸成。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从宝光阁淘来的。”
贾瑞走到近前,提前沉甸甸、黄澄澄的黄金乩笔,心中不禁有些好笑,扑面而来都是金钱的味道啊。
不行,要忍住!
选这么一套未免有失贾瑞其高人的身份呐。
贾瑞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向第二套乩笔,贾琏又道:“这一套,是用墨玉磨就的沙盘,跟乩笔用的都是同一块玉。瑞兄弟,你拿一下衬不衬手。”
贾瑞提起乩笔,握着莹润如美人玉手般的乩笔,心中不禁一荡,这握在手里就是身份的象征啊。
嗯,再看看。
贾瑞目光艰难地移向接下来的乩笔沙盘,一幅幅都是金钱地位的味道,他最终瞧向放在最后的那一幅乩笔沙盘上。
黑漆漆如一块朽木般的沙盘,沙盘上一根乩笔同样也是黑乎乎地,犹如一根难看的烧火棍,笔杆上还有些莫名的纹路。
贾琏见了这套乩笔沙盘,有些尴尬道:“哦,这套是我派人到钦天监里去借的,谁知他们竟拿出这么个东西,来人呐,给我送了回去。”
“慢着。”
贾瑞听贾琏说起钦天监的事,大感兴趣地提起那犹如烧火棍般的乩笔,笑道:“不必了,琏二哥,我倒觉得这一套还不错,便用它吧。”
贾瑞如世外高人般提起乩笔沙盘,眼角扫过那些金银宝玉制成的乩笔,心中仿佛在滴血。
果然,装逼是需要成本的。
贾瑞提起乩笔沙盘,走到窗前,掂了掂手中的乩笔,挥笔在沙盘上一挥而就“请神符”,接着脚下踏着七星方位,口中念念有词,众人也听不清贾瑞在嘟囔些什么。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语毕,贾瑞点燃起一根沉宿香来,然后挥笔在沙盘上写道:通灵宝玉现在何方,现在何人手中。
众人忙都走到沙盘旁,去看贾瑞在沙盘上书写的文字,只道是:只在此府中,云深不知处。若求宝玉踪,名姓十八划。
贾瑞写毕,浑身又是神经质的一颤,将手中笔放在一旁,面上露出些许的疲惫神情。
贾母同众人都去看那沙盘上所留文字,又念了一遍,贾琏才识颇不凡,又曾揣测过谶语,故而说道:“只在此府中,难道是说那通灵宝玉尚在府中?”
王熙凤说道:“那怎么会呢,自从那宝玉丢了后,几乎没将一府上下查了个底掉,如何还能在府中。除非……”
贾母忙问道:“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快说,除非什么?”
王熙凤道:“如今两府里盖省亲别院,将东府也连通了,若是那府里的人将宝玉盗了去,咱们自然查不到了。”
王夫人忽而说道:“这名姓十八划,难道是说偷盗宝玉的那人,是名字是有一十八划么。那府里,谁的名字有十八划呢?”
贾瑞冷眼站在一旁,此便是其的高明之处,他原要嫁祸给贾蔷,却不直接说出此事,反而让众人自行推测,如此一来,得出的结论反而更令人信服!
众人都在手心中暗暗比划,计算着宁国府中人物的比划,忽听一人说道:“蔷,蔷字是十八划。”(繁体的蔷是十八划,原著中有说,莫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