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菱望向四方。这风土真灵虽然被毁灭了,但这天地之力依然存在,只不过形式上的改变而已,并没有任何实际的损失。
她若是能炼化了这一幅地皇图,那么再度要生成这样的风土真灵也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如她所料,这股天地对她的排斥之力并没有停息。很快又凝热÷书出风雷真灵、地火真灵、风水真灵……历经不断连番不断地大战之后,她一路疾飞,终于到了一处平静之地。
这是一片平原,暴烈的天地宁静了很多。到了这里,似乎这片天地也渐渐地认同了她的存在,不再施以暴力的对抗了。
平原上湖有河,水网密布。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那些水网并非都是自然形成,很多明显是人力开凿的。水网将湖河之水引向一片片连绵的方田。
这里有很多人,但他们并非真正的血肉之躯,而是一团团风和尘埃所构成的虚影。
这些人是不知道多少万年来地皇图所吞噬的生灵。他们和连菱的不同在于被这天地同化,已经没有了自我的意识,成为画中灵奴,只为这画中的神念所操控。
虽然没有了自我的意识,但他们依然保留着刚刚被摄入画中的形象,衣着形态各异,无奇不有。
众人中既有化形不全的妖类,也有穿着精致长袍的卷发红脸的西贾人,还有些人穿着中土的服饰。也有披着兽皮,甚至赤身,相貌凶恶的上古蛮人。
彼此之间差异如此巨大,他们却视而不见,反而是极为有序地相互协作,在一起做着不断开垦的工作。
有人在挖掘河道,将水流引向荒原。有的人在开垦土地,将坚实的土地犁松。还有些人手中空空如也,他们却如播种一般,在犁好的地中撒下根本就不存在的种子。
另外有些人则将地中已经长成的“树苗”挖掘出来,移栽到各地荒山上去。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手中的树苗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是虚空而已。
天地间只有土黄的大地与如水晶般无暇的水,根本就没有一丝丝绿色。所以这些灵奴不知多少万年的劳作其实都是徒劳。他们的田地中只有土和水,除了水土之外,一无所有。
连菱站在一处小小的山岗上,那些忙于栽树的灵奴就在她身边忙来忙去,对她视而不见。
他们不断地在地上挖坑,然后将一株株其实根本就不存在的树苗栽入坑中,再培土,用瓦罐浇水,再离开。一点也意识不到他们所作所为都是无用之工。
连菱忽然醒悟了。这片天地有土有水,也有金和火,唯独缺木。无种则无木。这天地里缺少草木之种,所以只有一片洪荒,也永远不会有生灵诞生。
她知道如何炼化此图了。她收集天地灵草奇木之种极多。若是在这片天地里撒下一些种子,等到生灵繁盛,这片天地的执念便可达成,她也就顺利炼化了此宝。
但是无论是什么种子生长繁殖,耗时都是极长的。就算她今日播下种子,等到这片天地绿树成荫,恐怕也是十年百年之后的事了。
连菱心中忽然霍然一亮。她就地盘坐下来,运起一身金丹法力。
“青帝龙蛇!”
顿时,一股强烈的生机以她为中心,碧波万倾般荡漾开去。天地间万物生发,翠绿之色如野火蔓延起来。
……
城主府中伤亡多人,但外面一点都不知道,两界城除了封城搜捕之外,一如平常。
奔赴血湖的豪狂也没有回来。他们数百人群力群策,打算诱捕那头林中猛虎,正在逐步实行。
大敌已除,陆白羽反而不那么焦急了。豪狂什么时候能攻下血湖,他便什么时候给豪猪们犒赏。攻不下,就不让他们回来。反正他无所谓时间。
倒是七日的封城之限,已经过去了五日。他命人加紧了在城中的搜索。但是否能找到他也不是很在意。
即便七日结束重新开城,他也会让人暗自在城中搜查,监视出入的客商。说不定那时那小子放松了戒备,反而更容易擒获了。
更重要的是,收了那个女妖之后,他心中的仇恨之火已经消弭了大半。而且长子陆皎表现也很驯服,看这势头完全可以弥补陆皓作死之后留下的传承空白。
第五日深夜,忙碌了几天,一阵困倦涌上了心头。他半躺在床上即将入眠。但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事,从枕头下将那幅美人图取出,小心展开。
虽然只是一张发黄的旧纸,这其上的图案却是清晰得如同真实。那位惊若天人的女子依然站在画卷中央,亭亭玉立真如清水芙蓉。
陆白羽自从修到紫府之后,便开始清心寡欲,一心搜刮资源,潜心修道,谋求再上一层楼。
但这一次,面对这个差点将他灭门的大敌,他不知为何起了强烈的占有之欲。
妖界多的是魅惑之术,他也遭遇过不少,每次都以坚定的道心强行扛了过来。但这个鱼妖不同。
她这眉眼所现并非是一种妖艳魅惑的情调,反而是清淡如水,古井无波的一种恬淡之美,让他竟然不知不觉地沉迷了进去。
世间竟然有如此天仙下凡般的绝色女子,但偏偏是他三目白鹭一家的生死仇敌?如果并非如此,他也许会倾尽家财去追求此女也不一定。
虽然只剩下一幅画,但他端详着这画中美女,真是栩栩如生。她目光流转,随时都要从画中走出一般。
陆白羽脑中甚至冒出了一个想法。
既然这幅画在自己手上,这个女子也始终在这画中。那么如果他能进展到上境,获得金丹之能,那时或许能自由出入这幅画也不一定。这样此女也就做为此画的附属品,自然就永久归他所有了。
这让他心中希望熊燃。他伸出手掌,将这画上女子轻轻抚摸而过,可惜手掌触及的永远只有纸张表面粗糙的感觉。这画中女子的双眸,仿佛露出了一丝嘲弄之意。
“哼,”陆白羽冷哼一声,对着画中人说,“等我修炼到金丹境界,一定会找到出入这画的方法,到时候你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心?”
“是么?”画中女子不屑地回答。
陆白羽呵呵一笑,但他忽然怔住了。这女子刚刚明明还穿着那身青色衣裙,现在却不知如何披上了一身五彩灵光流转的宝衣。
她目光一动,真的活了过来,手中一支鳞纹长剑霍然从画中一刺而出。
对方是金丹肉身,一招的速度远胜过他的反应。何况距离如此之近,他又丝毫没有戒备,根本就来不及躲避。雪亮的鳞纹长剑,只不过一瞬间便刺穿了他的心脏。
虽然心脏已经被刺穿,鲜血狂涌而出,陆白羽的神志却还清醒着。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从画中走出的绝色女子。
这两日他也曾无数次幻想此女从画中走出,但绝没想到是在这种自己临死的情形之下。
为什么被收入了这幅画中,她居然还能再走出来?西贾人可从来没有说过居然能有人能从这画中出来。无论是死的是活的都没有听说过。
“你究竟是什么人?”陆白羽喃喃问道。
他心中极度不甘,身为两界城的城主,这人妖边境上可以说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竟然死在一头无名野妖的手下。他情愿对方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只不过这剑在刺穿他心脏的同时,顺带刺透了他的食道。从心脏之中汹涌而出的血如洪水一般涌入了他的口中。
他口腔里充满了血,所以喃喃而言所发出的只不过一阵蠕蠕的声音。
连菱并未给他更多的解释,而是冷静将剑拔出,再是剑光一扫,干脆地割断了他的脖子。看着陆白羽头颅落地之后,她祭起火遁术将尸体焚烧殆尽。
杀人夺宝,这在玄门修士之间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但连菱甚少捡拾敌手留下的仙荷。
这主要是以往她牵绊甚少,只有妹妹一人。自己又身居翠玉宫宫主之位,资源并不缺少。所以钱财之事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
但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勾诛。
“如果那穷小子在这里,捡到这个城主大人的仙荷,恐怕会开心得要死。我拿了这里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大用,就当帮他捡一回。”
她修炼百年,甚少主动为除了妹妹之外的任何人考虑过。但这一回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觉得如果能让这人惊喜,自己也会分享到同样的喜悦的感觉。
那幅地皇图则无需仙荷,自带有隐匿空间。连菱已经将它完全炼化,只不过一个念头,此物便往她的眉心一飞,然后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