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齐三将要动手的时候,临仙阁中诸人,乃至小半个扬州,都听到了隐隐的雷声。
冬日雨水少,雷就更加罕见,民间有语:“雷打冬,牛栏空;雷打雪,人吃铁,雷打腊,十个婆娘九个嫁。”
对于男耕女织的小农来说,这时候雷声震震绝不是什么好事,即使是富贵人家,雷声响起后也对来年的收成充满了担忧。
赶路的绛玉真气涌动催发雷音的时候,根本想不到会对旁人造成这么大的困扰,毕竟在她两世的认知里,都没有耕种的经验。
百姓们开始准备御寒防旱不提,临仙阁里的陈元生担忧着来年的扬州各县。
他毕竟是统辖属县的一府之长,不管是出于圣贤书中所谓以教化万民为己任,还是为了乌纱帽能戴得更加长久,扬州气候不好甚至出了天灾都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在其位而谋其政,他甚至已经想好接下来几日该怎样出榜上书,宣理风化。
不过他之所以在赶走了来看情况的临仙阁堂倌后,还有功夫考虑自己职责,还是因为面前这一幕与他无关。
即便贾琏酩酊之下出言调戏云竹,齐三也不可能在这里杀人,退一步就算他真的把贾家的公子给宰了,干系也无论如何不会到陈元生这里。
不过死罪可缓,活罪还是要受一些的。guwo.org 风云小说网
这次可不仅仅是齐三跟在公主身边,且不说暗处有人,陈元生还没走远,让人在齐三面前调戏了公主,回去都不用汇报,他直接到诏狱报到就可以。
于是在各种压力下,齐三提起连鞘腰刀下了狠手,那刀柄刀鞘仿佛铁锤一般,打得贾琏眼冒金星,惨叫连连,哭爹喊娘,在临仙阁吃的酒食吐了一地。
张管事本想上来搭把手拦一拦,腰间挨了一下就再也不敢靠近了。
他有些眼力,知道这里谁作得了主,于是跪在云竹面前求道:“奶奶,二爷酒后胡言,您大人大量别让他打了,再打出人命可怎么得了......”
好好的事办成这样,张管事脸色灰败,知道回去以后不明就里的主子们恐怕轻饶不了他。
换成在别家,他现在可以准备收拾细软跑路了,回去也是被打死的命。
好在有含翠,绛玉至少还会听他说几句,因此张管事仍在努力把事情控制住,这要是带回去贾琏的尸体,那真的谁都救不得他了。
除了绛黛姊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身负修为,因此张管事的担忧有些多余,不过如果他真的跑了,那才是自寻死路。
绛玉不但知道事情原委,更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准备过来解围,提起真气紧赶慢赶,没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到了临仙阁。
虽没来过这里,但先前在水镜中看得此处高低,悄然进去后见泉石林林,亭轩总总,倒也不至于迷了路。
之所以没及时前去解救贾琏,是因为她在离内楼不远的庭园里被拦住了。
身侧四周吹笛弹筝,觥交筹错,尽是靡靡繁华之音,但正站在庭园中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像是要结出冰。
绛玉是真的有些好奇,她出门近一年妖物都没见几个,修行中人甚至也就一个老瞎子,这才回来几天又碰到一个。
此方世界灵气稀薄,根本不适合凡人修炼,如黛玉那般的天才还需要绛玉领她入道,瞎道人修炼了几十年才有那身修为,贾宝玉身带奇珍更是一辈子没用处,只是被养出了些灵性而已。
可面前这个身穿黑衣眼神明亮的小丫头,年纪轻轻一身野路子居然也有些门道。
“此路不通。”
只不过这个小丫头显然没有什么斗争经验,但凡她再大些年纪,就会知道这时候不该这么嚣张才对。
方才绛玉即使猝不及防中,也躲过了她突然袭击来的一拳,并且反手拈雷拍在她身上,使得她身体麻痹了片刻,再攻上来也被绛玉左支右挡闪了个干净,因此才形成这种相持的局面。
这说明小丫头那点修为,根本无法对绛玉造成像样的威胁。若不是察觉到她体内有真气游走,绛玉甚至无法确认她用的是不是武功。
“你是何人?”
比起不欲过多纠缠,更重要的是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绛玉匆忙间过来,手上也没带薄月和葬歌,雷法与火法声势都不小,引起了里面的注意就会非常麻烦。
云竹是认识她的,即便作了些遮掩也很难瞒住,一旦被识破,身份就会遭到怀疑,继而查到自己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绛玉无论如何也不想把父母牵扯进来,所以最好是能找个办法悄无声息地把贾琏救出来,可因为拦在这里的小丫头,这个计划也无法得以成行。
既然如此就索性换了声音聊上几句,套套这丫头的身份。
贾琏也不急着救,本质上这事与她无干,是那位二爷自己找出来的麻烦。
绛玉跟荣国府那边也没什么交情,在水镜中看到起了冲突立刻动身赶过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我叫七七,里面是主子贵人,你不能进。”
问什么答什么,也没有反问,显然小丫头不是个有心计的,于是绛玉又问道:“是里面的主子贵人让你守在这儿的?我去过宫里,也认得那个女的,让我过去见故人一面可好?”
“你很能打,我不能让你妨害主子的安全,非要过去,先尝尝我的拳头。”
七七摇头,大眼睛紧盯绛玉,立场很是坚定。
绛玉差点笑出声,也奇怪齐云竹那样人,怎么能养出这么个傻丫头,一来一回就把自己的身份报了出来。
现在绛玉可以确定她是齐云竹手下,毕竟总不会有另一位来自宫中的女人在这里,那也太巧了些。
这面色冷硬的小丫头出奇的可爱,再骗她绛玉都有些不落忍,尽管她们看上去年纪相仿。
暗自运气,从手上的水镜中看到贾琏还能出气,她也不打算再去救场,于是作出服软的样子:
“怕你了,我不进去就是,等你主子出来,只告诉她故人来访,让她莫要忘了前日的约定。”
即便如此,七七也紧盯着绛玉的身影离开她的视线,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虽年幼,也知道如果对方真的强闯,恐怕她是拦不住的,因此只能记住绛玉的相貌和话语,然后转述给她家主子。
那话还记得真切,可是当她认真回忆来人的相貌时,除了一袭黑袍,却什么都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