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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忠心柔情两不悔

云曦立在左府主卧正堂,外头连着小院并侧廊道。左含青在他身边一道瞅着外头暗沉的天色,一会子有人来报,道夫人回来了。

打发走人,左含青看了一眼皇上:“皇上,也该起驾回宫了!”

云曦睨着他:“若是明儿个不起效,或者是此事透了半点风出去,便只拿你们一家子开刀。”

“微臣岂敢?”左含青躬着身,“微臣一家大小都甘为圣上犬马,圣上对微臣有再造之恩,娘娘亦对微臣有顾颜之恩。微臣万死且不足以报万一,如何能做那半点不忠不义之举?此事除贱内之外,再无旁人知晓,皇上可以放心。当年微臣受皇命镇边,也见多这些。大内正统,哪识得这个?便是当初那七虫七花,他们也不尽识得。但贱内也略通个几分!只是皇上如此突行,又不事先知会,怕娘娘到时……”

“你老婆倒什么都不瞒你?”云曦一听侧脸瞧着他,一副极其古怪的表情。

左含青一听吓得跪地,忙道:“皇上恕罪,不关贱内的事,是微臣嘴碎总要问她!”

“起来,朕又没说什么。其实那个倒是在其次的,只是为了保个万一罢了。”云曦重新看着外头的夜空,“她的应对,朕从不怀疑。当下只消先保住她一命,但你要快些,莫让那林康跑了!”

“请皇上放心,他纵有三头六臂,微臣也定将他擒拿归案!”左含青忙应声道,“微臣绝不负圣恩!”

云曦眯了眼睛,他今天驾临左府是众人皆知的事,晌午时分便向太后言明,他有时往重臣府里去也不是什么可奇怪的事。况且左含青一路奉驾有功,加上左含青除会领兵以外,对外家功法很有心得,家里典藏武籍十分地丰富。皇上南巡的时候听他说起便有心一观,贵妃出事以后,皇上心情很不好,三月底的时候左含青便趁机一直恭请圣驾。

昨天左含青又提起,太后便主动说让皇上跟着出去逛逛散心也好。反正在京师皇城,皇上出去走走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所以今天皇上料理完朝中之事,便领了庞信汪成海几个出宫往左府而来。

至于左含青的老婆,她有诰命在身,本就该每月初的时候入宫侍奉太后。不过因她恶名在外,太后也有耳闻,索性也不见她。后来那蓝双池不入宫来,太后也不问,直当没这号人便罢了!四月初的时候,太后因这事气得身子也不太好,众命妇纷纷请安侍奉,往来得极多。蓝双池便领着诰命进宫,各门的见她极少。但左夫人的声名在外,太后听过她的名头,哪乐意见这号人,听说她过来问安也没理会,蓝双池便在寿春宫殿外磕了头罢了。出去的便是个替身,她脸生,衣服一换也没人认得。

初五便跟着陈怀德等人一道进了掬慧宫料理,莫成勇让皇上踹了以后,怕着了皇上的恼又打他,也因着太后的吩咐便也不怎么近绯心的身,省得授人以柄。加上皇上常来,总是赖汪,陈以及自己宫里的奴才服侍。所以没几日,绯心身边也自然成了乾元宫领来的人。如此这般,剩下的便顺理成章。

他从不怀疑绯心的应对,只消一个动作他们便彼此明白。如此只看明天,她既能为了忠心不惜自己入局。那么现在,就该为了真心,再入他的局来!

这人将死的时候没有不憷的,绯心也是一样。若凭着一股子猛勇,也能得个痛快。偏是她还得用极短的时间把事情想一遍!

她只觉一缕魂荡荡悠悠,似离复又归。虎口一阵阵的痹麻之痛,她生是忍了,喉头动了两动,过了半晌,才轻轻“呃”出一声来。

抬眼间,竟瞅到太后坐在床边。拢着袖一脸阴沉地看着她!绯心怔怔地看她半晌,忽然扬唇一笑:“太后婆婆!”

她一出声,生把阮星华震个七昏八素,这调子七转八弯,竟是带了淮安腔!绯心一直是字正腔圆的官中话,锦泰有例,举凡官家必要学习官中话,不然南腔北调说来奇怪,也不成个体统。乐正寞在锦泰三年便脱了商籍,之后便一直严格管束家人。绯心入宫,从不带出半点南语,如今怎么……再瞅她的表情,双眼蒙蒙的,竟是比之往那深遂收敛,更明媚了几分!

星华转头看着身边的云曦,眼见他双目发红似带血泪,一直盯着绯心颈上乌紫的勒痕瞧!一时心里百感交集,亏的她没一时冲动要了绯心的命!

这案子前几日她已经不想再查,实在是翻出太多父亲之前的旧账来!虽然种种证据表明,贵妃的确与外臣有勾,而且与林家勾连得最多。但之前那些因着常福绣灵举报的,倒站不住脚了。太后一直想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贵妃要仓促之下急急认罪。贵妃这般一悬梁,今天过来复见了她的绝笔,太后真是什么都明白了!

之前说是贵妃病了让太医会诊,其实说说便罢了,也没真让太医来。但昨天夜里,莫成勇突然来报,道贵妃突然悬梁了!皇上昨天去了左府,结果他一走便出了事端!本来这两日太后就很是心神不安,她照着皇上的意思引了林孝的老婆进来,没想到那林雪清竟如此快速,马上就坐不住了,亏得她一早让莫成勇和陈怀德多关照些!

太后宣了太医去瞧,然后等皇上回来又对着皇上哭了一气,那边太医折腾半宿可算把人救回一口气。结果又是一记闷雷,贵妃有点怪怪的,似是臆症了!

这下太后慌了神,至了早上,二人一道过来瞧。当时贵妃一悬梁,掬慧宫上下乱成一团。都忙着救人也没顾别的,至了早上,莫成勇这才瞅见桌角下头掉了张纸,捡起一瞧,竟是贵妃留的绝笔。忙呈上给二人看。一看太后是全明白了,皇上却受不得了,当时晃晃要倒,人整个就快晕了过去!

太后心里油煎火烤得痛不欲生,这些天皇上熬得形销骨立日日难安。一场旧仇牵扯出这多少事端?大司马的旧账千丝万缕,真要究算下来怕是要灭族。太后是又怕又悔,这封绝笔,更是让太后难以自处!却不曾想,她竟是有这份心的人!

如今她醒过来,整个人竟痴呆了一般,一张嘴还出了南腔了?要星华还有什么脸再面对皇上!

“你可还记得这是哪里?”太后瞧着绯心,轻声开口。

“记得啊,太后婆婆!”绯心听了她的话,复笑了起来,“掬慧宫,对不?”

太后微抽了一口气,一时起了身,移了屏挡在床畔。看了看皇上,两人一道往外头去,伸手把几个太医召来:“贵妃如今怎么这般模样?”

“贵妃脉阻不畅,有痰迷之症,气血亏柔饮食不能融痰迷……”冯太医跪在地上刚说了一半,太后已经不耐烦起来:“哪个让你背这些药经?拣要紧的说。”

“依微臣愚见,怕是臆痴痰迷之症!”边上的孟太医忙低声说,“贵妃吃痛缓悟,却意识清楚。并无疯癫混乱之态。怕是因急痛绞心,一时火逼而滞涩。这症候不大好拿捏,只得先行行针,吃几剂再瞧瞧。”

“可能好得?朕还与她有话说。”云曦越发不耐烦,一脸心焦的样子。

“这个……”

太后见几个老菜瓜子都是一脸的难色,刚欲开口,突然听里头一阵吵嚷。云曦皱了眉头:“又怎么了?”

一会子汪成海颠儿颠儿地过来,抹一把汗:“娘娘道饿了,要吃汤菜!”

太后一听晕得不行,本来这半个来月,就没一天安生的。越发不敢再看皇上的表情,想想自己也哭了!

皇上这边忙着安慰,简直满头都是包,生让这一堆子事搞得肝火乱窜。把太医连滚带爬地轰出去之后道:“母后要保养自家身体,千万别再病了才是……”

“是哀家不能体会你的心,连她一个进宫五年的都晓得这个。偏是哀家与你二十年相依,却是不能体会!她如此快地认了,便是不想再引得母子情离,也是顾着哀家的体面。哀家快五十的人了,大半辈子都在宫中,见过多少风浪。却因这一时的愤恨,把皇上坑得里外难为!”太后哭得不行,拉着他的手,“如今是林孝也好,贵妃也好,或者两人合谋也好,都不重要了!哀家只是心里难受得很呐!”

贵妃的遗书细道出个中原委,她因家在淮安周济缓慢,所以一直想笼络外臣寻找支倚。但大司马不屑与之相交,众人皆受大司马所迫不敢有所异动。即便是受过她恩惠的林孝当时也无力相扶。她的确因此生出恨意,想趁皇上与大司马最针锋相对的时机将大司马除掉!她看中了林孝,是因林孝与大司马一向不合。她家里早年经商各地,所以多识江湖人士。她愿意让家人搭桥,让林孝前往交接。但林孝并不肯应,她心有不甘,便向林孝反复索银。

大司马暴毙之后,她以为林孝明里不应,暗里动手,便借着提拔之机向林孝索取报酬,林孝真是付钱与她。后来她坐享银钱,林孝得封高职,二人再无往来。

但随她与皇上日日情深,她亦也惧此事东窗事发影响二人感情。想借着整顿司掌局,可以掌控后宫,从此她收支严重不符之事也不会泄露。至与皇上南巡后二人情深更笃,她虽处深宫,也知天下难掌。十分后悔当初借高位之便索取巨款的行径。至三月莫成勇搜宫得出证物,她心知东窗事发,本有心招出林孝,但当日与林孝书信往来极多,怕牵扯起来再连累了淮安家宅,复又一想皇上倚重林孝,终是又怕皇上为难,太后多心。便不想再牵连他人,索性令常福与绣灵向太后告发,同时认罪!后来因皇上细细追查不肯甘休,越发觉得有愧皇恩,如今将所知尽吐,愿身死以保皇家颜面。家人远在淮安并不知此事,只恳请皇上保其家声!

这绝笔若是早几日,太后是半点都不信。但现在事情已经查到这一步,她之前的证据根本是漏洞百出。而常福与绣灵这两个关键人物,每及细问总是前后不一,疑点颇多。当时太后震怒,哪里想得这许多。如今细想,这常福与绣灵都是自小入宫,在宫中多年早该知道一旦主子事败,奴才必难脱活的道理。如何会招得这般爽快?

贵妃以为拿着林孝的小辫子,便向林孝贪钱倒真是有可能。但她一个后宫女人,就算布划得再密慎,大司马何等人物,哪里是她说杀便杀得的?查了这么久,父亲过往种种铁证如山,人证牵扯出来足有百余。比之贵妃行径更加地让人发指!贵妃纵是贪婪可恶,但此时亦也逼得疯疯傻傻。她不过入宫五年,也明白这种事查出来没个干净,愿意一死了事省得连累家人,不如为皇上尽忠!倒是她阮星华,当了快二十年的太后,竟不明白尘土已归,复挖无用的道理。

星华是越想越愧,越想越悔。皇上为了他们阮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是她犹有不足,如今生是翻得自己老父一堆的烂底。她越想越是愧,越想越是痛,更越想越是怕。当年皇上不查是对的,不查不是放纵真凶,根本就是保大司马的干净!

可恨那林雪清,一时心妒生了毒意,不顾家里生把这银两的事捅出来。如今又想逼死贵妃保她全家!若当初不是林雪清这个蠢货,她阮星华如何能又连到阮丹青的事上?

皇上南巡之时与贵妃何等的情深,如今生是把人逼到这个份上,叫皇上情何以堪呐?

星华坐在寿春宫正殿,驱走一应无关人等。边上坐着的云曦面色惨白,地上跪着的雪清一脸泪痕!星华瞅云曦那冷眼冽冽的样子,心里揪得直疼,连带她的唇角都微微地抽搐!

这段日子,生是把他们母子折腾得半点不得安宁。星华在先帝时期坐镇中宫,先帝的妃嫔也不少,但也没像现在这么让人头疼心碎过。她不足十六岁便进恒永禁宫,那时先帝尚在东宫,先帝登基以后,大量美女充盈宫房,打从淑妃一入宫,便是她阮星华椒房冷寂的开始。先帝独宠淑妃,那时她何尝不痛,又何尝不恨?她年少入宫,全心全意投身皇家,为后宫付出多少血汗,为先帝倾注一腔柔情,却难抵淑妃花容月貌!

先帝一度曾想废她而立淑妃为后,幸而她无失德之处,又有阮家力顶在后,才勉强保得地位!自那次以后,她也是心灰意冷。淑妃只能活在先帝的宠爱里,脆弱如温室娇花。后宫色彩纷呈,先帝哪能一心长系?淑妃后来郁郁寡欢,产下云曦不到两年便薨于宫中。

云曦是先帝的幼子,那时先帝日渐病昏,朝中动荡不安。诸王为了太子之位争得不可开交,哪有人顾得这小小孩儿!是她不计前嫌,将云曦养在驻心宫。当然,她有她的筹谋,但个中也有温情在。这个孩子成为她最有力的武器,她当时就知道,只有扶云曦上位。她才能保住阮家的荣华!她无子,一个无子的太后,哪个皇子登上皇位都不可能如自己亲手养大的云曦这般尊奉她!

况且当时,一些年长有功的皇子,比如云曦的同胞长兄和次兄一直与阮家有隙,又有权术会笼络人。若他们当中任何人上位,哪里会将她这个无子的寡妇放在眼里?不过那时,那两位也难成事。毕竟他们已经成年,众人的眼都盯得紧。

当时时局混乱,他们两人一不是长,二不是嫡,朝中反声四起也难压众。是她晓以利害,从中周旋,让他们与其火拼朝堂两败俱伤,不如退而求其次,转头支持自己的幼弟!支持云曦,至少是他们的一母同胞,比起其他兄弟,甚至先帝的一些幼弟来说对他们更有利益。有了二王相撑,再加上阮家的势力,这才让不足七岁的云曦登上皇位。

若是当年,她只记得私人恩怨,只记得当年淑妃这个情敌对她的诸多伤害,又如何能有她的今天?

在宫里,权谋和情感是不能分开的。光有情或者只懂权谋都是不够的!她与云曦,可以说是彼此利用。但绝不能忽略他们之间的母子之情。

这些往事,她已经很久不想,如今倒又全勾了起来。宫里便是这样,谁都是这样过来的。哪个又比哪个更可怜?那林雪清不过入宫两年,头一年她风光无限便好,稍有不满便开始兴风作浪。如此蠢嫉不堪,生还搅得星华如今也跟着她闹了这么一场。非要翻出那些过往让皇上作难,险些坏了她苦心二十多年的经营!

以往,星华一直觉得,父亲虽然专独但至少忠诚。他战功赫赫更有辅帝之功,皇上不该如此绝情,让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但现在一查才知,父亲的确无反意,但所作所为根本为皇家不容,独霸之处灭族之罪亦不为过。皇上不查,并非是绝情,正是他顾念着与她的母子之情!宫里不是江湖,哪里能快意恩仇?多少恩恩怨怨根本不足道哉。贵妃当时认罪,是怕难以说清牵扯过多,最后身败名裂连累家声。是怕他们母子,再因此又增嫌隙,不如她一人担了,身死便了!

是她没想透这一层,眼见贵妃认罪便怒不可遏,倒是不能体会贵妃这份心思!昨儿傍晚林雪清过来与贵妃闹了一起,结果晚上贵妃就吊梁上了!亏得发现得早,不然便没得救。

星华越发气得直抽,德妃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娘刚一进宫,她马上就动了手段。想来她林家也干净不到哪去!想着逼死了贵妃,借此便了了事!她好大的胆子,假传圣旨假造御笔,如今又欲逼死贵妃。

雪清自是不认,她只道那是皇上御笔,见皇上遗落便好心送去。本是为了见皇上一面,谁知当夜贵妃便死了,当时她走时贵妃安好,诸位都瞧见的,东西她也没带走,径直入宫便交给了莫成勇!她边说边哭,抹了对着莫成勇说是皇上让来的那一句。只说御笔图画是她在亭上亲见,哭得楚楚可怜梨花带雨。

星华在心里冷笑,瞅着那她所称的“御笔”:“画倒是传神,也不知你找哪个绘的,竟是分毫不差得如生。”星华看了一眼皇上,“可惜皇上是哀家自小带大的,他从不会画人物,只擅工细楼台,偶也绘些山水!这不仅哀家知道,文华兴华的近臣,丹青,珍撰两阁的夫人,哪个不晓?皇上若有此等手笔,那倚华楼里怎么会半点墨宝不存?”她说着,将画一丢,瞪着雪清一脸的惊愕。

“你不相信吗?哀家能在这里混说?你堂堂德妃,当着哀家和皇上尚能红口白牙,睁眼瞎话连篇,实是丢尽了天朝大国的脸!”星华看着她的表情,她不过入宫两年有余,哪里知道这些,自以为天衣无缝,实是漏洞百出。

“你假传圣旨,却拿了绫子给她。莫成勇一个奴才,敢搜你的身吗?你进入掬慧宫,驱散奴才,恶言相向,将她逼得万念俱灰!此事哀家已经警告诸宫,贵妃病重不得再探宫。虽说她命不久矣,也轮不到你来催命!”星华咬牙切齿,“贵妃收二十万两银子不干净,你们林家不干净的更多了去了!”

雪清脑子轰轰的,皇上不会画人物?居然满宫的人都说皇上不会画人物!他故意的,他布套给她钻。贵妃早晚要死,他救不了,所以便是死也要拖一个给她报仇!

她眼泪都流不出来了,脑子轰轰一团。耳畔忽然响起绯心昨天说的话来,从今以后,也不会有人真心待你!她越想越是悲,她不惧死,他降罪赐死她都没有怨言。但他用这种方法,他根本在跟她说,她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的蠢货!

皇上和贵妃是一样的,一个用行动告诉她,一个直接告诉她。她眼前是黑的,一片片的光团。昨天她是谎称是皇上让送的,但东西是真,况且又是贵妃的画像。皇上就算知道了,骂几句也罢了,断说不出什么来。所以今天太后传她,得知贵妃昨夜悬梁,她有些意外但也并不恐惧。但想不到竟是如此!

她想起绯心的话,的确,绯心说得很对。她从小太顺了,所以她笨!现在不管怎么说都没用了,她装得再冷静言语再有条理也没用。证据在,皇上不会画人物,这张画像是假的!

万念俱灰是什么感觉,她体会了!她正轰轰然间,突然想起绯心最后说的话,浑身不由得抖起来。随着抖身,她的泪又涌了出来,她如今也忍够了装够了。其实装成另一副样子实在太累,贵妃居然可以装前任贵妃三年!她越哭越痛,脸都皱成一团,让太后都愣了一下。刚才再怎么哭也是可怜巴巴,但也不像现在这样,简直是不顾一切!

“臣妾讨厌她,她一直都利用臣妾。她不真心待臣妾,臣妾心里气就想去骂她!至于其他臣妾完全不知!”雪清突然嘶叫起来,“画是在亭上拿的,臣妾也没见皇上画,只见皇上瞧着。皇上又对臣妾冷言冷语,臣妾实是气不过就拿了这画去找她。想着见了奴才也有个说辞!谁知见了她,臣妾又觉得她可怜,没骂什么。是她揪着臣妾的耳朵,臣妾这才急了拍了她两下。臣妾耳朵都让她揪紫了,臣妾真的没有拿药害她,她都快死的人了臣妾再害她还有什么意思啊!呜呜呜……”雪清人都哭软了,倒在地上跪也跪不住。

太后一瞅这样倒又静了,这才是真正的林雪清,不懂心机只凭一股嫉妒之火便胡乱行事。有怒便怒,想笑便笑。想来她入宫两年,眼瞅步步青云。她爹便是有了筹谋,也不会全告诉她,何苦再来拖累女儿?若是林雪清真知道真相,哪敢这样举报?一时看着皇上:“瞧着她这样儿,也不像是能指望的。实是哀家昨天没看住人,皇上想怎么处置哀家都没有异议。如今这事乱得可以,哀家老了,再理不动这千丝万缕!”牵扯的是她父亲,她查起来越查越痛。如今才知,皇上才是她唯一依靠。

“不管说什么,假传圣旨却是事实。你先回去,没朕的口谕不得出莱音宫半步。”云曦看着林雪清,冷哼了一声,再不看她。

四月二十,抓住林康的亲信,严刑之下招供。道去年十一月,林孝之妻使人支会于他,言德妃欲以前年二十万两银钱之事将贵妃拉下马。林康惧受连累,便托命不出至正月,然后诈死逃亡。承认银钱全是自林康账里所出,但票子是交与其兄,余事便一概不知。

皇上复传林孝,当着太后之面问他事情经过。林孝极惧,指天咒地说不曾参与半点诛杀大司马之事。林孝承认与贵妃有来往,但他毕竟是一个外臣,自家女儿又已经进宫,何苦要助无依无势的贵妃做此等大逆之事?所以当时根本没有答应,但贵妃当初有恩在前,他也不好太拂贵妃的脸面,只是给了些钱便了事!况且他一向与大司马不合人尽皆知,大司马对他以及他的门生最是防范。别说撒银二十万,便是百万,也难动大司马。

太后听着,林孝举家在京,他来做是不方便,但他的兄弟做就方便得很。他兄弟是皇商,又看着皇家的玉山,每年过手的银两何止百万?若只是怕二十万两事发,何以闻讯诈死?而且若是林孝真什么都没做,那贵妃要那么大的数额他都肯给?

可见贵妃所留遗书属实,贵妃是起了杀心,但林孝不应她也无可奈何。但随即大司马身死,贵妃认为是林孝所做的,所以借此向他讹钱!当初贵妃认罪,是想到二十万两的事解释不清,惧怕株连全家。况且再深究下来还是皇上难做,索性自己认了了事!

但林康跑了,林孝这边指天咒地的又不肯认。贵妃写的遗书也只能当旁证,毕竟贵妃又没亲眼见到林孝买凶杀人!况且这些天细查下来,想大司马死的何止林孝一个?没有证据,林孝现在又不认,加上这事又没法子交到宗堂去审,更不能过京御刑司,不然父亲的名声怕是真保不住了!

虽说林孝指使其兄弟做的可能性十之八九,但估计也牵有别的官员。怕是一过了堂,再牵出百八十口子来,当时父亲过往种种,天怒人怨。到时皇上便是再有心帮她遮掩也难做了!

要是只杀了林孝,那皇上的大事要由谁来出头?皇上若为了她杀了林孝,知道内情那些官员自是明白林孝如何身死,到时不仅朝上皇上难应,她这个太后,怕是要千夫所指了!更何况如今皇上这般为了她煎熬,她又如何忍心去坏皇上的大事!

贵妃对皇上有情有义,都知道舍了小我保住大局。那林孝又何尝不是有忠心的?大司马屡屡犯圣,独断专权,于公于私除了这个奸也没什么不能做的。

这事本来就此不提便罢,但林雪清不能容人,便揭发贵妃收钱之事。贵妃也知连累林孝最后越扯越大有阻朝堂,索性对着太后什么也没说就自家认了。大司马专权如此皇上尚顾着往日之情,如今贵妃这般,皇上哪能不痛!而作为当朝的太后,她又怎么忍心逼得皇上自断臂膀?

就算是林孝做的又如何?父亲树敌之多,天下不可胜数。父亲亡后,肯为他说好话的竟是廖廖无几。这本就是一桩悬案,查出来伤的还是皇家,伤的还是她阮家的体面,还有什么可查可问的?

绯心抬头看着云曦,好几天又是不见。他憔悴了许多,眼都凹进去了,越发地深邃起来。他弯着腰坐在百香池边,这边有几个小池,绯心此时正泡在药池里。这小池温度高得很,一会的工夫便是一脑门子的汗。

这几天她颈上的印子淡了些,但还是紫青紫青的一道深痕,瞧着很是触目惊心。云曦垂着眼给她擦汗:“这干姜和党参掺到一起的味道是不大好闻。”

一个月了,眼见他为了她操心受累奔走无数,绯心瞧着心痛却不敢表现得太难受。一时趴在边上应了一声:“倒是汗出得痛快,许是有效的。”

云曦抿了唇笑笑:“之前没告诉你要做什么,你那封信还是写得很合宜。如今太后已经不想再查了,当年她一直在后宫。只是听闻了一些大司马的跋扈,并不知个中事实!况且那时群臣都忌惮阮丹青,哪里肯跟她说太多。不过如今不同,阮丹青种种,可谓族灭都不过。她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这就是皇上当日说的,人生双面。”绯心点了点头,“太后如今,也要保阮丹青的名声。”

“对,如今你把事情引到林孝那边,他自有应对之法。太后若要报仇,杀朝中大员是要名目,真要杀了林孝,怕是朝中要生变了!”云曦摸着她的头顶,林康,左含青已经找到,不过没交给太后罢了。林孝是最明白的,前途与命只能系在皇上身上,而不是系在太后身上。

绯心没说话,太后现在肯定要顾着皇上在前。皇上最后生把这案子捋成这样,让太后自己看清事实,让太后自己查不下去。虽说这几天,她只顾装疯卖傻,更不知外头的情况。

但四月十六那天蓝双池一来,她已经明白他的手法。大肆严查却不明言何事,引得群臣皆慑。紧着牵出一堆官员与她有连,让太后无从下手,从而不用明言,绯心之前的证据也就不攻自破,林孝渐浮水面。雪清一现身,绯心便要死,太后更是心思百转,这杀人大案便顺理成章过渡到林家那里。林康诈死逃亡只会加深太后的怀疑,单只为二十万怎么可能?

云曦又替她擦汗:“你既要表忠心,这忠心就不单只让朕看见!如今太后也瞧见了。你参与谋杀大司马证据不足可以销了,但你贪钱以及笼络外臣这两件却没法销了。算你猜准朕的意图装得很合宜,这样下面的事就不用再提便罢了。只得害得你又吃了苦头!”

绯心摇摇头,哭起来,明白他的意思,当时他什么也不告诉她,生是考验二人的灵犀。但她了解太后的心理,太后可以接受她的忠心,但不能容忍她的舞权。宣平朝的后宫容不得这类女人!太后如今这般绞肠挖肝的一历,皇上不计一切帮太后清查又顾她颜面,情深更笃。没了阮氏,皇室就是太后唯一依靠。没了皇上,谁还能如此尊奉她?三十多年风雨,她经历多少嫡亲自残,报仇倒在其次,如何平衡才更重要!

但总归是心有不甘,凶手就在眼前,但因是重臣无法处置。但是那个舞权营私的贵妃却仍在宫中,这样的女人太危险,如今皇上是对她有情,若有一日皇上又爱了别人,她心里生了恨,可比那林雪清祸害大得多。所以太后一旦打开心结,开始为皇上着想,必然是要严防她的!

但她一臆痴,太后也没法再问她什么事了,不然真要问她二十万两花哪了,她都没法交代了!

绯心抽噎着问:“当时蓝双池让我喝了什么?我都没来及问。”

“那个是护脉保心的,怕你倒不上气真死过去!顺便可以让你的脉息有异,帮你装得更像些!”云曦握着她的手,有点打颤,“你这身子骨实是让人不放心,但我知道你绝对是个能下去手的,就怕万一……”

虽说她没杀阮丹青,但起了谋心,而且一直笼络外臣。他不拉出那些人就不能把阮丹青那些专权铁证自然地呈于太后眼前。但拉出来,那她在太后眼中肯定是一个对皇家来说极度危险的女人!像他所说的一样,人有双面,太后若与他有嫌隙,两人就很难一心为皇权谋益。但太后若与他无嫌隙,那么作为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太后有责任也有权力清除所有危害皇权甚至皇上的人!

他对她的情越深,太后越觉得绯心危险。这里并不是民间,并不是儿子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这里是宫廷,是皇权的集中地!所以暂时她得臆痴下去,这样她丧失了她的锋锐,那么太后也就放心了。

绯心脸都蒸得通红,但那副窘相他看得微笑。云曦伸手摸摸她的脸,觉着时辰差不多,一伸手把她从池里捞出来,站起身踱了两步,放到边上一个清水泉池里。这里温度稍低了些:“现在你也不用再交代了,索性就踏实下来把这病根去了。若你肚皮争气,再怀一个,那就万无一失了!”

绯心眼都瞪圆了,他又在胡扯上了。她肚皮是不争气的,他最是清楚!他揉揉她的脸:“所以让你内外兼治呢,治好了,哪里怕怀不上呢?”

“这哪里说得准?”绯心喃喃地说。

“你好生养着便罢,装笨蛋装得像些就行了。”他看她泡得全身都粉嘟嘟的,十分地诱人,都想拎出来咬一口。

绯心缩了下脖子:“臣妾已经在装了,可是很难。”

云曦拿起她的手,见她手上的针孔,连着都青了一大片。臆痴这毛病是经脉堵撞引致心血亏欠,所以这几天她老要挨几针。她不耐扎,手上老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让他心里疼得抽得慌。一时他咬牙:“难也得装,你以前装阮慧,一装三年,神似形似。如今,你接着给我装,装傻充愣混过这阵子就成了。我折腾得这么累才如此,你休想一死了之!不然,乐正一家一个我也不留,让你再没半点好名儿!”

绯心眼里蓄了泪,点头再没半句话。云曦抚着她的手,突然问她:“林雪清来的那天,你跟她说了什么?”

绯心一愣,喃喃道:“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她怎么装着装着突然又跟往常一样了?”云曦垂眼睨着她,“她能自己有这份觉悟才怪了?到底说什么了?”

“还自守天真!”绯心微动了睫毛,垂了眼,“当时皇上也不告诉臣妾一点消息。她突然来见臣妾,臣妾便与她说了几句……”

“乐正绯心!”云曦瞪着她,忽然叫她的名字,伸手捏着她的脸,“你少来安排我,你死了还管我跟哪个?你怎么这么多事?”

绯心被他捏得直咧嘴,一直抓着他的手指:“臣妾可以理解太后的心,若换了臣妾肯定也不愿意皇上身边都是些心怀刀斧的人,反正在这宫里……”

他盯着她的眼睛,“我说过这辈子跟你耗上了,你没听懂吗?我本以为南巡以后你真的进宜了。却没想到……你是不愿意与我在宫中暮老,怕有一日步他人后尘……”

“人之将死的时候想得最多,若问臣妾最后悔什么,只后悔在淮南的时候,未能一尽痴心!”她转脸看着他,眼泪落下来,“臣妾知道皇上定会保存臣妾全家,这点丝毫不需担心。太后只会密处,臣妾身后之名可寄!但最后悔,只是那几个月的时光,没能好好把握!”

云曦突然笑了笑,眼眶有些发红:“你少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你也不必后悔,当日你进宫,是为了家声。”他看着她,指腹轻扫她的眉眼,“如今,全当为了我吧?”

说着,他一把将她又从水里捞出来,湿嗒嗒的弄得他满身都是潮湿。他也不管,瞧着她蓄了露般的眸子,轻轻啄她的唇,既而覆压上去,一点点地品尝她的柔软,记住她的味道。他慢慢撩动她的回应,像是那次她突然起性对他的脸好奇的时候,温柔得有如一潭水,却浓冽得好似一瓮酒。

绯心绕紧他的脖子,学他一样去找寻温热的纠缠。她越发地深入一些,比他还要主动,是他教会了她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真心,什么是爱!

她一直没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母亲喜欢,父亲喜欢。更谈不上爱与不爱,真或者假她都从来不分。但是现在他把她教会了,用了很多种方式,让她点点滴滴地深入骨髓。有爱就会痛,但却很真!

云曦感觉到她的回应,她的小舌扫进他的齿关,让他觉得牙齿也都有了感觉一般的麻软。他紧紧抱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放。他哪里就肯轻易放生,他必要留她在身旁。他这般累得死去活来才看到一点点成果。若真是想放她,汪成海一个人就能搞定,哪需得如此?但怎么就能如此让她远离?所以,他宁可走一条更艰难的路。

两人搂在一起,他伸手去抚摸她。她软软的柔腻而让人火热!要让太后看到她的忠心,要让太后看到他的感情,让太后知道,他若没了这个女人他会死掉一半!如今太后已经知道了,事实有真有假,牵涉近三十个官员,看似是贵妃贪婪联笼,但以后随着日深,太后就会看出来,贵妃要的是消息的全面可掌握,图谋倒是在其次。她在宫中广撒银钱笼络人心,并不是她要图谋什么,她首先想的是守在宫里,一直守下去。这些,的确是真。他就是看清楚这一点,才愿给她绝对的信任。所以,他也要让太后看清楚!

她想得十分周全,先装傻混过这阵子再说,这样舞权谋钱的事情就不需要再提了!他们永远是最好的伙伴,不需要言语也能明白彼此!

绯心是何等的面目,他是最清楚的。她为人古板,思想陈腐,态度消极,方式被动,她这些性格上的弱点他一清二楚。后来他总是拿着她这些弱点作法,逼得她一点点地改变。每当她有小小进宜,总会给他带来新的乐趣。如此如此,一点一滴地筑垒在他的心里。

她处事稳健,心思细密,眼光长远,决断果利,而她这些性格的优点他也是一清二楚,更因看到她的忠心不二,让他对她完全信任。他可以在她身边安心,因她再有筹谋再贪婪,再慕权好势,他也对她完全地放心。在这个世上,谁能让他完全地信任,完全地放下猜忌的心,便唯有她一个!

云曦这样严查虽然很累,也可以顺便做一件事。最近他要推新政,先慑一慑群臣也是好的。而林孝,他私利与忠心都与大司马相冲突,又与贵妃过从最密,最后让他兜揽是最合适的。林孝懂人心,会权谋,有才干更有眼光。的确他有一些毛病,贪婪好奢,所以当时云曦会让他的兄弟掌握玉坊,那么这些年,从皇家得的好处,云曦心知肚明。林孝若是此时不配合,只会死得更难看。因他的女儿,已经先坏了他的事!

筹谋,就是要懂人心。绯心当时就是料透了太后的心,快速认罪,极速结案。将仇恨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弃卒保帅,让太后与皇上母子之情重修。

而他如今,是从太后的另一面下手,比起为阮丹青报仇,查出真凶加以惩治,更重要的是,她需要维持阮家这些年来的功臣光辉!在绯心之局之上再布一局,细查深究,层层剥开,让太后深刻了解,这场杀戮之下,是皇权与人心的挣扎!

去年十二月初,拿了胎以后她身体一直不好,他有心让她好生调养便是一直都压着没碰她。谁料到了三月出了这档子事,得信回来的当天,他心急如焚,神溃意慌,急痛哀绝之下,只想让她也感同身受。强索强求之间,她险没丧了小命在他手里,他安有半分快慰可言?后来,便是至了掬慧宫瞧她,当时莫成勇等一众寿春宫的奴才也在,为了避免口实也总不肯与她独处。不过是在这里摔打怒骂,半是为了作戏,半是瞧瞧她也当做心安。这一个月,他可谓是寝食无时,片刻都不得安宁。他生生是把这案子兜了一个大圈绕来绕去,让她脱了谋刺官司。她配合得宜,如今装装傻呆避过此锋,让他一直悬着的心肝可算稍稍能放回去一些。心稍得宁,温香柔滑霎时掀起他的火来。

加上她此时又难得乖巧起来,不再拘条板理地惹得他磨牙,实是让他越发地血脉贲张。他感觉到她的手在他颈边厮抚,弄得他整个人都发**,手臂更是紧紧地箍着她。她窸窸窣窣在他颈领边摸索,嘴唇灼缠之间脑子都是昏的,摸了半晌也没解开他一颗扣去。云曦也懒得再寻别处,直接把她往池边地毯上一放,身体半撑半覆地瞅着她一身的红粉绯绯,眼里跳簇的火焰一直烧到心尖上去。

犹记得一年前,他在乾元宫沐芳殿将她灌个烂醉,让他神销魂灭般只想一直与她痴缠。如今依旧是暖水四溢的泉池畔,便是不饮酒,亦已经令人醉到醺然。他复去吻她,手没一刻得闲在她身上腿间游移,越发撩得她腻软滚烫。

绯心只觉眼瞳都有点不能聚光,手指无意识地想去解他的衣扣,这会子躺在地上身后有了依撑,但手上却越发没了准头,乱摸了半天也解不开来。他根本没有要帮她一把的意思,只顾把她每寸肌肤都揉捏得快烧着般。她觉得心里小猫乱挠一般的又痒又麻地飞窜灼火,四肢有些不听支配,手不由得向着他的衣襟乱抓,一时扯到一片衣摆便开始胡撩起来。

恍然间她听到他在闷笑,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这一笑笑得绯心有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揪着他的衣摆在使劲拽,腿都勾到他的腰上去了!绯心臊得整个人都有点哆里哆嗦的,她刚要松手收腿,突然整个身子一悸险没叫出声来。他的手整扣在她的腿间,手指勾拨得她一阵乱抖,人有些失了控般的喉间一阵呓唔。他噙着她的耳垂,轻声在她耳畔低语:“你可知道错了吗?”

绯心一听他说这话,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身体绷得紧紧的,气息都是滚烫还非要这样治她,她的手都不能握紧,只觉那股急电窜得她头皮都麻。他突然松了唇,抬起头来看她,眼底已经湛成一团不见底的浓黑,他看着她皱紧一团的脸,嘴唇蹭着她的鼻尖。她额间密密地起了一层的细汗,连带整个人都红透般地晶莹诱人。她眼睛蒙了一层雾般的,喉间哽了半晌:“知错了!”嗓子哑哑的,带出的声音都像是**。

“若再惹了是非……”他咬牙,盯着她的表情低语。

她勾紧他的脖子,半抬着头哭了起来:“也不再自作主张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抽了一口气:“你自己说的话可要记得!”说着,便不再压抑那喷薄情欲,只想将她生吞活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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