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一张白玉桌摆放在面前，坐在椅子上，镇妖司司首一袭白衣，素手斟茶，悠然自得。
周围隐约能够看到一个个血线，以及轰鸣的血色雷霆，只是这一切，在靠近她的时候，都会自然消散。
不远处，几个超越了一品的妖王，就守在四周，满是紧张的盯着这位镇妖司司首，只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妖王眼中也满是忌惮与畏惧。
为了将镇妖司司首牵制在这里，妖族之中所有隐藏着的恐怖存在，几乎全部聚集在这里，可心中却依然还是有些没底。
“司首还真是好兴致，本神还以为，你要忍不住插手呢！”
虚空之中，一只血色的眼睛浮现而出，直接出现在了镇妖司司首的面前。
若是陆仰在这里，就会发现，对方便是之前他在神山之中斩杀过的妖神，正如当初雪原之上，那梅花妖王所说，妖神并没有彻底死去，被陆仰斩杀的仅仅只是一部分本源而已。
“区区一条蛇妖，在我面前，也敢自称什么本神。”眉头微微一挑，镇妖司司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这才淡淡开口道：“若非想把你留给陆仰，你这一道本源，也早死了！”
闻言微微一滞，妖神目光闪烁了一下，却终究还是没有敢反驳。
“司首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大家都知道，你在人间停留不了多久了，你每出手一次，距离飞升就更近一步，你真要敢动手，大不了将命给你，换你离开人间，也不算亏。”
旁边一位妖王冷冷插口道。
“不就是仗着，有一部分本源还留在上界，装什么悍不畏死。”瞥了对方一眼，镇妖司司首，继续说道：“本座若是真去了上界，你以为那些废物就护的住你？”
“……”
又老实了一个，没办法，这位镇妖司司首是真的强的不讲道理，即便是飞升上界，恐怕实力也是最顶尖的，真铁了心要杀它，先不说妖族能不能保的住它，也根本不会保他啊。
目光从众妖身上扫过，摇了摇头，镇妖司司首满是轻蔑的开口道：“放心，本座说话算话，只要超越一品的存在不出手，无论你们是想杀陆仰，还是覆灭镇妖司，本座都不会插手。”
听到镇妖司司首这一句话，众妖顿时松了一口气。
如今他们之所以这么紧张，就是因为，这位司首是唯一一位，真正有能力毁掉启封大阵，屠杀妖族的人。
只要对方不插手，计划就能顺利推行下去。
“散了吧，不要在我眼前晃悠，碍眼！”重新倒了一杯茶，镇妖司司首淡淡说道：“本座真要出手，无论是毁了你们这破烂阵法，还是要离开，你们都拦不住。”
沉默了瞬间，周围的妖王终究还是依言遁入了虚空之中。
直到对方都消失，镇妖司司首眼中才终于透出了几分复杂之色，轻轻叹息了一声。
别看她刚刚话说的硬气，可实际上，她心中很清楚，这一次的大劫，她阻拦不了。
毁掉启封大阵不难，甚至把这些妖王全部杀了，也不难，可是……一旦全力出手，她便真的必须要离开人间了。
等她离开之后，妖族终究还是能够再次开启启封大阵的，她就算再强，莫非还能杀光所有妖族不成？
况且，别忘了，除了这些妖王之外，还有三大仙宗那三位掌教呢！
她不出手，便没人敢妄动，可若是她出手了，一旦离开了人间，失去了她的威慑，无论是陆仰，还是镇妖司，都活不过一天！
任她有通天的修为，只要还留在人间，就必须要受限与天地规则，不可能肆无忌惮的行事，否则，又何必等到今天，她早就出手杀光所有威胁了。
可如此一来，眼下这一劫，便真的只能靠陆仰与镇妖司那些人，自己去渡了！
那小家伙，也不知，能不能撑的住。
摇了摇头，司首终究还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
京城，镇妖司！
原本这些日子一来，一直很平静的镇妖司，这一刻却顿时便的上下一片混乱，各地传来的消息，如同雪花一般飞入京城，已经多到，根本无法处理了。
“陆大人，全乱套了，妖族彻底暴乱了，光是如今收到的消息，便已经多到难以统计了……这一次，怕是整个天下，所有的妖族都暴乱了！”
几个镇妖司的官吏，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一起闯入了陆仰的房间，急声开口道。
“不要慌，慢慢说！”
压了压手，陆仰沉声说道：“三大仙宗那边什么反应？”
“不要指望三大仙宗了，我刚刚得到消息，三大仙宗已经封闭山门，禁止一切弟子离宗了。”从房间外走进来，凤歌沉声答道。
“坏消息还不止如此……神山之上出现了血色的雷霆，而且，随着各地的杀戮，仿佛有无数的血线汇聚到神山之上，我刚刚问过本司的阵法宗师了，这可能是一种勾连天地的大阵，死的人越多，阵法的力量就越强！”
“陆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暴乱，妖族的目的，就是通过杀戮来开启阵法，打通与上界的通道！”
眼皮微微一跳，这一刻，即便是陆仰也清晰的感受到了形势的严峻。
局势远比想象中更恶劣，更危险的多。
一刹那间，陆仰仿佛感受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压力，压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便是执掌镇妖司所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无论是各级官吏，还是凤歌，都无法代替他做出任何决定。
而此刻，一个简单的决定，可能关系着的，都是无数的人命！
“作乱的应该多数都是低阶妖魔吧，之前推行武道，百姓有没有可能自行抵挡？”旁边，晁鹏飞忍不住插口问道。
“不可能！”
不等陆仰回答，薛书吏便沉声否定道：“时间太短了，从推动武道，到现在，不过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别说是天下各地了，就算是京城的百姓，也远没有对抗低阶妖魔的实力。”
“如果神山那边的消息属实，那么……上界妖魔的归来，可能便无可阻挡，最理智的办法，就是如三大仙宗一样，收缩力量，将镇妖司的官员，与神武军全部收缩回来，死保京城！”
薛书吏冷静的再次开口道：“真正决战的时候，应该是上界妖魔归来的时候……舍弃其他地方，死保京城，才能保存实力！”
“如今，有多少神武军？”陆仰突然开口问道。
“不足百万！”薛书吏依然还是一板一眼的回答道：“而且，九成全部都只有下三品的实力，真正踏入六品的……最多只有不到十万人！”
“如果汇聚在一起，这已经是一股不弱的力量，可若是散出去，便犹如水滴入海……无力回天！”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禁沉默了下来。
这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而这些人命，似乎全部都压到了陆仰的身上。
没有人开口，甚至没有人提出建议。
这个决定，只能陆仰自己来做。
微微闭上眼睛，陆仰沉默了足足近一刻钟的时间，这才骤然睁开眼睛：“打！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神武军与镇妖司的人命是命，百姓的命，也一样是命……我做不到如三大仙宗一样，封闭山门，漠视妖魔屠戮百姓！”
“打，就算将这百万神武军的命全部赔上，就算把我们这些人的命全部赔上，这一战也必须要打！”眼中透出一抹疯狂之色，陆仰沉声开口道：“我们不能退，否则，即便真的拖到了上界妖魔归来，人心散了，我们又拿什么来抵挡上界妖魔，以及三大仙宗？”
“打！打到底！别忘了，神武军，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就背负着这样的使命，而且，他们是武者，而武者……从不畏战！”
“这一战，我们不但要打，而且要全力以赴，要么全部死在这一战之中，要么……便一定能练出一只铁血的无敌神武军！”
“我知道，这会死很多人！不止是神武军，就算是我们这些镇妖司的修行者，也一样会有大量的人死去……这其中，或许还会有我们熟悉的人，甚至是我们自己！”眼中透出一抹坚定之色，陆仰认真的说道：“但我们别无选择！”
“昔日，司首曾问过我为何修行！”
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陆仰缓缓说道：“我相信，被问过这个问题的，也不止是我一个人，所以……请大家回想一下，当初是怎么回答司首的！”
不等众人回答，陆仰便继续说了下去：“上伐仙佛，下镇妖魔！”
“这便是我陆仰修行的意义，也是我认为，镇妖司存在的意义！”
“我们与三大仙宗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不同，我们不是仙，我们是人！”陆仰认真的继续说道：“所以，就算要战死，我们也理当死在那些百姓之前！”
面前众人，陆仰躬身一拜，沉声开口道：“我恳请各位，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一战打下去，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没有放弃的理由！”
沉默了一瞬间，所有人便同时躬身拜倒，认真的回答道：“愿随大人死战！”
陆仰这一番话，仿佛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热血！
是啊，当初司首成立镇妖司的意义是什么？
不就是守护天下百姓，抗击妖魔吗？！
若是因为畏难，怕事就躲起来，那么镇妖司与三大仙宗又有什么分别？
有死而已！
这便是镇妖司存在的意义，这便是镇妖司每一个人修行的意义啊！
“传令吧！”
眼中透出一抹凝重之色，陆仰沉声开口道：“将我刚刚这番话传下去，传到每一个镇妖司官员，每一个神武军士卒的耳中！”
“虽然很难，但我相信……我们有能力打下去，而且，我们也必定会打赢这一战！”
“喏！”
包括凤歌在内，所有人同时躬身应诺！
不需要谁再吩咐，一时间，所有人都默默转身离开了房间，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接下来，就有无数的事情等着做。
妖族的杀戮已经的开始了，如今每多拖延一点时间，都可能有无数的百姓惨死，没有一丁点的时间可以浪费了。
等到其他人都退出了房间，凤歌这才走到陆仰身边问道：“你想做什么？”
陆仰刚刚的吩咐，是给镇妖司其他官员的，是给每一位神武军的，但是，凤歌却很清楚，以陆仰的性子，不可能只给别人分布任务，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在这里等结果。
甚至于，在下令死战的时候，陆仰心中应该就已经有了决断！
抬起头，看着凤歌，陆仰突然笑了起来，轻声答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例外……凤歌大人，京城这边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我要去神山走一趟，去试试看，能不能毁了这什么劳什子大阵！”
眼中透出一抹坚定之色，陆仰平静的说道。
看着陆仰，凤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神山……那里，如今是妖族的大本营啊！
不用说，也能明白，此刻的神山之中，聚集了多少恐怖的妖王，陆仰选择闯神山，去毁掉大阵，这其中的危险，甚至更比当初孤身入江南更危险十倍，百倍！
可是……他却偏偏说不出一句劝阻的话。
如今这一战，每一个人都可能会死，那些普通的神武军士卒可以死战，陆仰当然也可以死战！
从他下令，让这些人死战开始，心中便应该有了决断。
毕竟，如果天下各处妖族的暴乱无法压制的话，那么去神山，毁掉大阵，或许便是唯一取胜的机会了。
两种方式，每一种都艰难万分，可每一种，却都必须全力以赴！
如果……如果有能再有一些时间就好了，哪怕只是多出一两年，不，哪怕只有几个月，或许才能更从容一些。
可是……没有时间了啊！
时间真的不站在我们这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