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计

卢萦这边急步而行,大门处却是一阵喧哗,转头一看,只见七八个衣着不俗的富商筹拥着三舅父走了过来。

只是看了一眼,卢萦便不再理会,就在她低头前行时,只听得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子叹道:“陛下新得蜀地,便连下几道命令,说要把农赋减少到三十比一,陛下真是英明之主啊。”另一个中年人也点头道:“是啊,又是令人读书,又是减赋,中兴之世到矣。”

几人的对话匆匆入耳,卢萦也没有细听,便出了平府。

来到平府外,卢萦回头看向身后又高又深的围墙,暗暗想道:平府的势要借,可又不能攀扯太深……转眼她又想道:我现在想这个干嘛?当务之急是赚到钱呢。

想到赚钱,卢萦便有点苦恼起来。蹙着眉行走在街道中,到处可以看到一个个做儒士打扮的少年。望着他们,卢萦摇头一笑,想道:陛下的喜好便是天下人的喜好啊。这些人大字也不识一个,居然都戴起了儒冠了。

想着想着,卢萦脚步一顿。她呆了一会,突然提步,急急朝回走去。

她回到家中时,弟弟还在学堂,还没到归家之时。卢萦推开弟弟的房间,仰头看着密密麻麻的,直垒到屋梁处的书籍发起呆来。

这些书籍,纵使父亲被人驱赶,纵使兵荒马乱时,也不曾丢弃半点。因此,虽然有很多人不信他们是大世家之后,可能够让那些人时时挂在嘴里念叨一番,这些书籍功不可没。

这个时候的卢萦,其实还远远低估了她们这一房子书籍的价值,这个时代,蔡伦还没有出世,世间还没有廉价的纸张,因此,大多数书籍,依然如秦时一样刻写在竹简上,也有一部份用的是麻质纤维纸。这种纸质地粗糙,且数量少,成本高,不普及。

在这种情况下,卢萦这一房子的书籍,实是价值不可估量,真要换钱财,足能换到两姐弟过上一辈子好日子的财物。

坐在房中,卢萦还在不停的寻思起来。刚才在路上时,她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要赚钱,得着落在这些书籍上才好。

可是,要怎么个着落法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萦心神一动,转身走出了房门,二刻钟后卢萦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拉着驴车的汉子。

看到卢萦出出入入的,住在左邻的一个矮小妇人笑道:“阿萦啊,这是忙什么呢?”一边招呼,她一边抽空朝旁边直盯着卢萦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儿子狠狠瞪了一眼。

卢萦回过头来,浅浅笑道:“阳婶晒太阳啊?是我弟弟要练字,我去购了一车竹简回来。”

听到卢萦地回答,阳婶叹了一口气,道:“还是你们家好,想识字,翻开书便能看到。不像我们这些人家,孩子们虽然早早戴上了儒冠,却识不得几个字呢。”

听到自家母亲这样揭自己的短,站在阳婶旁边的那个瘦杆一样的少年脸红了起来,他压低声音不高兴地叫道:“母亲!”语带不满,不过怕卢萦发现,他的声音很低。

说起家境,卢萦与这些邻居都差不多,可也许就是她识字的缘故,或许也是她出身不凡的缘故,左近的少年们,总觉得卢萦长得很好看,与一般同龄的姑子都不同的好看。

说话之际,那驴车也驶到了门外。卢萦连忙打开房门。

卢云傍晚回来时,一进门便看到堆得满满的空白竹简。瞪着这些东西,卢云看向正在灶前忙活的卢萦,叫道:“姐,你这是干嘛?”

“阿云回来啦?”卢萦一见到弟弟,笑容中便荡着温暖,见弟弟盯着那些空白竹简,她笑盈盈地道:“当然是给你写字的啊。”

“写字也不要这么多啊。”

“要的。”卢萦一边把骨头汤端到饭塌上,一边笑道:“因为我也要写字啊。”

阿云蹙了蹙眉,没好气地说道:“姐,你有话就一次性说完。”

“别急。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写字时,不必再用笔拈着水在桌子上描了,我们直接写在竹简上。我是这样想的,每一根竹简上,你就写一个字,然后在那个字的下面注明它的大约意思和用处。”

卢萦抬头看向弟弟,目光明亮异常,“阿云,我已想好了,从明天起,我们卖字!”

“卖字?”卢云听都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一时都蒙了。

“就是卖字。我们把书简上常见的字都写出来,然后在下面用小字标明意思和用途。等你上学时,姐姐就拿到市集中去卖掉。”说到她想了一天的主意,卢萦便是精神百倍,说话的语速都快了几分,“阿云你想想,陛下不是提倡广开学府,说要世间尽饱学之士吗?我今天在路上看到,很多少年都戴上了儒冠了。可是,你们在学堂时,只不过是先生口诵你们复读之,回到家中呢,又没有书册在手可以复读,刚学的字通常会忘记大半吧?如果有了我们这些竹简在手,他们就算回到家中也能温故而知新了。”

听到姐姐的解释,卢云侧头寻思起来。不过,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家里的事由姐姐做主,寻思半晌也没有得个什么结论,最终只是“恩”了一声,以示同意。

卢云这一答应,姐弟俩便忙活起来。两人各拿一本儒家经典在手,先由最简单的字写起。写一个字十分容易,可后面的释义就不简单了。通常要翻上好几本书才能完成。

不过,两姐弟毕竟不是大儒,凡事可以不求完美。那释义有了个大约也就够了。

如此忙活一个时辰,姐弟两人才各写了四根竹简。八个字是不多,可这翻阅的过程中,不说是卢萦,便是卢云也感觉到得益非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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