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大汉的声音还有沉响地传来,还在山风水声中回荡,可他们念道“愿与卢氏同生共死,纵海枯石烂,世情颠覆,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生共富贵,死同棺木!”时,纵四下最安静,跪拜在那里的数万人中,还是出现了极小的嗡嗡声。
帝子说,他与卢氏“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他说,他与卢氏会“生共富贵,死同棺木”!!
这怎么可能?
这世间最难把控的是人心,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本是世间常态,一个妇人便是再好,她老了,丑了,或者生了孩子身材雍肿了,男人就会见之生厌,凭什么能让男人对她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
可这是帝子的誓言,它是当着这天与地,当着这滚滚黄河,当着这无边的夜空,当着这辉映的群山,当着他们这数万人念出来的誓言啊!
这世间,人能欺人,难道还能欺鬼神?
所以,这誓言定然无假,只是这卢氏真是好福气,竟然得到了帝子全心全意地认同和倾情相付!
在四个大汉的念诵中,不知不觉中,卢萦已是泪流满面,她含着泪珠,转过头看向刘疆,望着他在夜色下,在漫天火光中,那俊美得近乎雕塑而出的脸,望着他那永远没有多少表情的脸,心中深处,深切地感觉到了一种满溢而出的,令得她无法控制地流泪的幸福和满足。
四个大汉把誓辞念完后,再次退下。
那白发大儒走上几步,站到两人身侧后。转过头来,他严肃地看着他们。高声唱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感天地之恩,日月之德!”
他的声音一落,四周鼓乐齐鸣,伴随着鼓乐的,还有数万人齐刷刷站起后引发的骚动声。
这时刻,连风声水声中都带了几分热闹。于众人的目光中,刘疆牵着卢萦上前一步,然后。两人同时跪拜在地,低下头,向着这天和地,向着这孕育了无数城池,无数世人的大河。磕下了头!
当两人重新站起后,那白发大儒再次高唱道:“新郎新娘二拜高堂。高堂不在,面向群山跪拜——”
两人转过身,同时朝向左方,对着左侧的群山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后,刘疆扶起卢萦,两人再次转向右边。向着右侧的绵延起伏的群山,再次跪下磕了一个头。
两人起立后,那白发大儒又高声唱道:“夫妻对拜——拜这人生遥阔,你我却能相遇。拜这世人凉薄,两心却能倾负!”
在大儒的高唱声中,刘疆与卢萦面对面站着,两人同时向对方深深一拜。在抬头的那一瞬。卢萦的泪水已一串串如珍珠般滚落到了下巴处。
这一次,两人站直后。那白发大儒走上前来,高声唱道:“礼成——帝子刘疆,与卢氏阿萦,正式结为夫妇。从即时起,帝子为夫,为天,卢氏是妻,是地。夫妻同心,万众辟易,天穹地阔,合则乾坤成,万物生。”
再一次,他念完后,四个大汉站了出来,把他的誓词重复了一遍。
而随着他们的声音落地,原本安静无比的四下,瞬时沸腾起来。所有的人扯着嗓子叫着好,哄笑中,欢呼声,高歌声,随着“礼成”后,瞬时传遍了天地,把这脚下的大河,也激动得沸腾起来。
刘疆牵着卢萦的手,微笑地任由众人闹着。约过了一刻钟后,十个青衣卫走到甲板两侧,同时挥动了火把。
而随着他们这个动作一做,原来热闹之极的河道上,一瞬间重新变得安静无声。
在数万个人头耸立于夜色下,船只上时,一阵沉闷中带着让人激动的鼓声陡然间传来。而在这“咚——咚咚!咚——咚咚!”强而有力的鼓声中,众船动了。
黑压压的,数也数不清的,占满了整个河道的船只齐刷刷向着两侧退去。
而随着他们一退,只见中间的水道处,一队足有三十条的中型船只迅速地驶上前来。它们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出现在刘疆面前。
三十条船整齐有序地来到卢萦和刘疆面前后,同时停了下来。然后,船上的数百人齐刷刷站起,他们朝着卢萦齐刷刷行了一个跪拜礼后,一青年高声唤道:“臣孙明,率属众见过太子妃!”
在卢萦朝他们的方向福了福后,那青年带着众人站起,然后,他手一挥,而随着他这个手势做出,只见三十条船上的船夫同时使力,撑着众船迅速后退,它们越退越快,越退越快,只见无边夜空中,它们箭一般地冲过卢萦所在的大船,驶向了黑暗的远方,竟是就此离去了。
孙明刚走,又是一队足有五十条的快船飞快驶来。如孙明的船队一样,它们在刘疆和卢萦面前停下后,五十条船上的众人同时跪下,齐刷刷向卢萦行了一个跪拜礼后,一个中年人高声唤道:“臣严进,率属下见过太子妃——”
在盛装华贵的卢萦再次一福中,这五十条快船也转身离去,迅速地消失在黑暗的远处。
便这样,隶属于不同的部门,分管不同的区域的一方人物们,纷纷率着队伍来向卢萦见礼,然后才退下离场。
因来船太多,足有三四万人。这一批一批地见过去,直用了二个时辰才散尽。目送着最后一支船队也消失在视野中,望着重新变得极为安静,沉寂和寥阔的河道,卢萦所在的大船,便如那孤零零站着的一个人,刚刚经历了极致的繁华,这一转眼间曲终人散去,整个天和地,又只有它了。
在卢萦晕晕沉沉地望着四野失神时,刘疆走上前来,他牵着她的手,低沉地说道:“晚了,睡吧。明天要赶回洛阳。”
“恩。”
卢萦深一脚浅一脚地被刘疆带入舱中,直到被他搂在怀中,直到吹息了灯火,她还睁大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已经被泪水浸哑了嗓子的卢萦,低哑地唤道:“阿疆,我们成婚了?”
“恩。”
卢萦伸手抚上他的衣襟,脸在他的颈间蹭了蹭,呢喃道:“我居然成了已婚妇人了……”这句话一吐出,刘疆瞬时黑了脸。他想到她的种种跋扈,对他做下的种种挑衅便是一阵气闷。过了好一会,他又磨着牙冷冷说道:“怎么,你以前就不是已婚妇人?还是说,这嫁给了我,你就不能继续沾花惹草,甚是不快活?”说到这里,他目光朝卢萦的肚子上瞟去,这一瞟过后,他压了压脾气,声音放沉尽量温柔地说道:“睡吧……今天累着了。”说罢,他闭上双眼,再不向卢萦看那么一眼。
卢萦习惯了他的黑脸,也不理会,当下侧过身,伸手抱着他的腰,满足地在他背上蹭了蹭后,软软地说道:“恩。”
过了半晌,应了恩的她,又软绵绵地埋怨道:“我睡不着。”
刘疆没有理她。
卢萦径自伸手搂紧他的腰,笑眯眯地说道:“阿疆,今晚是我大婚,我睡不着。”她轻叹一口气,“我太快活了,睡不着。”
这话一落,刘疆的手抚上她的小腹,他低沉地说道:“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便睡着了。”
卢萦再次软软地应了一声。
她眼睛一瞟,见到窗口处已经浮现微光,再一看,启明星都挂到了天空上。不由说道:“阿疆,天亮了。”
刘疆迷糊地应了一声。
听出他话中的睡意,卢萦也不再说什么。她只是抱着他的腰,把脑袋从他的背上露出一半,睁大眼看着外面渐转明亮的天空。
这时,大船不知在哪里转了一个折后,隐隐有一声“现在回航”的话传了过来。卢萦侧耳倾听了一会,低低地对自己说道:“卢萦,你可真是快活。”
卢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的,再次醒来,已日上中天。她走出舱门,见到刘疆正在伏案疾书,便又退了回来。呆坐在塌上,卢萦撑着下巴傻笑起来。
大船这般高速行驶了半天后,刘疆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他看过后,当既下令,令得船速减缓。
船速这一减,回洛阳这一段,便足用了两三天。
第三天后,卢萦站在船头,遥望着远处渐渐出现在洛阳城,一脸的神采飞扬。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刘疆走到她身后,慢慢说道:“阿萦很开心?”
卢萦头也不回便嘻嘻笑道:“是啊,真开心。”说到这里,她哎哟一声,道:“快到码头了,不行,我得去扮回卢文。”
刘疆却只是盯着她,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来天癸了?”
虽是成了夫妇,提到这个卢萦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轻哼一声,回头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嗔怪道:“你问这个干嘛?”
刘疆负着手,直过了一会,他才淡淡说道:“没什么……不过既然你来了天癸,也可以继续活蹦乱跳了。那就别回卢府,先在这船上再呆个二十天半月的。”
这话卢萦就真心听不懂了。她瞪着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