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处理此事?
一侧的青衣卫执五转过头来看着卢萦,他想,在这江州之地,她一不地熟二不人熟,甚至,她连对手的底细也不曾摸清,又是弱女子,她凭什么能处理这等事?
贵人也挑了挑眉,似来了兴致。
卢萦说道:“那些人在客船准备离开江州之时把它烧毁,一是把我们留在江州几日,好方便他们下手,二来,它迟不烧早不烧,偏在我们都来到码头才烧,那是给我们下马威。”
说到这里,卢萦抬头看向贵人,肯定地说道:“阿萦以为,今明两天,他们便会对我等动手……对主公和我动手。”因为过了这两天,他们这些人完全可以找到别的船只离开江州,这一场火,对方只是为了把他们困在此地,为防夜长梦长,他们动手的时间必然不会拖延太久。
看来,她已肯定做此事的幕后人,便是那黑帆上的青年郎君了。
这时,卢萦还在说道:“既然肯定了他们动手的时间,又肯定了动手的人……那么,我要做的,便是布好局,等着他们跳进来。”她看着他,问道:“主公以为如何?”在等着他回答时,她乌黑的眸子中精光闪动,暗暗忖道:再一次崭露头角后,我就真真可以坐稳他身侧的幕僚一席了。只要得到了这个人的信任和看重,天下虽大,对我来说,却处处都是通途了!
在卢萦地期待中,贵人却是一笑,“继续看戏吧。”
啊?
卢萦一怔,睁大了双眼。
就在那只客船完全笼罩在火焰中,火势开始在转小时,突然的,一阵地震山摇的脚步声,嘶喊声震天介地传来!
卢萦急急回头。
却是西北方向,竟黑压压地冲来了数千人,那些人手持刀棍,一个个衣裳虽破旧,却形容狠戾。在码头上众人的惊叫声中,只听得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铁塔样的汉子厉声叫道:“弟兄们冲啊——这些狗崽子敢烧咱们的船,咱们就去把他们抢个够本!”
这汉子地叫声一落,数百人同时呐喊道:“抢个够本,抢个够本——”一边喊,这些人一边兴奋得嚎嚎直叫。
卢萦还在怔忡时,不远处有个富商叫道:“不好,这些游荡子又借机生事了!”彼时战乱刚平,在这战乱大起的几十年间,通过这个码头上下的富商货船,不知被这种游荡子冲击了多少次,抢掠了多少回。这些人,以往混乱之时,他们是没有理由地抢,现在天下刚刚太平,他们借着那客船被烧一事,竟是光明正大的抢!
与那富商一样醒悟过来已有很多,当下,一阵乱七八糟地叫声响起,“快,快开船。”这是还不曾停靠的。
“护卫——护卫——”这是已经停靠在码头上,一时之间开不了船的。
呐喊中,嘶叫声,慌乱声中,码头已成了兵荒马乱的所在。与此同时,那些手持刀棍,明摆着准备抢掠众船的游荡子,是越来越多,在数百江州街头的庶民也加入其中后,这些人形成了一股洪流。
洪流涌涌地朝码头扑来。在卢萦没有回过神时,贵人已牵着她的手向后退去,转眼间,他们三人便退到了一个安全居高的位置上。
卢萦刚刚站定,只听得“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不时传来。却是那些擅水的游荡子一个个跳到了河水中,朝他们看中的客船游去。而众客船,这时是又急又乱,砰砰一阵猛撞中,有好几只仓促中想要逃离此地的船只撞到了一块,堵塞了整个河道。令得停放在码头处,想要离去的那些船,再也无路可退!
不远处,一个富商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脸色惨白地叫道:“完了,完了……”
卢萦心神一动,转过头去。
原来站在人群之后的那黑帆主人,此时已然不见。不对,她看到了,他正策着一匹马,疯狂地朝着南街官府的方向冲去。
这一场变故,不可谓不突然,这边客船起火到一半,这边数千游荡子已倾巢出动。这么一会功夫,他们已跳到了码头的众船之上,与船上留守的护卫船员博杀起来。
游荡子人数极多,而且在不停地增加。不到一刻钟,他们中的一小部份,便成功地占据了一半客船,有的甚至开始从客船中搬起货物,开始撤离。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脚步声传来。
却是南方的街道处,一大队手持长枪,策马而行的骑士冲了过来,在那些骑士的身后,便是上千的步卒。
官府派人来了。
到是来得好快啊!
看着那只由官兵组成的千人队,站在卢萦身侧的贵人突然开了口,“保护好卢氏,我去收网。”
“是,主公。”
看着人群中不知何时挤出的**个护卫,看着贵人在他们的筹拥下跳上马背急驰而去,卢萦轻问道:“主公这是前往官府么?”
这小姑子除了那一瞬间的怔忡,又恢复了通透聪明,执五不由赞赏地点头道:“不错。江州府的精兵已经调出,我们的人正可趁机进入官府。”顿了顿,他想到自家主公对这个聪慧小姑子的看重,便认真解释道:“那日晚上你看到的黑帆船和其队伍,是常年顺着长江,在江州,杭州等地游窜作案的悍匪。他们抢掠各地运往洛阳的盐铁粮钱,还与各地的官府相勾结。主公对此事布局已久,这一次便是收网来的。”他又指着那些扑向众客船,与游荡子厮杀的官兵说道:“我们的人不多,不调开这支队伍,江州的贼首会负隅顽抗,一个处理不当,甚至会令得刚刚平复的江州又回到贼寇手中。”
顿了顿,他又说道:“黑帆众船上,都有我们的人在,那一晚你便是不曾出策,他们也奈何不了主公。”
卢萦明白了,那些船上有他们的人在,到时真给围住了,大不了就是提前发动攻击。
两人说话之际,众官兵已一拥而上,看着他们动作敏捷地冲向众船,开始与众游荡子厮杀。卢萦说道:“我们要走么?”
“走吧。”
卢萦被执五安排进了一个客栈。
第二天,卢萦在客栈用餐时,发现江州城完全变了,街道中不时可以看到全副盔甲的军卒,而来来往往的囚车更是不时可见。
隐隐中,卢萦听到好一些议论声,“这一下,江州几大家族倒了多半了。”“是啊,翻了天了。”“说是官匪勾结,盗用官粮。”“此番砍下的人头,没有几百也有上千了。”“是洛阳来了大人物。想那楚贼在此地经营数年,没有想到那洛阳来的贵人只是露了一面,他们便不战自败。”
听了一阵,卢萦想道:原来事情闹这么大。转眼她又想道:既然江州倒了这么多官员和家族,只怕一时之间我们还不会离开此地。
想到这里,她向执五问道:“我可以到处走走么?”
她问的是,江州城是不是完全被他主公控制了,她现在出行,安不安全。
执五点了点头,道:“可以。我会保护姑子。”
既然他说可以,那卢萦吃过饭后,便悠然地来到了街道上。
江州官场上的大地震,显然并没有影响到普通庶民,卢萦这一路走来,发现除了个别街道外,其余的地方,照样人来人往,车马如龙。
走着走着,卢萦突然想起自己答应过的事,便说道:“执五,那日船上那个大眼睛,身材娇小的姑子你还记得么?她喜欢你,要我来问问你成亲了么。”这事,她当时是打算直接问那贵人。不过贵人现在不知忙成什么样,她自然不能去打扰。
执五轻哼一声,“我早就成亲了。”顿一顿,他瓮声瓮气地说道:“这种无聊之事,你也喜欢做?”
什么嘛,她本来就是一个女人,这种事在她眼中,才不是无聊呢。
卢萦懒得说,当下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时,执五突然说道:“我的妻子,乃洛阳范氏之嫡女。”似是笑了笑,执五慢慢说道:“主公的身份,贵不可言,便是我等,也足以适各大家族的嫡女。卢氏娘子,你似乎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能站在主公身边,意味着什么。”
卢萦一怔。
她呆了呆,想道:是啊,我还真是轻忽了。这执五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与那人寸步不离,定是极得他看重的。他的身份虽是一个护卫,可这是贵人身边的护卫啊。这样的人,我还这么随便地给他提亲,还真是看轻了他。
见卢萦怔忡,执五看着她又说道:“卢氏,主公虽然对你温和亲近,可你得时刻牢记他的身份。若是别的姑子,能得到主公片刻温情,定会感恩戴德,虽死无悔!卢氏,你其实一直没有想明白。”
卢萦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说,那贵人对她一直温和亲近,所以卢萦对他并无多少敬畏之心,甚至,她都不知道,那人的这种温和亲近,有多么的珍贵。甚至,她还以一种普通庶民的眼光,在琢磨着那人的一切,而忘记了阶层之分,贵贱之别。
这执五的话,既是告诫,亦是提醒。
卢萦寻思了一会,微笑道:“我知道了。”她嘴里说着知道了,可那表情却还是如此随意,执五盯了她一眼,不再多说。只是心中不免想道:罢了,等这小娘子随主公到了洛阳就会明白我的话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