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信神佛,只信你

“摄政王说的话,是真的吗?”玄霖叹气,声音格外轻柔,“你是从异界而来,身负诅咒?”

樊星转过身,看着他:“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更不该过问。”

“那我该知道什么?”玄霖往前一步,僧袍下摆轻轻摆动,“该知道你要不告而别?还是该看着你独自离开?”

樊星没有说话。

“让我帮你。”玄霖直直望进樊星眼底,“我知道你有所顾虑,但总该有破解之法。”

“帮我?”樊星忽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带着几分凉薄,“你连自己都护不住,如何帮我?”

话说得刻意生疏,显然是想将两人的距离重新拉开。

可玄霖却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冷意,依旧执着地站在那里。

“至少......”玄霖顿了顿,“让我知道你为何要躲。那些萧砚说的异界之人、身负诅咒,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和尚,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樊星本想继续推拒,可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时,准备好的说辞却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粉,一点都凝不成形。

“玄霖。”他低声唤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

“可我想知道。”玄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你想知道什么?”樊星眸色微冷,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想知道被人献祭是什么滋味?还是想听听这些年我是怎么被诅咒折磨的?”

“我只想知道真相。”玄霖声音平和。

“真相?”樊星轻笑,挑了下眉,指尖把玩着衣角,“那时候啊.......人人都说我是天才,是修仙界的奇迹,可最后,却被那些曾经疼爱我的人,亲手送上祭坛。”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所以那天在祭坛上......”玄霖目光专注地看着他,试图从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里找出一丝破绽。

“我说了,不过是不想看你重蹈覆辙。”樊星摆摆手,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唇角微勾。

“你又在装。”玄霖直直望进他眼底,目光清澈得让樊星有些慌乱。

樊星眨眨眼:“玄霖,有些事,不是你逞个强就能改变的。”

“我知道。”玄霖点头,“但至少让我知道原因。那些诅咒,究竟是什么?”

“很简单啊。”樊星眯着眼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靠近我的人都会死,我的力量越强,痛苦就越重。至于孤独终老这点......”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目光在玄霖身上打量:“和尚,你说这是不是天意?让我这种人,就该一个人待着。”

玄霖向前一步,眸中闪过一丝执拗,“我想知道怎样才能帮你破解。”

樊星愣了愣,随即轻笑:“和尚,你这是不知天高地厚。这诅咒,可不是念几句经就能解的。”

“我知道不容易。”玄霖目光清澈,“但总该有办法。就像当初你替我挡下那些锁链一样,总会有破解之法。”

“办法?”樊星挑眉,“大师莫不是以为,我这几千年都是在闲着?要不要让我讲讲,这些年我都试过什么法子?”

“那你试过找人帮你吗?”玄霖不动声色地问。

樊星的笑容微微一滞。

“你没试过,对吗?”玄霖继续道,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你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找办法。明明身边有那么多人想要帮你,你却从来不肯接受。”

“当然试过。”樊星嗤笑,手指摩挲着腕间的伤痕,“让我给你讲讲,那个医修想要帮我化解心魔,结果被我的灵力震碎了五脏六腑。雪妖只是想陪在我身边,到最后,却被我在走火入魔时亲手撕碎。”

说到这里,他的指尖泛起一丝血色的光芒。

似是那些往事又在灵力中激荡。

“所以你就打算永远这样下去?”玄霖深吸一口气,“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

“怎么?你这是心疼我?”樊星面无表情,也不看他:“还是说,你也想学那些人,来试试能不能帮我解开诅咒?”

“是。”玄霖直接承认,“我确实心疼你,也想帮你。”

“佛说,众生皆苦。”他并不管樊星的反应,轻轻道,“可你的苦,不该独自承担。每个人都有选择如何走下去的权利,包括我选择要不要帮你。”

樊星摆手:“要跟我讲佛法了?你的经文对我这种沾了血的人可没用。”

“不是讲经。”玄霖摇头,目光落在樊星不自觉握紧的手指上,“我只是在想,若连身边之人的苦难都视而不见,这佛法,还有何意义?那些经书上的慈悲,又算得了什么?”

“普度众生,也只是空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樊星忍不住问,“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玄霖语气坚定,“我帮你。”

已经忘了是几岁时,师父将他带回了山门。

那时的他刚失去双亲,还不懂得什么叫生离死别,只知道日日哭泣。

师父说这是他与佛有缘,说他天资纯净,该皈依佛门。

他至今记得第一次踏入佛堂时的情形。

佛像金身庄严,香烟袅袅。

师父说,诵经可消业障,礼佛能化解苦痛。

只要虔诚向佛,便能得见光明。

年幼的他信了。

每日天不亮就起身诵经,直到喉咙沙哑。

跪在佛前直到双膝发麻,直到眼泪将袈裟前襟打湿。

他以为这般虔诚就能减轻心中的悲痛,可那种失去至亲的绝望,却从未因此消减半分。

但他不敢说。

只是更加刻苦地修行,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诚心。

师父说他悟性极高,说他是天生的佛子。

可夜深人静时,他依然会在榻上蜷缩成一团,无声落泪。

十岁那年隆冬,他遇到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乞儿。

那孩子蜷缩在佛堂外的角落里,浑身发抖。

他偷偷揣了一个素饼要去给他,却被师兄们拦住。

他们说佛门清净地不容污秽之人,将那孩子赶了出去。

他永远记得那孩子临走时回望的眼神。

那双布满风霜的眼睛里,映着高大的佛像,却再寻不见一丝希望。

那一刻,他第一次对佛门的慈悲产生了动摇。

十六岁时,山下爆发瘟疫。

每日都有百姓跪在山门外求医,他们跪得双膝流血,额头磕得青紫。

可寺里的僧人们紧闭山门,只说要保持清修。

他站在高台上,看着那些在山门外哭喊的人们。

他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却始终撞不开那扇紧闭的门。

那一日,他突然明白,所谓的普度众生,不过是写在经书上的漂亮话罢了。

可他还在坚持。

日日诵经,夜夜礼佛。

仿佛这样就能说服自己,那些经书上的话都是真的。

他成了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成了众人眼中的佛子。

可他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那些跪在佛前的时辰里,他常常会想,自己到底在向谁祈祷?

直到今日。

看着樊星被那些锁链缠绕,看着他宁愿替自己赴死。

玄霖才明白,这些年他追寻的光明,从来就不在那些金身佛像上。

他以为自己在追寻大道,实则是被人当做棋子。

他以为虔诚就能得到庇护,到头来却是一场精心布置的算计。

那些年幼时信奉的教义,此刻看来有多么可笑。

那些跪在佛前流下的眼泪,又显得多么可悲。

想起师父给他的佛珠,原来也是为了让他成为更好的祭品。

那些教他向善的话语,不过是为了让他的魂魄更加纯净。

夜风从窗外吹来,带着几分凉意。

玄霖望着远处的月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他终于明白了。

真正的大彻大悟。

神佛从未给过他答案,那些经书也从未教会他真正的慈悲。

反倒是一个自称邪修的人,教会了他什么是真正的光明。

玄霖转过身,望向樊星。

此刻他心中无比清明,仿佛多年的迷雾在这一刻尽数散去。

他不必再跪在佛前祈求答案,因为答案就在眼前。

他不必再追寻虚无缥缈的信仰,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值得用生命守护的人。

那些经书教他普度众生,可他宁愿只救一人。

那些佛法要他放下执着,可他偏要执着。

樊星说这是执念,那玄霖便执念于他。

从此以后,舍清规戒律,舍浮生虚名。

他笑着说:“我不信神佛,只信你。不度众生,只度你。”

轻飘飘的话,却重得让樊星几乎喘不过气。

“胡闹”樊星眸色一沉,声音带着几分寒意,身泛起丝丝缕缕的血色灵光。

“我要陪你。”玄霖一字一句道。

这话听的樊星胸口都闷闷的,灵力在经脉中翻涌,每一次流转都像是万箭穿心。

强忍着痛意,樊星声音愈发冷硬:“陪我?陪我看那些想帮我的人一个个死去?陪我在每个夜里被噩梦折磨?还是陪我看着自己亲手毁掉在意的一切?”

他一步步走近玄霖,每一步都带着压迫的气息:“就像现在,我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暴动。你猜,若是我控制不住,会不会像杀死那个医修一样,将你的五脏六腑震碎?”

玄霖不躲不避,任由那股压迫的气息将自己笼罩:“那便让我试试。”

“试试?”樊星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

“我知道不是。”玄霖望进他眼底,缓缓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额头,“可我还是要试。”

樊星下意识后退,厉声道:“别碰我!”

可玄霖却不管他的警告,执意向前。

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他的额头,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触感温暖真实,让樊星恍惚间有些迷茫:“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樊星浑身一僵。

玄霖的眉眼显得格外温和,与记忆中那些惊惧躲闪的面孔形成鲜明对比。

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敢这般碰触他。

每个知道他诅咒的人,都像躲瘟疫一样避开他。

就连那些曾经说要帮他的人,最终也不敢这么做。

可这和尚,偏偏不信邪。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樊星强压下心头的异样,声音发涩,“诅咒不会这么简单就消失。”

玄霖的手从他额头滑下,轻轻拭去他额角的冷汗:“我知道。所以我要陪着你,直到找到破解之法。”

樊星忽然笑了,笑的挤出了两滴眼泪。

他刚准备说什么,还未等他说,玄霖便主动吻了上来,打断了他想要说出口的刻薄话。

生涩却执着,带着几分急切,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

这般突然,樊星一时竟忘了推开。

玄霖浑身都在发抖,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唇形,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此刻微微阖上,长长的睫毛颤动着。

樊星本想推开他,可看到那人紧闭的双眼,忽然就有些心软。

他也累了,反手扣住玄霖的后颈,略带惩罚意味地咬了一下对方的下唇,随后加深了这个吻。

他能感觉到玄霖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微微一颤,却并未退缩。

屋内的温度仿佛一下子升高了许多。

等到樊星终于松开手,玄霖已然有些喘不过气了,看着他泛红的眼角,樊星忍不住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和尚,你这样做,会后悔的。”

“不会。”玄霖抬手抚上他的脸,“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走。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着。”

这话说得诚恳,却让樊星心头一痛。

他抓住玄霖的手腕,想要将人推开,可体内的灵力却愈发狂躁。

力量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每一次流转都带来剧烈的疼痛,周身的血色灵光愈发浓郁。

玄霖像是察觉到他的不适,不由分说地将他揽入怀中。

樊星终于叹了口气,将头抵在他肩上,任由那股温度一点点渗入身体:“你当真不怕么?”

“怕什么?”玄霖轻声问,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发丝。

“怕我失控,怕我伤到你,怕我......”樊星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怕我连你也保护不了。”

玄霖收紧了环抱的手臂:“那便让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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