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为何不敢看我?

玄霖站在原地,看着樊星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宫中依旧是那股浓郁的香灰味道,混着祭坛上的血腥气。

若在平时,这味道早该让他作呕。

可此刻,他却半点也感觉不到。

脑海中回荡的,全是方才的画面。

金佛碎裂的巨响,刺眼的符文流光,锁链绞紧血肉的声响,一遍遍在他脑海中闪回。

樊星被束缚在献祭阵中的画面,更是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眼底,挥之不去。

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玄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衣襟。

这么多年来,他日日诵经礼佛,一心向道,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心生戾气。

可当看到樊星被那些锁链缠绕时,他竟想杀人。

那一刻,所有的佛法都成了空谈。

所有的慈悲都化作泡影。

平日里最是厌恶的杀戮,此时却成了唯一的念头。

只因为那个人,要为他去死。

而现在,那人居然说“我对谁都这样”?

玄霖忽然笑了,这一笑,竟带着几分凉薄,与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截然不同。

佛门清净之地,本不该生出这般情绪,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施主说,对谁都这般好?”他轻声开口,声音却不似往日清冷,反倒带着几分咄咄逼人,“那为何要为我雕刻佛像?为何要为我炼制护身符?为何要代我受死?”

樊星脚步一顿。

夜风吹过他的衣袍,带起一阵清浅的香气。

那是他惯用的香。

玄霖已经很熟悉了。此时闻着,却觉得有些刺鼻。

“你说你不过是不想让人重蹈覆辙。”玄霖继续说着,声音渐渐沙哑,“若真如此,为何要哄我说你不会死?为何要安慰我说都是装的?”

樊星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偏头:“大师何必纠结这些。”

语气平静的,让玄霖有些难过。

方才那个为他擦泪的人,那个将他抱在怀中的人,怎么就能说变就变?

他只觉得心口发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若不纠结这些,岂不辜负了施主的一番苦心?”玄霖声音忽然变得极轻,“施主说我是因愧疚才会心软,那施主又是为何而来?”

樊星没说,其实他想说是因为任务,但说了,还得接着解释。

解释起来,有点累。

玄霖见他不语,向前一步:“为何要在我入宫时就来相护?为何要在我遇险时舍命相救?”

c088在一旁都看傻了:这和尚......居然这么会说话?这还是那个一天到晚念经的和尚?

樊星沉默片刻,忽然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大师想多了。”

这话落在玄霖耳中,刺痛难当。

“我倒觉得,是施主想少了。”玄霖继续缓步上前,一字一句道,“你说过,我这样的和尚,不该掺和这些事。那你呢?你这样的邪修,又为何要管我的死活?”

樊星终于转过身,看向玄霖。

却见那人眼中泪光未干,眸中却带着几分执拗。

那双平日里清澈见底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

玄霖忽然想起樊星给他的那尊小佛像。

记得当时月色也是这般好,那人站在窗边,将佛像递给他时的温柔。

他不信那些关怀都是假的,他不信樊星对谁都会这般用心。

更重要的是......

他不愿信。

“你要我好好活着。”玄霖抬手,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那你呢?”

樊星眸色一深:“大师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大概是从听到施主说早死晚死都是死的时候开始。”玄霖笑了笑,眼中却带着几分苦涩,“我与你一般,都是被人算计着要去献祭的可怜人。你既然不愿我重蹈覆辙,又为何要自己重蹈当年的命运?”

这话,问得樊星哑口无言。

向来伶牙利嘴,竟是被这和尚弄的说不出话了。

“大师。”许久,樊星才开口,声音有些哑,“我们本就不该有过多牵扯。”

玄霖闻言,眸色渐深。

“所以方才在祭坛上的话,都是假的?”轻声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血迹。那是方才樊星为他擦去眼泪时,不小心沾上的。

“我从不说假话。”樊星轻声道,“\"只是有些事,说与不说,都是徒增烦恼。”

“烦恼?”玄霖抬眸,目光灼灼,“我早已深陷烦恼。”

樊星真的感觉头都要大了:“好了,玄霖,不说这件事了。”

这一声“玄霖”,不再是什么大师、法师,而是直呼其名。

玄霖心头一颤,却是不依不饶:“为何要我别说?你可以为我赴死,我不能问你一句为何?”

“我说过,我这人最爱装模作样。”樊星偏过头,不去看他泛红的眼角,“方才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是么?”玄霖这次几乎贴上樊星的衣襟,“那你现在,又是在作什么戏?”

樊星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含泪的眸子。

他从未见过玄霖这般模样。

那个一向清心寡欲的和尚。

此刻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眼中满是委屈与不甘。

“施主说,对谁都这般好。”玄霖缓缓道,“那想必,也曾为旁人舍过命?也曾为他人炼制过护身符?也曾在深夜为别人雕刻过佛像?”

“我的确给过别人。”樊星忽然笑了,“佛像也好,护身符也罢,救命更是常事。”

玄霖心头一痛,却没有退缩:“当真?”

“自然是真的。”樊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衣袖,“大师以为,我这些年,就只遇到你一个要被献祭的可怜人?”

这话说得轻巧,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玄霖却皱眉,他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道:\"施主说谎。\"

樊星动作一顿。

“你说过,你从不说假话。”玄霖缓缓道,目光直直看向樊星,“方才在祭坛上,你便是这么说的。”

樊星眨眼看他:“大师记性倒好。”

“我不仅记性好。”玄霖抿唇,“我还记得,你说你这人最爱装模作样。”

樊星:........

“所以现在是在装什么?”玄霖声音低沉,“是装作对谁都这般好?还是装作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就见樊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玄霖捕捉到了。

“你骗人。”玄霖定定地看着他,“你根本没有救过别人。”

樊星喉结滚动,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为何要骗我?”玄霖又问,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是觉得我太过纠缠,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推开我吗?”

樊星别过脸去,不去看他泛红的眼角:“大师多心了。”

“是我多心吗?”玄霖轻声问,“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c088看得目瞪口呆:完了完了,黑化值狂飙!!!!

“你总说自己爱装模作样。”玄霖继续道,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可在我看来,你分明是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真心。”

樊星叹气:“你......”

“我说得对吗?”玄霖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说自己对谁都这般好,不过是为了让我相信,你对我的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

“够了。”樊星打断他的话。

“不够。”玄霖却不依不饶,“你既然说过要我好好活着,那我便要问个明白。”

一招不行,就换一招。

“你想问什么?”樊星忽然轻笑,眼中闪过一丝刻意的不耐,“想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意?”

这话说得轻佻,像是要将两人之间那点暧昧尽数撕碎。

可玄霖却不退反进,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眼底,温声问道:“所以呢?”

c088:对不起,但是看你被怼,真的有点开心啦!

樊星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面上却是愈发轻浮:“所以啊......”

他刻意拖长了尾音:“我这人最是见一个爱一个,今日与你缠绵,明日说不定就看上别人了。”

c088:是的,当了几千年的处男。

指尖挑起玄霖的下巴,樊星凑得极近,呼吸都要交织在一起:“我在合欢宗待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大师不会天真到以为,我是真心吧?”

小佛像微微发热,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可玄霖却握住了他作乱的手,那双总是平和的眸子此刻竟带着几分执拗:“是么?那为何要在我快死时救我?为何要装神弄鬼吓唬太子和摄政王。”

他的手很烫。

“那不过是一时兴起。”樊星抽回手时却觉得指尖发凉,“就像现在,我对你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一时兴起?”玄霖重复这四个字,然后又开始车轱辘了,“一时兴起会为我刻佛像?一时兴起会替我赴死?”

樊星别过脸去:“嗯。”

“你若真如此花心。”玄霖忽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为何要在我难过时,一下就从祭坛里出来了。”

他明明说,想看看有没有后手。

为何,在知道他难过时,就出来了?

这话直击要害。

樊星没想到玄霖竟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当时他只顾着阻止玄霖黑化。

“你以为我不知道?”玄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苦涩,“你说对谁都好,可我从未见你对旁人这般关切。你说见一个爱一个,可这些日子,你眼里可曾看过别人?”

“我若是自作多情。”玄霖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强势,“你又何必用这般拙劣的借口来推开我?”

c088觉得这说话的劲头着实可怕,不愧跟樊星以前就是一对。

樊星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和尚,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你要我说什么?”他终于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说我对你动心?说我愿意为你去死?”

他自嘲般笑了笑:“然后呢?你我终究是不同路人。”

“为何不同?”玄霖紧紧盯着他,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的防备一层层剥开。

樊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要将两人彻底分开:“你是高僧,我是邪修。你普度众生,我采阴补阳。你清心寡欲,我......”

“你什么?”玄霖突然打断他,声音不复往日的温和,“你说你采阴补阳,可这些日子,我可曾见你害过人?你说自己邪修,可你所做之事,哪一件不是在救人?”

樊星张了张嘴,又被搞沉默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所有的伪装。

在这个玄霖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你总说我们不同。”玄霖继续道,声音温和了几分,“可在我看来,你我何其相似。”

“相似?”樊星冷笑,“相似在哪里?”

“都是被人算计的可怜人。”玄霖轻声,“都是被命运捉弄的棋子。”

樊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胸口堵得慌。

“你说你这人花心。”玄霖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那笑容却不似往日般平和,反而带着几分挑衅,“那不如让我试试,看你到底能花心到何种地步?”

“你既说我清心寡欲,那想必,也不会介意我多看你几眼?”玄霖的笑意更深。

“你莫要后悔。”樊星咬牙,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我可是合欢宗的,最会勾人......”

“那便勾给我看。”玄霖再次打断他,“我倒要看看,你能在多少人身上动心。”

“既说自己是合欢宗的人。”

“那想必最懂情爱之事?”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还算是正常。

可偏偏是从这个日日诵经礼佛的和尚嘴里,说出这般话来,倒叫樊星有些招架不住。

“你.....”樊星觉得他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向后退了一步。

“我怎么了?”玄霖不紧不慢地跟上,“我不过是想试试,施主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凑近了些。

“玄霖,你别太过分”

樊星脑瓜子嗡嗡,他今天,居然被一个和尚调戏了????!!!!

玄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让我看着你去招蜂引蝶。你若真能对他人动心,我便放你离开。”

樊星心头一跳。

“可若是你骗我。”玄霖声音忽然低沉,“那便别怪我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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