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脚步声,飒飒如雷鸣。
高举的戈矛,迎风招展的旌旗,遮天蔽日。
大明永乐四年(公元1406年)七月,大明大军挥师南征。
按永乐大帝的旨意,命朱能为征夷将军,张辅、沐晟为副将军,率军直取交趾。数月之后,也就是当年的十一月,朱能病卒,张辅就此接任该路大军统帅之职,继续南征。因此,张辅是大明军队军事上实际上的最高负责人。而作为张辅最为信赖的军事副手,张轩辕、文景瑞勇担重任,屡立大功,成为张辅的左膀右臂。
这一天,与张轩辕、文景瑞依依惜别之后,风清、月白站在一处高地之上,目送着大军绝尘而去。直至最后一行士卒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处,两人依然不愿走下那块高地。大概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吧,月白打趣道:风清妹子,这一刻,是不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了?
在言辞方面,风清何尝又在月白之下呢?于是,她这样回应道:“月白姐姐,我看你啊,恨不得那文公子现在就封侯呢!”
月白倒也沉得住气,顺势说道:要说封侯,那可是一件好事情啊!哦,我记得有这么一句“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可见,这侯爵,也不是想封就能封的。除了自身的实力,还有关格局、机缘、气运——
“是啊,有朝一日那文公子封侯拜将,我的冯姐姐就是诰命夫人了——”风清说着,朝对方挤了挤眼。
月白轻轻拧了对方一把,微笑道:再怎么说,到时候,我也要到张少将军赵大夫人府上,打一下秋风——
“寒舍秋风有限,文大将军冯大夫人府上,那才是花团锦簇——”
“哦,到时候,我们两家就轮流做东,吃它个不亦乐乎!”月白说着,再也忍不住,哈哈的笑得合不拢嘴。
姐妹俩说笑一阵之后,又商议了一下后勤保障、舆情掌控、情报密探方面的事宜,以便返回之后,及早布置、落实。
看看商议得差不多了,月白突然这样问道:“哦,你还记得,当初那慈光毙命之前所说的那句话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风清接过话语,“当时,当时他只说了‘那东南——’几个字——”
“是啊,是‘那东南’几个字。现如今,我大明的军队,要开赴何方呢?”月白这样说道。
风清先是一愣,接着缓缓说道:哦,你,你的意思是说,当初,那慈光要说的是,“东南方向”?也就是说,他跟交趾方面,有着某种关联?
“嗯,应该就是这样了。”月白接过话,“那慈光冒充建文帝,显然不是一个人在行动,要不然,又何必广积钱粮,网罗羽翼呢?这交趾方面,也多次袭扰我南方地区,企图坐大。这样看来,我觉得,他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系,绝非捕风捉影——
风清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有些事情,一时看不清它的真相,也实属正常。不过,现如今,那一切,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我大明军队三军用命,直捣忤逆老巢。到了那时候,一切都将归于平静——
“是啊,归根到底,正义与实力,才能永葆苍生社稷——”月白接过话。
征衣渐远,征尘散去。
其后数月,大明军队屡战屡胜、势如破竹。再加上舆情方面的引导,使当地民众认清了胡氏父子的嘴脸,转而支持大军平叛。到次年五月,众叛亲离的胡氏父子走投无路,被大明军队俘获。其后,永乐大帝考虑到陈氏宗室已无嫡传后裔,遂在当地设置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实行与内地省份一样的治理。张辅大将军秉承圣上旨意,镇守交趾。而张轩辕、文景瑞率一小部分人马,返回云南。
至此,大明王朝迎来了全盛时期。
张轩辕、文景瑞凯旋后,与风清、月白相聚,其乐融融。
这一天,冯月白接到密报,大意是:及早返回浙东一军事要塞,有要事相商。
看完密报之后,月白这样说道:张少将军、风清妹子,你们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安稳和乐的日子,这一趟浙东之行,就不烦饶你们了——
风清撇了撇嘴,嗔道:冯姑娘,此前,我们说过诰命夫人的事情吧?
“嗯,是说过,那又怎样?”冯月白这样回应道。
“月白姐姐啊,这诰命夫人可不是自封的吧?现如今,既然李先生有要事。在我看来,既然是要事,又不便在信里明言,不难想象,也就是颇为棘手的大事情了。月白姐姐,你是李先生的高足,他自然会想到你。可是,作为你的妹子,我,我就能袖手旁观吗?”
月白略作思忖,觉得风清的话语自有道理。这样想着,她把目光转向张轩辕。
张轩辕自然看出对方眼神的意思,就这样说道:冯姑娘,依末将之见,李先生既然说是要事,自然就不会是私事,相反的,甚至会牵涉到江山社稷的长治久安。既然是这样,风清想着要跟你一起去,以尽绵薄之力,也算是合情合理吧?至于末将,如果能够到江南水乡走一趟,且不说有什么收获,总会大开一下眼界吧?
眼见对方说得如此诚恳,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月白这样说道:风清妹子,要说行军打仗,我们既是外行,也不能随军前往,着实有点遗憾。现如今,既然李先生盛情相邀,我多带几个人去,最多也不过多费几碗白米饭而已——
风清听这语气,知道对方同意了,就这样说道:是啊,像李先生这样的大人物,几碗白米饭,一时半会儿之间,吃不穷他的!
“好吧,我们四个人,就一起前往江南!”月白斩钉截铁地说道。
当天,张轩辕、文景瑞叫来手下的副将,交代了一些此后行军布阵、安民习武等方面的事情,再简要收拾一番,就等着次日清晨出发了。
次日清晨,简单用过早饭后,一行四人骑着四匹高头大马,向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跑出十余里之后,四人勒住缰绳,让这四匹马走得慢一点,以节省体力。
慢行里许之后,风清这样说道:月白姐姐,你说说看,究竟会是什么事情,使得李先生如此急于召见你?
月白缓缓说道:嗯,应该是倭患方面的事情吧?
张轩辕接过话:“冯姑娘,末将愿闻其详——”
皱了皱眉头之后,月白这样说道:这倭患,说来话长,大致是这样的:好几十年以来,那倭国局势动荡,不少人的生活,陷入了困境。在这种情况之下,一些中下层武士,就想方设法,到我大明东南沿海来。与此同时,我东南沿海的一些海盗、奸商、恶棍、盗贼,就跟这些武士相勾结,狼狈为奸,到处袭扰海船、打家劫舍,甚至是聚众武装攻打州县。当地人不堪其苦,就称之为倭患;而这些人,也就是倭寇了——
“我,我大明的海防、官府,怎么会如此——”文景瑞试着这样说道。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月白这样说道:洪武年间,局势还较为稳定。前几年,靖难之役期间,四处烽烟滚滚,对于这倭患,也就难以应付了。近几年,今上先是北伐,接着就是这两年的南征。在这种情况下,对倭患的防备,也就不甚得力了。嗯,现如今,重大的军事行动告一段落了,就到了剿灭倭患的时候了。那些倭寇,一直以来就喜欢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就是到了现在,依然不知收敛,在此情况下,自然就要好好地教训他们一下,以确保我海疆安全了——
“嗯,原来是这样。”风清接过话,“不过,我还是有点疑惑。这倭寇,看来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就会如此猖狂呢?”
月白淡淡一笑:嗯,如果对倭患了解不多,就会想当然的觉得,这只是一些散兵游勇、乌合之众。其实,事情没这么简单,这些倭寇本身武功底子就不错,而想着要在沿海地区捞一把,自然会更加上心习武。而与他们相勾结的那些恶棍,也未必就全是等闲之辈。因此,当这两伙人联手起来,也就不容小觑了。而另一方面,由于稳定太平的时间久了,我们的一些将士,就会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消极备战。如果再加上思路僵化,各自为战,如此此消彼长,我方又有何胜算呢?
张轩辕点了点头:“是啊,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要靠实力说话的。我们的海防,我们的军队,确实有过自己的荣光。只是,凡事不进而退,你总想躺在原来的功劳簿上过日子,人家可没闲着。在这种情况下,可要好好正视、研究对方了。那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我们连对方的虚实、强弱,都弄不清楚,又谈何克敌制胜?”
月白微微一笑:高见,高见啊!赵风清赵老师的高足,果然不同凡响!
赵风清脸上红云飞过,随即这样说道:冯姑娘,你再这样夸他,说不定他就会骄傲自满的——
月白朗声一笑:赵姑娘,张少将军若是敢于骄傲自大,你这个做老师的,拿出戒尺来,狠狠地教训他一下,他多半就会想着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风清倒也不愠怒,反而这样说道:冯姑娘,要论文韬武略,你何尝又在妹子之下呢?这样吧,你也找上几本《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什么的,平时就叫你身边的那位文公子多看几眼。然后呢,随时检查,如果背得不顺畅,那就可以用戒尺伺候一番了——
文景瑞讪笑道:“师姐啊,我可没招惹你啊,你怎么把我扯过去了?
风清哈哈一笑:小师弟,既然没招惹我,我跟月白姐姐说话,你,你干着急干什么啊!
月白也是哈哈一笑:风清妹子,说真的,以后有时间的话,我倒是想拜你为师,到你的私塾里,好好地念几年书——
风清佯怒道:“月白姐姐,这个,我可不敢当啊!你,你既然是李先生的得意门生,再转投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庸师门下,李先生知晓后,前来兴师问罪,你们人多势众,只怕瞬间就把我的私塾砸了——
月白微微一笑:风清妹子,你说我,我没什么话来,咱姐妹俩熟门熟路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只不过,你如此说李先生,让他知道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只怕到了那时候,我,我——
“月白姐姐,你,你想说什么呢?”风清这样问道。
看看对方还真有点急了,月白就这样说道:这事情嘛,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等下到了集镇上,你花点银两,请我这做姐姐的吃上一餐。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得了你的好处,到时见了李先生,我就假装记不得这件事了——
风清发觉自己被对方刷了一把,不过,那也只是一句玩笑话,于是,她这样说道:哦,原来,要堵住别人的嘴巴,也就是一两银子的事情。嗯,放心吧,到了集镇上,我就将这支金钗当了,换点银两再说——
“赵姑娘,没那么穷吧,还不至于用金钗去当银两吧?”月白打趣道。
就这样,一行四人有说有笑,一路东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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