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烛影

面对着风清递过来的银两,那知客僧这样说道:“女施主,已过了随喜的时间,这,这不能收啊——”

只是,嘴上是这样说,他的那只手并不曾往回收,相反,而是把那一两银子收下了。

风清与月白心里暗自好笑,就这样说道:民女有礼了,这就请大师引路——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知客僧收下两位女香客的银钱之后,自然就乐颠颠地在前面引路了。

大雄宝殿内已然点亮了两支蜡烛,借着烛光,风清看清楚了,端坐在佛像前的,正是几天前所见到的慈光禅师。

那知客僧引荐道:天色已晚,这两位女施主执意要参见大师,说有要事相商,贫僧念其心诚,就带进来了——

月白风清双手合十,齐声道:打扰大师清修,民女心里甚是不安——

那慈光禅师微微一笑:“阿弥陀佛,有佛慈悲,只度有缘。两位女施主虔诚到访,老衲自当以礼相待——”

说着,用余光扫了那知客僧一眼。

那知客僧会意,退到殿外去了。

风清缓缓说道:前几天,受敝上所托,民女前来投石问路。承蒙大师坦诚相待,敝上欣喜不已。按照敝上的意思,今日本来是要亲自上门请教,以商议进一步合作事宜的,无奈琐事繁杂,一时脱不开身来。因此,就叫民女领同这位姐姐,前来致谢。敝上交代,只要双方有意,民女就可以代为传话。届时,敝上再挤出时间,亲往宝刹,共襄盛举——

那慈光禅师拨弄了几下手中的念珠,缓缓说道:“哦,你家主人的意思是——”

风清淡淡一笑:敝上的意思就是,首先,要确认大师是否就是那建文帝?要不然,那投注的钱物,岂不是打了水漂?

慈光淡淡一笑:老衲就是那建文帝,就明说了吧,一些香客本来也是迟疑犹豫一番的,一旦对老衲的身世、神通有所了解,也就幡然醒悟,继而纷纷解囊了——

“哦,大师还有神通?”风清惊讶的问道。

那慈光哈哈一笑:至于神通,那是香客们往老衲脸上贴金。嗯,神通不敢说,但凡有所求,无论是宦海前程、婚娶求子、月下牵线、大病小痛,诚心所到,老衲再使出佛门的无上法术,无不有求必应、药到病除——

“嗯,这些,民女可以相信,”月白接过话,“只是,哦,敝上的意思是,要说金钱田产,也算可以自足了,只是,没个功名,少了个一官半职,总还像是缺少了些什么。因此,敝上的意思是,到时大师真的事有所成,能不能兑现当初的承诺?”

那慈光禅师朗声一笑:这个,就请你家主人放心。事成之后,老衲定当论功行赏,不会亏待大家的——

“哦,大师的意思是——”风清压低声音,缓缓说道,“就像下注一样,本大利大?”

那慈光大师哈哈一笑:女施主,你的悟性还不错嘛。不是老衲夸下海口,这些日子里,留下几十两,甚至是数百两银子的大香客,老衲的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嗯,一旦形势有变,老衲既然已经广积善缘,广招羽翼,就此登高一呼,还不是应者云集,到时候,当老衲重新坐回龙椅之时,就会翻开当年的功德簿,论功行赏起来。什么尚书、侍郎、长史、大将军、大都督、郡守、县令,还不全凭老那一句话?嗯,到了那种时候,那些舍不得银两的香客们,恐怕就要追悔莫及了——

月白心里暗自好笑:慈光大师啊,你如此狂妄自大,好像还真能把天下玩于鼓掌之间似的......

月白把脸一沉,厉声呵斥道:慈光大师,民女再次提醒你。敝上的银两,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因此,也就不会无缘无故的扔出去!你,慈光大师,就一句话,你到底是不是建文帝?

那慈光大师先是一愣,随即正色道:老衲就是那建文帝,这有什么好假冒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月白缓缓说道:“......闻国有急,各思奋其忠勇,率慕义之士、壮勇之人,赴阙勤王,以平寇难,以成大功,以扶持宗社。呜呼——”,下面几句,下面几句是——“

那慈光禅师一脸茫然,支吾道:女,女施主,你,你在说——

月白冷笑一声:慈光大师啊,你,你不是说你就是建文帝吗?怎么,怎么连这几句话都忘了?

那慈光大师讪笑道:哦,老衲年事已高,近年来又专心于佛理禅机,就,就把那——

月白依然是冷冷的说道:慈光大师,再怎么说,你都还不到而立之年,记性正好,怎么就会忘了?好,我再问你一遍,刚才,刚才我说的是什么?

慈光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支吾道:哦,对了,当年,朕对燕王的忤逆之举,痛心疾首,于是,就诏令天下,以讨伐燕逆,以便将其从北平押解到京城,听后处理——

月白强忍住笑意,淡淡的说道:慈光大师啊,你冒充什么不好,偏偏就想着要冒充建文帝。哼,半桶水就是半桶水,烂泥巴扶不上墙。好吧,告诉你吧,这一刻,燕王的军队一路上势如破竹,早已打到了——

皱了皱眉头之后,那慈光这样说道:哦,当时燕王的军队兵犯济南,朕就下令各地义军前往支援,以绝后患——

月白微微一笑:算了吧,人家已渡过长江了,你还想着什么兵犯济南——

说着,月白取出令符,大声命令道:奉圣上旨意,前来缉拿忤逆之徒!慈光,听明白了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慈光一见那令符,身子哆嗦了几下。片刻之后,他手持念珠,摆了个山雨欲来的姿势,狞笑道:哼,要老衲随你们走一趟,就先问一下我手上的这串念珠吧!

原来,他自知图谋造反罪大恶极,多半已是杀无赦的死罪。只是,眼前只是两个年近二十的姑娘,看不出像是身负绝顶武功之人。既然如此,好不如背水一战,兴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言念及此,就决定放手一搏了。

月白冷冷一笑:“大胆反贼,你胆敢拒捕?”

说着,向风清使了个眼神。

风清会意,一招丹凤朝阳,双掌虚拟中路,蓄势待发。

慈光眼露凶光,念珠向前一甩,随着“呼——”,直击风情前额。

风清手无寸铁,又不知对方虚实,当下也不敢硬接,只得退后半步,躲过了这一招。

月白听这风声,已知对方力道十足,那念珠内侧多半是精钢铸成,当下一招“懒驴打滚”,一个扫堂腿,攻击慈光下盘。

慈光纵身跃起,躲过月白这一招之后,念珠上下翻飞,犹如蜂飞蝶舞,迫使风情不断后退。

随着那念珠所发出的“呼呼——”风声,殿里的烛光忽高忽低、明暗不定。

一个高大和尚,两个妙龄姑娘,就在这风声里飘忽来往,好一场恶战!

看看慈光侧重于攻击风清,月白稍稍喘过一口气,眼见靠西墙一侧放着一把扫帚,她心里一动,就慢慢向那墙边移去。

慈光也像是看出了什么,暗想只要扫帚一到手,对方就等于多了一根长棒,这攻守之势只怕就要翻转过来。

这样想着,他放弃对风清的攻击,一招毒蛇出洞,那念珠就向月白的下颌扫来。

月白功亏一篑,只得先行闪开。

这一幕,风清自然也看出来了,她眼疾手快,拿起地上的一个蒲团,就向慈光面门砸去。

烛影摇曳之际,慈光也不拿不准这迎面而来的是什么,当下念珠挥出,只听“噗——”,打得那蒲团草屑四溅。

借此良机,风清一矮身,已将那扫帚揣在手里。

慈光知道上当之后,怒喝一声,一招力劈华山,念珠向风清头顶砸下。

风清看准时机,举着那扫帚的把儿向上一挡,“哱——”的一声,挡住了那念珠的雷霆一击。

随着那反弹之力,慈光右臂竟是隐隐作痛,只得后退了半步。

由于那念珠正好砸在扫帚柄儿的中部,就相当于用重物猛捶了那柄儿一般,就差没立即断成两截了。

风清所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瞬间。

只见她双手用力,“啪——”的一声,那扫帚柄儿截成了两段,成了两根各一尺多长的短棒。

“月白姐姐,接住——”风清说着,将左手一侧的短棒扔向月白。

接过短棒之后,月白微微一笑:风清妹子,就让这慈光大师见识一下鸳鸯棒法吧。

风清淡淡一笑:“是啊,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慈光见对方短棒在手,就颇为懊恼了,只是,既然到了这一步,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再战了。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多半不愿

又是“呼——”的一声,慈光手中的念珠甩向月白眼部。

月白短棒那个向上一挑,挡住了对方的攻势。与此同时,随着一声“齐眉举案”,风清短棒刺出,直击慈光下颌。慈光这才意识到,这两个姑娘的短棒一旦配合起来,你攻我守,进退自如,浑然一体,已臻短兵器之法极高的境界。当下他念珠依然甩出,无法回防,只得退出两步。月白风清既然已经占得先机,如何能让他以守为攻,当下“平沙落雁”“回眸一笑”“贵妃醉酒”,一招紧似一招,双棒恰似风卷残云,连绵而上,哪容对方再有喘息之机?斗到分际,风情一招“反弹琵琶”,短棒回刺,慈光念珠奋力一挡,总算没让对方打中锁骨。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月白的短棒正面击来。这是配合风清“反弹琵琶”的变招,出手如电,慈光如何还能躲闪开来?“啪——”的一声,这一棒正打在慈光的右手上,剧痛之下,他的手一松,那串念珠掉在了地上。

眼看对方的兵刃已失,对视一眼之后,月白风清乘胜追击,“呼呼——”之声中,双棒此起彼伏,攻势如潮,杀招迭出,就等着对手低头认输了。

慈光自知大势已去,面对着这惊涛骇浪般的攻势,只能不断后退。

只见他绕过供桌,缓缓退向那佛像之前。

月白风清见对手只是不断后移,并不曾举手投降,再对视一眼之后,咬咬牙,手持短棒追击而去。

慈光眼见双姝迫近,背后像长了眼睛一般,看都一看,只是向后一跃。

到了此时,双姝如何还能让对手全身而退,于是,她们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追击。

突然,月白和风清只觉得脚下一松,紧接着整个身子就要往下直落。

“不好,有陷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她们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然而,要想收住脚步之时,还是慢了半拍:用力太猛了,借着那强大的惯性,仓促之间可就收不回来了。

弹指之间,双姝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往下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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