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第一眼见到来客,就觉着师傅今日闭门谢客真的是无比正确。
来的客人是个胖子。
大唐虽说以方额广颐为美,只是说唐代喜欢圆脸而已,胖子还真是不多。
木子满打满算只认识两个胖子。今天恰巧都在这小小的静室之中。一个是自家的便宜师傅,捧哏道人。
另一个就是今天的这位来客,自己觉着应该算熟人,实际上只见过一次的——
汴州判佐、并州法曹、大理寺丞、侍御史、度支郎中、宁州刺史、冬官侍郎、文昌右丞、豫州刺史、复州刺史,凤仪卫东长老,狄仁杰,狄怀英,狄大人。
见到狄仁杰来访,木子不敢怠慢,倒是老老实实的上前见了礼。“木子见过狄使君。”
“如果小老儿没有记错,狄某人应该是在两年前见过永泰县主一面。”狄仁杰很是讶异,“只是没想到不只是安乐县主才名满天下,永泰县主也是有过目不忘之才。”
木子很是有些后悔,自己只是因为这货和电视剧里面长的实在太像,自己印象实在是深刻,这才露了丝马脚。“狄使君名满天下,小女子不才,平日里对狄使君甚是敬仰,自然是不敢忘。”
“县主谬赞了,宦海浮沉多年,小老儿只是断过几桩案子,哪里称得上名满天下。”狄仁杰只是略微客套了一下,竟然就没再追问。只是向捧哏道人问道:“道长要等之人,便是县主阁下?”
“那是自然。”
“却不知为何?”
“因为现在牌子在她手里。”
“狄某冒昧,还望请县主的飞凤牌一观。”狄仁杰语调虽然客气,只是有一股不容的拒绝的意味在里面。
木子倒是现在才知道了自己自幼带在身边的牌子原来叫飞凤牌,只是想来狄阁老早已知晓此牌子的存在,便没犹豫的从手腕上摘了给他看。
狄仁杰仔细的查看了那枚雕着一条的麻将牌,“虽然先前在王府,狄某曾在县主阁下手腕上见过一次,狄某以为只是略有相似。又听双燕禀报说在此地见过北长老行踪。狄某一直以为道长便是北长老。没成想,真正的北长老竟是这位垂髫之年的县主阁下。”说完长辑到地,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
“狄大人太过客气了。”木子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略微感觉到这个北长老似乎地位要比同位长老的狄仁杰高一些,正欲想问,只是看到师傅在狄公背后冲自己做了个闭嘴的姿势,知道他有安排,便只是让了狄公起来。
“狄某今日而来,自然是为了昨日那刺客而来。”
“还望狄公解惑?”看到师傅又对自己比了个听的动作,木子便安心下来听着。
“先前本官曾收到消息,说有反贼张二河的同党,自神都逃往此地。狄某故而来访,本意是联络本地按察使查探此事,没成想反贼竟然意图行刺北长老阁下。狄某来迟一步。幸而北长老吉人天相,没有大碍,狄某在此向北长老赔罪而来。”
狄仁杰本欲再次行礼,被木子拦了下来,被一老祖宗级别的人物频繁的行礼,木子实在是担心自己会折寿。只是想着狄大人莫非真把自己当做小孩子?若只是想来抓个反贼,又何必亲自秘密来访?怕是想来调查王爷,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与反贼有瓜葛才是真的。
“只是不曾想,刺客主使竟被抓获,然后又死在了大牢里面。听闻昨日道长与县主亲自前往狱中勘验,狄某不才,想了解一二。”狄仁杰姿态放的很低,说只是想了解一下,到底谁杀了刺客。
“贫道昨日受刺史大人邀请,确实是带了县主去勘验了凶案现场和行刺县主之人的尸首。凶手为凤仪卫密探,假冒府衙大牢牢头,用夺魄之术夺去了刺客性命,只是不知为何人所派。”捧哏道人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内里有个*字。
“竟然是月字门的人?只是这月字门平素只负责刑狱之事,侦缉和暗杀之术按道理均非他们本职。为何会牵扯到此事之中?这就有些奇怪了。”狄仁杰沉吟良久,只是觉着奇怪,却丝毫没有线索。
“贫道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不知猜的对不对。”
“道长请讲。”
“以狄大人来猜测,这刺客和杀害刺客的凶手,会不会是同党?”捧哏道人把昨日和木子编好的故事讲一遍听。
“月字门是西长老的人。难不成,西长老果真牵扯到张二河谋反一事?如此说来,倒是可以说的通了。只是为何,不在路上截杀,非要等到刺杀失败后,才杀人灭口?”
狄仁杰绕着小小的静室一圈圈的转着,开始了自己的思索。
好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狄仁杰突然大惊失色:“不好!此事须立即禀明天后。本官今日先行告退,还望北长老海涵。”然后竟头也不回的走了。
“什么情况?”木子很是纳闷儿,待到狄仁杰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山门之外,木子才转过头问捧哏道人。
“为师也不知道。”捧哏道人笑的很猥琐:“只不过是一些对付聪明人的江湖手段,很多事情你只要说个开头,剩下的他自然会自己联想过去。”
“所以他联想到了啥?”
“如果你父王遇刺,谁获利最大?”
“我奶奶!”木子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种作死的话以后最好放到心里。她留着你爹还有用处,自然不会是她。”
“父王一个落魄王爷还能有什么用处?”
“那些不听话的李唐宗室造反,定然要寻了由头。能接皇帝位的一共就俩人。总不能让当今的皇帝陛下造反?”捧哏道人淡定的伸出了三个手指。
“所以你父王就被流放到了房州,距离不远,方便控制。又甚是偏僻,可以制造大把的机会接触到那些姓李的亲戚。所以只要盯紧了你父王,天后就能知道很多事情。这是其一。”
“原来是把我家老子当作鱼饵来用了。”
“孺子可教也。第二则是防备当今的天子陛下。当今国主幽居偏殿,一应大小政事皆由当今天后处置。但是有了你父王,才能保证当今的皇帝陛下,至少在当今天后仍能理政的时候,继续在偏殿呆着。这是其二。”
“至于第三么。听说最近天后的侄子,野心很大。”
“所以不会是我奶奶动手?那么难道是当今天子,我那便宜叔叔?又或者是我那表叔?”木子很虚心的接受自家师傅的政治启蒙。
“你叔叔和你表叔,任何一个人主使的这次刺杀,天后都不怕。遇刺的是谁?”捧哏道人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前任宰辅,张光辅张二河大人之子。”木子有了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张二河被周兴诬陷谋反,是因为挡了我表叔做宰相的路。偏偏动手的却是我奶奶自己的人。最终受益的却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木子越说越快,心里似乎找到了些规律:“皇帝有想法,奶奶自然不怕,随便找个由头就和我父王一样流放了了事。侄子有想法,奶奶肯定也不怕,大不了换个侄子做宰相。但是如果是替自己干活的西长老有想法,或者投靠了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甚至是三方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同盟,奶奶想必会是非常难受了。”
“还有一点,听说最近皇帝陛下的儿子中,三子与你妹妹一样,年少成名,已经被封为楚王了。”
“只是一个小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木子很是不解。
“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可这是当朝皇帝的儿子,你说,会不会有人已经开始建议立太子了呢?”
“所以,我奶奶刚好又多了个理由来搞一下这几个现在不听话,或者有可能不听话的后辈。防着后面自己想当皇帝的时候又多一个太子的麻烦。”木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希望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
“当皇帝,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猜测,只是一个念头,就会有很多人头落地了。”捧哏道人捧着茶杯,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家儿子和侄子自然不会因为一个猜测受到太大影响,只不过,估计这位所谓的楚王,很可能就要换个父亲了。”
“只是别牵连到我们家就好。再有惊吓,我怕父王心脏病都要犯了。”
过了几日,神都有消息传来,说当今楚王殿下日表英奇,天资纯美,着过继故太子李弘为子,传承香火。似乎是从某方面验证了师徒二人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