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不了,真碎不了一点。”
玄七努力挣扎,余光瞥见赶上来的两人,连忙招呼:“有人来了,保护主子。”
这要真拍下去,巨石和他的手到底哪个碎,几乎没什么悬念。
换成以前的侯元基,听到玄七这话,多少要解释两句。
可现在的他已经没那个心思了。
侯元基眼神空洞,四肢受伤,物资几乎为零。
手下的解差还不知道能从山崩里逃出来几个。
前路简直一片黑暗。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没有陆晚音的一路提醒,他可能也已经死在落石下了。
现在被封在山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吃的。
就算寻到了路,也要费力攀爬,绕路出山,至少又要耽搁好几天,才能见着人烟。
不仅是那些犯人,连他都要开始饿肚子了。
活着好难,真的好难。
※※※
皇城御书房。
“混账!”
皇帝看着刚呈上来的昨日传书,暴跳如雷:“堂堂羽林卫副统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甚至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他把信纸摔在站在前面的刑部尚书脸上:“你们王家是怎么跟朕保证的?说什么这点小事,速去速回,结果呢?”
皇帝使劲儿拍了下心口,“是速去送命了!废物,全都是废物。”
他越说越气,心中的一股子郁气,怎么都消散不了。
那么天时地利的地方!
那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居然就让这群废物这么给浪费了!
刑部尚书连忙接住劈头盖脸而来的信封,心里慌的一批。
王家前段时间才遭了贼,被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大盗洗劫一空。
连私下经营的铺子,都被人给搬空了。
没银子进账不说,还欠了一堆的货银。
这要换了别的小门小户,都要被堵门要债了。
王家吃了一个多月糠咽菜,就等着底下来的供奉。
可没多久,就收到一个供奉王家的小官也遭贼的消息。
甚至还弄丢了与王家往来的信件。
刑部尚书吓得连忙派人传话,禁止所有人送东西过来,先过段时间听听风声再说。
还没过多长时间,他最喜欢的二儿子就死了。
刑部尚书看着情报上自己儿子的死讯,忍着悲痛挨骂。
一个月来营养不良的脑袋,一阵阵眩晕。
就在这时,大太监小心翼翼走上前来,说是有几位大臣在殿外,有要事禀报。
皇帝心烦意乱地让人进来。
“陛下,老臣收到加急传书,葫芦口地动,有山崩现象,周遭村镇被波及无数啊!”
丞相带着几个官员,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
皇帝停了这消息,先是一愣:“你说清楚,是哪里地动?”
丞相又大声汇报一遍。
皇帝倏地起身:“此话当真?”
原本阴郁愤怒的表情,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喜悦起来。
这明显的转变,令丞相几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如此天灾,百姓受难。
身为帝王,不忧心就算了,竟还露出喜意?
当真不妥。
皇帝却不管那些。
那可是地动啊!
地动山崩,还是葫芦口那样的地方。
够谢璟辞他们死一万次了。
他越想越是兴奋,愈发掩饰不住的笑意,让底下的人心中发寒。
“陛下,还有一事——葫芦口附近多处出现灾情,各地官员求朝廷赈灾。”
皇帝方才还喜形于色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赈灾?前些日子下雨要赈灾,现在地动又要赈灾!我大晟的税赋那么低,每年那么多的收成都去哪儿了???”
他方才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甚至更差了。
“这点小灾,还得几次三番求到宫里来,要那些地方官,有何用?”
如今国库比他的脸都干净,他上哪儿拿银子赈灾去?
但是这种事儿,他实在没脸到处往外说。
“陛下,那税赋对百姓来说确实不低了!再者,这可是地动,就算有粮食,基本也都被埋了,这可不是小事啊!”
丞相大人好言相劝,却被皇帝一甩袖子,堵了回去:“埋了挖出来便是!这点小事,还要朕教?朕看你也是个无能之辈,滚回家歇着去吧。”
说罢,他扭头就走,直接把丞相等人,晾在原地。
众人面色戚戚,互望一眼。
丞相可是跟着先帝的从龙重臣,就是连先帝,也没有对丞相说过如此重话!
对老臣不敬,对百姓不仁。
大晟要亡啊。
众人突然有些怀念谢璟辞还在的时候。
帝王的昏庸之事,放眼整个朝堂,也就他敢直言不讳。
众人摇头,纷纷散开,只有刑部尚书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的儿子。
如今连尸体都看不到了?
刑部尚书突然想到,今日上朝前,大儿子王富贵的话。
“爹,昨日有好友送了两只鸡来,孩儿让人炖上,爹回来好好补补,养好身体,不然二弟回来,见您瘦成这样,要担心了。”
刑部尚书泪流满面。
如今是再也见不到了。
余震几乎已经没有了。
这里除了碎石,还有不少断枝,可以生火。
所有人都频频望向中间最好的一片空地,一脸怀疑人生。
陆晚音这一圈人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炖锅。
锅里是两只炖得飘黄油的鸡。
隔着老远,他们都能闻到香味儿。
陆晚音给自己人每人发了一个碗,先来一碗热鸡汤暖身子。
刚刚逃命完,一碗浓香的鸡汤下肚,整个人都舒坦了。
这鸡炖得刚刚好,陆晚音用筷子轻轻一夹,骨头就轻轻松松全夹了出来。
两三下把炖得极烂的鸡弄碎,与锅里的蘑菇混在一起,一捞就是一碗肉汤。
一口下去,连汤带肉,格外满足。
众人都赞不绝口:“夫人这炖鸡的手艺绝了。”
“我也觉得。”
陆晚音喝了口汤,一脸满足。
她压低了声音,悄悄凑近谢璟辞:“我方才回京城取东西,随便去王家走了一圈,发现他们在炖鸡,老香了,顺手就弄来了。”
说着,晃了下手里泛着油光的汤:“将军,你派人查查,这厨子王家从哪里找的,都穷成这样了,哪里还发得起工钱,干脆把人带走。”
谢璟辞愕然。
他虽然远离京城,却每天都在关注京城里的情况。
王家最近天天吃糠咽菜,哪里吃得起鸡?
自家夫人,怕是把人难得改善伙食的口粮,给顺走了。
谢璟辞看看陆晚音,再看看手里汤,又喝了一口。
嗯,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