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云间月的样子,江上秋直接被逗笑了,伸手敲了云间月的脑门一下。
而青宣则是看了看身边还在扒饭的天羽君,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青宣在为天羽君的事情思考忙碌时,尤其是在处理一些难题的时候,心中老是莫名奇妙的生出一种天羽君是自己儿子的错觉。
或许,这就是为别人操心着想的感觉吧!
一顿饭在沉闷的气氛中吃完了,四人对于灵儿的问题都是没有提出什么好办法,吃完饭后匆匆告辞了一番,便各自回了房间。
房间之中,青宣并没有立即睡去,而是斜坐在椅子上,一边端着茶水细细品尝,一边思考着这两天的事情,嘴角不时露出丝丝诡异的笑意。
“嘎吱”
就在这时,青宣房间的门忽然打了开来,云间月在门后伸出小脑袋,转着眼珠子朝房间内四处乱瞅。
青宣见状眼角跳了两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进来吧,我没睡。”
云间月闻声一惊,看到椅子上的青宣又是一喜,连忙进入房内,将房门关上,迈着小碎步的跑到青宣面前。
青宣撩了撩鬓角的头发,懒懒道:“云姑娘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来我这一个大老爷们儿的房间做什么,不怕被人看到传出流言蜚语嘛?”
云间月毫不在意的一撇小嘴,然后紧盯着青宣的青宣,无比郑重的问道:“青砖儿,你真有办法解决灵儿妹妹的问题,为她找到躯体?”
“果然”
青宣心中一动,就知道云间月是为了这事而来,直言道:“方法我当然有,但就如我所说,并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云间月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然后咬了咬牙,道:“好吧,那本小姐决定了,把灵儿交给青砖儿你了!”
“哦?”
青宣挑了挑眉,随之哈哈笑了起来:“云姑娘怎么改注意了?”
说着,青宣朝房间角落中的一张凳子勾了勾手指,那张凳子便漂浮起来,落在了云间月的身后。
云间月也不惊奇,坐在凳子上直勾勾的瞪着青宣,道:“本小姐想通了!灵儿不能就以神魂之态窝囊的过一辈子,那对她来说太痛苦了!”
“既然本小姐和秋姐姐都帮不到灵儿,那就只能狠下心来赌一赌你的土法子了!为此本小姐愿意付出所有,青砖儿你有什么需要本小姐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要保证灵儿神魂的安全。”
“哈哈哈哈”
青宣又是一阵大笑,目光深沉起来,对云间月道:“云姑娘你能想明白其中关节这是好事,我也可以承诺保证灵儿小姐的安危。只是”
青宣嘴角一翘,缓缓道:“这事情只凭你一个人,说了可不管用哦!”
云间月一怔,然后一下恼怒了起来,站起来怒道:“怎么!?你要反悔?”
青宣嘻嘻一笑,伸手摆了摆,示意云间月坐下来,笑道:“云姑娘稍安勿躁,我并非不愿帮助灵儿小姐。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着相了。”
云间月又是一脸犹疑,坐下来气鼓鼓的问道:“青砖儿你说明白,本小姐着什么相了?”
青宣喝了口茶,悠悠道:“从始至终,这件事都是云姑娘你一个人在担心,为灵儿小姐思考出路,但是你可问过灵儿小姐本人的意愿?”
“啊?”
云间月一呆,不明所以的看着青宣。
青宣笑着解释道:“灵儿小姐也不是小孩子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到底是去是留,将来报仇也好,隐忍度日也罢,都要由她自己决定。”
“现在咱们根本就不知道灵儿小姐的想法,就这么殚精竭虑的为她考虑,根本就没什么用。万一灵儿小姐见家人死绝,心心灰意冷之下,真就想这样过一辈子,那我们一直为她找躯体的想法岂不是可笑?”
青宣的一番话,听得云间月心头大震,猛然之间似是想通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嘴硬道:“这怎么可能!?灵儿妹妹可不是那种胆小的懦夫,她一定”
说着说着,云间月就说不上话了,一想到灵儿要报仇的难度,小脸上满是“愁”字。
事实确实如此,一般人面对圣朝和皇罗宗这两大势力的联手,还真就只剩下绝望的份儿了。
青宣继续笑道:“一切后续,都要等确保灵儿小姐的神魂平安无事,明日叫出来亲口询问之后才能决定。云姑娘你现在就这么急着为灵儿小姐安排未来,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你就这么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灵儿小姐身上,是不是显得有些霸道?还是说”
青宣揶揄道:“云姑娘真把自己当成灵儿小姐的娘亲了?”
云间月的脸庞一片涨红,羞窘的反击道:“是又怎么啦!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灵儿是本小姐姐的妹妹,本小姐把她当女儿关心又没什么错!”
“哈哈哈!”
看到云间月的样子,青宣笑了起来,并不答话。云间月也是红着小脸儿挠了挠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青宣的话确实令云间月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过于担忧着急了。而此刻明悟过来,云间月心中的担忧也化解了不少,顺便还有些感激青宣,她知道青宣刚才是在开导自己。
忽然,青宣表情变得温和起来,对云间月缓缓道:“其实啊,云姑娘,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愧疚。”
“哎?”
云间月又是一呆,随之心中一阵惊慌,小脸一扭哼道:“哼,本小姐根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青宣轻笑道:“你这一个月来的心事,姐姐她可都是跟我说了。你一直在为没能救得了世伯一家和弄丢了灵儿小姐的事情心感歉疚,强颜欢笑,是不是?”
“当初在得知杜家有难时,更是不顾姐姐的劝阻,执意孤身前去救援,是不是?”
一提起杜家,云间月眼角就闪烁起一丝泪光,心中悲戚不已,银牙轻咬着嘴唇默不作声,没有反驳。
青宣眼帘一垂,淡淡道:“当然,我不是在说云姑娘你做错了什么,云姑娘重情重义,知恩图报,实乃罕有的女中豪杰。只是云姑娘你想过没有,你当初冲动之下所造成的后果会是如何?”
“云姑娘,陪伴在你身边的,可不止是只有仇恨。还有更多关心你,爱护你的人。”
“若是你真出了事情,你让你秋姐姐怎么办?你让你师傅怎么办?你让你那些师门中的好友怎么办?他们还不得伤心欲绝啊。”
“更何况,你自己身上也有血海深仇。你若是真的身陨,你如何面对那些死去的家人?”
随着青宣的话语,云间月双肩微微颤抖起来,眼圈开始发红起来。
她当初得知杜家要被灭门的消息时,心中就只剩下对杜家的担忧和着急了,哪还有心思想其他事情,脑子一热就一个人跑了过去,打算救人。
而无意阁一直都在被涯州府衙监视着,几个高手更是重点关注的对象,江上秋根本就不可能大规模的出动人手去帮助云间月。云间月独自出去后,江上秋只能无奈的坐在无意阁中等着云间月的消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后工作。
最后还是白姨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暗中出城接应云间月,把云间月救了回来,不然云间月还真不一定能逃得了。
现在经青宣的提醒,云间月一想起自己万一被楚御风抓住的后果,顿时浑身发抖。
她不是在害怕自己的下场,而是一联想到江上秋和自己的师傅在得知自己死讯后的情景,以及那些泉下的家人,心中就涌出了更多的愧疚。
江上秋对云间月的感情自不用多说,而虚方境仙主对云间月的关爱也是极其深厚。在原本唯一的弟子叛出师门后,这整整一百年间,虚方境仙主就只收了云间月这么一个亲传弟子,其重视之情足可体现。
若是云间月真落在楚御风手里,出个什么意外,谁知道虚方境仙主会暴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
青宣叹道:“人之一世,虽不可能独自而活,难免与旁人有所交集,更会结识一些好友,甚至是生死相托的至交,但这并不意味着人就要为别人而活。”
“云姑娘,你感念杜家的恩情,一心一意的为灵儿小姐着想,其感情之深令人动容。但是你可曾意识到,你在为他人担忧之时,还有更多的人在为你担忧。他们对你的牵挂,同样情深义厚,无法割舍。”
“你忍心为了自己的一时心安,就置他们的情感而不顾么?”
云间月垂下了头,脑海中思绪翻滚,念及这几年进入虚方境后的种种事情,又想起那些新结识的好友,心头怦然颤动。
青宣认真道:“云姑娘,有时候人越是为了别人着想,就越是要看重自己。因为这时候的你,并不仅仅是自身一人。”
“你,就是那些爱护关心你的人们心中的珍宝,是照亮他们世界的光芒。如果你一朝陨落,那么他们的世界也会黯然失色的。”
“你的离去,不仅仅是带走了你自己,更是带走了他们的希望和梦想,笑容和快乐。”
云间月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已是泪光盈盈,颤抖道:“我我真的有那般重要?”
青宣朗声笑道:“云姑娘为何如此看轻自己?别说是云姑娘的那些知己好友,便是我这和云姑娘相识不过几日的路人,若是得知云姑娘你香消玉殒了,那也会伤神痛心,难以进食呢。”
云间月闻言脸色一红,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以往她听到这些甜言蜜语毫无感觉,甚至还十分反感,但是此刻不知怎地,却是感觉十分欣喜。
青宣悠然长吟道:
“该心忧时且心忧,力有不及莫强求。”
“了却故人生前事,不愧当年结义酒。”
云间月闻诗一怔,心中默默的念了一遍,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随之没好气的白了青宣一眼,哼道:“这时候还不忘卖弄诗才,青砖儿你真是风骚透顶。”
青宣咧嘴一笑,怡然自得道:“若是在下的打油诗能令云姑娘解开心结,那么在下便是被云姑娘讨厌,也要天天卖弄了。”
“切!谁稀罕!”
云间月很是鄙夷的斜了青宣一眼,一副如见秽物,不愿靠近的模样。不过在眼底,云间月却是闪过丝丝欢喜舒畅。
忽然,云间月眼珠一转,似是无意道:“我说青砖儿,你别老是云姑娘云姑娘的叫了,本小姐听着好生别扭。”
青宣挑了挑眉:“那在下该怎么称呼云姑娘?”
云间月欣然道:“你就和秋姐姐一样,叫我月儿吧。”
“月儿?”青宣皱了眉头,然后摇摇头:“好俗,也没新意。”
云间月一下好奇起来:“那你想怎么称呼本小姐。”
青宣搓着下巴,露出一副沉吟之相:“让我想想啊。云间月月亮中秋有了!”
青宣眼睛一亮,高兴道:“那我就叫你月饼儿吧!”
“什么!?”云间月顿时起身,俏脸含怒,立刻否决道:“这是哪门子的称呼!不行不行!改了改了!”
青宣脸色一板,好似没听到云间月的话,一副认真的表情:“嗯,月饼儿,就这么定了!”
云间月气得直接蹦了起来,大叫道:“不行,不行,你快给本小姐改了!”
青宣严肃的点点头:“好的,月饼儿!没问题,月饼儿!你不喜欢的话,那我就叫你大月饼儿吧!”
“啊啊啊啊,混蛋青砖儿,本小姐跟你拼了!”
朝阳灿烂,晨光万丈,又是新的一日。
但无意阁,江上秋的房间之中却是门窗紧闭,帘幕重重,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
房间之中,点着明亮的烛火,地面上放着香炉,散发出缕缕青烟,整个室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这香炉中所烧的便是安魂香,专门为那些离体的神魂所制,散发的烟气能保护神魂,不受外界刺激。江上秋的房间包裹的这么严实,也是为了防止阳光照进来,晒伤了灵儿的神魂。
此刻在江上秋的床上,灵儿的尸体一动不动的躺着,云间月坐在床边,和一个半透明的人影相拥而泣。
只见那透明人影圆脸富态,身体胖敦敦的一团,和床上的尸体别无二致,正是灵儿的神魂。
青宣、天羽君和江上秋坐在一旁看着云间月和灵儿,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都是叹气摇头,没有出身。
也罢,就让她们好好发泄一下感情吧。
若是普通人看到这一幕,那非得被吓个不轻。因为神魂用肉眼是看不到的,青宣三人有修为在身,自然是能看到灵儿。但让普通人看来,就是云间月一个人在对着空气泣不成声,自言自语,看起来十分渗人。
事实上,确实也就是云间月一个人在哭,灵儿只是抱着云间月默默垂泪,小嘴紧紧抿着,并不言语。眼中虽有悲戚之色,但更多的却是平静、冷漠和仇恨。
昨晚灵儿的身体被洗漱好了之后,白姨和荣姨就拔掉了灵儿尸体头上的定魂针,将她的神魂接引到了静神玉中温养。
而今日灵儿的神魂被呼唤出来后,表现的十分冷静,一点也不慌乱,只是戒备的看着青宣和江上秋等人。直到灵儿看到了云间月,眼中才出现了波澜。然后云间月上前,和灵儿哭诉了一番事情的经过后,灵儿这才放下了警惕和戒备。
只是云间月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哭泣起来,结果把灵儿的悲伤之情也给勾了起来,两人就这么抱着开始一起流泪了。
整整哭了两炷香的时间,在青宣和天羽君哈欠连天,都快睡着的时候,云间月这才止住了哭声。
这倒不是云间月想开了,只是灵儿见云间月如此悲伤,大有泪淹无意阁的趋势,只好开口安慰,说了半天才把云间月给安抚住。
青宣和天羽君见状一下打起了精神,心中都是嘀咕不已。
这女人哭起来还真是麻烦,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泪水。以后决不能把女人惹哭了,不然那可有够头疼的了。
安抚好云间月,灵儿站了起来,胖胖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扫视起众人来。确定了青宣和天羽君的身份后,灵儿上前几步,双膝一跪,趴在地上,一字一句道:
“两位恩公救得杜灵儿性命,灵儿感激不尽。如此大恩,灵儿终生不忘。若是灵儿他日有所成就,必定竭力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