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不见的人

王先生说完这话之后,好像突然回过神来,转身就朝着祠堂外面跑,还没等乡亲们回过神来,背着背笼一下就跑没影了。

原本祠堂里灵位掉下神龛的时候,院子内外一片安静,估计都和我一样,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给吓得说不出话了。

即便是王先生惨叫咆哮的时候,乡亲们依旧愣在原地,不发一言,仿佛王先生喊的那一句话和他们无关一样。

直到王先生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这些前来看热闹的,和给我爷爷抬棺的八仙,才终于回过神来,齐齐冲进祠堂,将我和我爷爷的棺材围在中间,七嘴八舌,指指点点,问我王先生刚刚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哪能知道是什么意思,除了说不知道外,半个字都编不出来。

最后还是村长出面,才让惊恐的乡亲们暂时放过我,各回各家去。

抬棺的八仙并没有走,陈谷子的事情他们比谁都清楚,之前王先生承诺会保他们平安,结果现在王先生自己先跑了,这让他们怎么可能安心回家?

村长也没办法,只能向他们保证,他会把王先生找回来。

等到八仙惴惴不安离开之后,村长吩咐我把先人的灵位都归好位,而他自己,则要出门去找王先生。

倒不是村长多么信守承诺,实在是因为现在的残局,没有王先生根本下不了息(收不了场)。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偌大的祠堂,就只剩下我和我爷爷的棺材,以及掉落一地的陈家先人灵位。

村长叮嘱我把先人的灵位归位,我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自己会把先人的位置放错,可当我走进大厅之后,我才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掉落在地上的这些灵位,竟然由远及近,呈一个倒三角形,整整齐齐的倒在地上。

也就是说,原本应该立在最上面的那块牌位,此时此刻,就在距离我脚尖最近的距离。在它的后面,是三块灵位,应该是他的三个儿子,以此类推。

看到这倒三角形,我第一反应是归位很容易。第二反应是这一阵风吹的倒是挺周正,竟然还能不改变灵位原来组成的形状。----没错,尽管王先生见到这一幕后惊慌失措,但我仍觉得是吹风的原因。

可当我搬来梯子,按照顺序把一部分灵位摆上神龛,一个不经意间的回头,我看到地上呈现正梯形的众多牌位后,突然就被吓得站在梯子上不敢动弹了。

因为如果真的是吹风的话,那么想要灵位往前倒的话,这风就必须从灵位后面吹过来,而灵位的后面,是一堵严严实实绝不漏风的墙!

而且即便是有风,它也绝对不会把最上面的这块灵位,吹出去那么远!----站在下面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站在梯子上,我才发现,这距离少说也有三四米了,这根本不可能是一阵风能做到的,反倒像是有人站在我这个位置扔出去的一样!

可我比谁都清楚,在灵位向前倾倒的时候,这祠堂大厅里,根本没人!因为那个时候,我就跪在神龛下,毕恭毕敬的磕头!

也就是说,这祠堂大厅里,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人!而且很可能就站在我身边!

一想到这里,我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更是发麻,然后二话不说,三两步跳下梯子,头也不回的走到院子中央,躲在太阳底下。

都说那些东西害怕太阳,所以现在就算是被晒死,在村长回来之前,我也绝不会去阴凉地!

我原以为村长不管有没有找到王先生,都会很快回来,却没想到太阳都下山了,还是不见他踪影。

有太阳的时候我还能躲在太阳下,现在没太阳了,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祠堂外终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小娃娃,哈不出来帮忙?”

是王先生的声音!村长找到他了?

我急忙走出去,结果却只见到王先生一人扛着一根粗大的木头朝这边走来,四周并没有村长的身影。

我上前帮忙接过木头一端扛在肩上,问,村长呢?

他讲,我让他挨家挨户通知老乡去咯。

我问,通知什么?

他讲,天黑以后莫出门。

我又问,为么子?

他讲,因为你爷爷很可能要出来。

我爷爷都已经死了,他怎么出来?难道真的会像电影里演的,变成僵尸?

王先生突然一松手,木头砸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把我肩上磨掉一层皮。

他没好气的讲,不止是少看小说,电影也要少看点儿。

我讲,如果不是僵尸,那是么子?

他冷哼一声,讲,你不会想晓得滴。而且你最好是求菩萨保佑你爷爷出不来,不然滴话----第一个死滴就是你!

我急忙问,为么子?

他讲,这事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你先帮我把东西都搬进来,再迟就搞不彻咯(来不及了)。

虽然我有一肚子的问题,但看王先生那着急的样子,我只好把问题暂时压下,跟着他一起出了祠堂,朝着村尾山脚走去。

等到了山脚的时候,天色已经麻麻黑了,我看见山脚下,还有十几根和之前一样大小的木头,横七竖八的摆在那里。

看那木头的样子,像是刚砍的。

我张大着嘴巴问,都是你砍的?

他讲,不是我砍滴,难道哈是你砍滴?

我有些不好意思,讲,我还以为你已经回镇上了。

他讲,我见过你爷爷滴脸,要是不解决好,回到镇上也躲不脱,哈不如留下来和他斗一斗。

这话除了最后一句,前面三句我都没听懂。

我有心开口问,却被王先生给堵了回去,只能跟着他搬木头去祠堂。

我自小生活在农村,身体素质还可以,只是不间断来回搬十几趟,还是有些吃不消。当最后一根木头落地的时候,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王先生见状,主动开口问我,小娃娃,我到山上砍树滴时候,看到你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是搞么子?

我挣扎着把我的推断告诉他,他转身看了一眼大厅神龛,然后骂了句,狗日滴,这趟水越来越深咯。

我本想问王先生为什么这么说,结果就看见他揭开背笼上的黑布,从背笼里抽出一柄斧头,照着一根木头就劈上去,然后入摧枯拉朽一般,从头到尾剌开一块木板下来,看得我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这尼玛,人工切割机?

我问王先生,你劈木头搞么子?

王先生头都没抬,只说了三个字:做老屋!(我们那儿的方言,棺材的意思)

我大吃一惊,急忙问,又死人了?

他摇头,讲,这老屋是给你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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