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愁云暗雾罩八旗

建德城外江面上一片鸡毛。

清军已经过去了。

然后他们无可避免的在江面上留下了大量的痕迹。

数十门火炮加无数火箭的狂轰滥炸,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趟过去的。

深知重点打击,饱和攻击,和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这一道理的丁进,就非常完美的演绎了这一理念。

集中火力重点轰击大船,因为大船一旦沉没,必会堵塞河道。

而只要江上的河道被堵,那清军还怎么乘船逃脱?

事实上能逃脱的清军船只不过三分之一,大量船只还是超轻量级的渔船、走舸之类的小船。

很多吃水较深的大船都只能望着江面无功而返。

阿济格在数次尝试都无法成功之后,无奈的选择了弃船而走。

当然,他们弃船的时候是很放了一把火的。

要不然,秦朗账面上的资金非一下子多出百万计不可。

大批的秦朗军士兵合着严州的乡勇民壮下到了江水里,去打捞沉船,去捞取被清军抛入江中的金银财货。

阿济格把随船的浮财或是发给全军,或是直接投入江中,大量珍贵的绫罗绸缎也化为了灰烬。

可以说是一丁点的好处都不愿意留给秦朗军。

当然还有一些火炮和大量的炮弹药粉,无可奈何之下,阿济格也痛快的一毁了之。

“狗娘养的,那么多的好东西……”

丁进恨恨的看着江边堆积的两座银山,看似也不小,实际上只多十万两而已。比起被俘清军交代的数字来,太小巫见大巫了。

秦朗也发现自己的盘算似乎落空了。他本来还指望着能从鞑子身上多捞取一笔银子,好早点把一千万凑齐,这样他好再升级。

可现在看么,局势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美妙。

不过从严州传来的消息也挺让他高兴的,清军的火炮几乎丧失殆尽。

这下子他们对营垒的攻坚能力就更弱了。

金华府里的朱大典高兴异常,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被贬回老家了,竟然还能撞到这等东山再起的天赐良机。

只要他好好的把握住这一仗,东山再起,卷土重来,不在话下啊。

所以他这个时候更是庆幸自己见机的早,直接花了上万两银子和数千石粮米,请来了两个营的秦朗军精锐。有了这两个营的精锐做主心骨,他可不就能在接下的大场面里分上一杯羹了啊?

金华城外还有一支不止具体数量的八旗骑兵在游荡,所以金华府的乡勇民壮和两个营的秦朗军似乎始终都被困在了金华城中。

阿济格的大部队已经进入金华府,但对金华府城是看也不看,只一门心思的向西卷去。

一部分骑兵被留在了金华府和严州府境内,滞后着两地武装力量的行动。

两府水道发达,按道理船只应该很多很多,可清军过后,大量的船只或被清军拘为己用,或是被他们一把火烧的灰都不剩。

反正两地的人马别看有水道之利,却根本无法利用上。

想要出动,就只能拖着长长的辎重队伍行进。

而且秦朗军面对清军骑兵的突袭,都不敢说全然应付的来。那些浙中的民勇乡兵就更不能应付的来了。

甚至两地秦朗军都必须要考虑到,清军冲垮了友军阵仗,再驱赶着友军士兵倒卷自身时候……

而且光是清军骑兵对辎重部队的袭扰,这本身就会大大影响到两边兵马的行进。

所以,严州和金华这两边人马的行动速度,真的落后了秦朗预计的一大截。

只是秦朗根本不怕这点意外。

稳坐龙游城内的他,看着外头黑压压的大片清军,一点威胁都没感觉得到。

清军再人多势众又如何?

没有大炮,阿济格傻了才会强攻龙游。如果可以,阿济格他肯定宁愿前路上根本就没龙游这座县城。

龙游县城在信安江与其支流灵溪的交汇处,两条河流在县城东北方向交汇,整好合着横在中间的龙游县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

秦朗现在就依托着县城搭两水这个不大的三角地带设防,清军没有了火炮,根本就对秦朗构不成威胁。

包括那一艘艘不大的小船小舟,这一刻是全都要跟清军说拜拜了。

人数多达数万的清军士气低落的向着西面挺进去。

他们根本就避着龙游县城,没放一枪,没发一矢。

历经了建德之战的挫败后,清军上下的士气和斗志大败,尤其在知道大批秦朗军已经在前路上等着他们的时候。

没办法。

战事打到现在,清军是真怕了秦朗军了。

很多人都怀疑,秦朗军的防线他们究竟能不能攻破。

在自身眼下损失了几乎所有火炮的情况下,他们凭什么能撕开秦朗军堵在前头的防线?

而一旦撕扯不开了,他们又怎么才能杀去赣西,杀回家?

说真的,大批八旗气势汹汹的杀入江南,这才过去几天时间啊?

可是他们从江宁到芜湖,再从芜湖到徽州,然后从徽州来到杭州,又从杭州来到现在的衢州……,局面已然天翻地覆大相径庭也。

一连串的际遇太叫八旗们糟心了。

阿济格之行径,说的好是攻城掠地,说的不好就是仓皇逃窜。

江宁镇一战的结果传到军中的时候,清军中还颇有一些为尼堪、孔有德报仇之呼声。可是攻徽州不克,攻杭州不克,着实大大消耗了清军的锐气。

然后就是建德之战了。

清军下了多少功夫,想了多少办法,也没能奈何得了建德的秦朗军。

这就像是当头一棒,把很多很多的清军都给敲醒过来了。

而人一旦清醒的认识到了前方的艰难(衢州的秦朗军),那就自然而然的会产生出气馁和颓废之情。

清军现在就是如此。

不过八旗兵良好的组织性让他们依旧保持着完整秩序,清军现在大体分做了三部分。

阿济格带领的主力已经越过龙游逼近衢州城了,阿哈尼堪和尚可喜,领着一部分人还在龙游境内。然后就是拜音图和准塔带领的殿后骑兵部队。

数万人兵力整个要把衢州府的东半边给铺满,但是没用。

阿济格很快就搞清楚了秦朗的算盘,看着山头上立着的一座座营垒,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堪。

即便不用去打,他都能想象得到,清军要想通过这些要卡,要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衢州城下清军大营中一片愁云密布。

数万战力强恒的清军精锐,大把的八旗天兵,现如今竟然陷入了一个进退不得的困难境地了。

前进吧?伤亡太大,那会要了阿济格老命的。

但是后撤呢?

黄得功带领的南都京营已经南下江浙,还有秦朗军在侧,后退谈何容易?

更重要的是,清军他们后撤又能撤到哪儿呢?

这不是从中原撤回关外,清军他们本身就是被逼无奈的来到衢州的。

现在他们是北面回不去,东边是大海,西面又去不成,南下浙南还是胡建?是真以为浙南几州府的高山低岭好攀爬,还是以为胡建的郑家是软脚虾?

也不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什么个样子。

没有了大炮,攻坚克险的能力就去了大半。

现在明人都学会了药粉包和手榴弹,对药粉有了最简单的发挥利用,再想要拿下城池,没有大炮谈何容易?

所以浙南山区那本就不是清军要去的地方。

一旦钻入了进去,光是骑兵战力无法发挥这一点,那就是清军极大的损失。

何况秦朗军能布下大网静候清军上门,南面的郑家又岂能小瞧了?

所以这南路说起来也是条死路。

“阿玛,大军已经进入衢州,岂能再做折返?现在就该不顾一切的冲杀过去。”博勒赫看到军中诸将都退下去后这般说道。

“哪里还回得了?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很。”阿济格闭上眼睛,满脸的疲惫。这一仗自己怎么就落到现在进退维谷的境地了呢?阿济格觉得自己晕乎乎的。

他并没有犯什么错啊。

水师一败就立马退了。

在江宁镇留下了满汉两万多人马驻守,按照常理,怎么着都够抵挡的了。

而他有那个缓和时间,早早的就带着队伍沿江退回去了。

所以阿济格思来想去,他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没能看出李国英的包藏祸心,其次就是没有重视繁昌。

说到底还是他大意了。

觉得八旗兵锋所向披靡,根本就不存在打出去撤不回来,被截断后路的可能。

所以一步错这就步步错。

如果尼堪孔有德他们能牢牢的挡住秦朗军,如果他在繁昌那一关驻扎下重兵提防,自己何以落到今日的地步啊?

江宁镇的大败深深的震撼了当时正在芜湖的阿济格等人。

然后数万大军在一丝慌乱下,也是在他阿济格的疏忽大意下,掉头南下,避而不战而选择了进攻繁昌,然后是南陵,全都不顺了就再度扎往徽州。

结果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一窝乡兵民勇竟然凭着地势,死死的阻挡了他们数万大军的连日猛攻。背后刚刚得胜的秦朗又率大军攻来,阿济格下意识的又选择了避战……

五指狠狠的抓在光亮的脑门上,阿济格手指头发力骨节都白了,脑门被五指抓的生疼,借着这股子疼痛,这才算把脑子里转过闪过的千思万虑给镇压下去了少许。

阿济格努力的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眼前的战局要他必须绝对冷静才行。

……

龙游,湖头镇。

一直数百人的清军骑兵陷入了埋伏。

虽然这不是准塔的主力,但是,守株待兔竟能真抓到一伙儿清军骑兵,这真心很幸运的。

现在,整个衢州战局全都在秦朗的眼中,虽然因为清军骑兵的机动性,秦朗不可能精准的完成每一次伏击。

但寻摸着清军的移动速度,在几个关键节点设伏,那也不是不成的。

湖头镇现今的战斗就是很典型的一例。

一千多秦朗军悄无声息的埋伏进了镇子里头。

然后真就等来了过来歇脚的清军骑兵。

湖头镇早就没有一人,但空着的大量房屋无疑是冒雨而进的清军骑兵所期望的地方。

当三四百骑兵鱼贯驶入空荡荡的镇子中的时候。

闪动的火光连成一线,一处处被引爆的药粉桶几乎同时发出震天的巨响。

药粉桶的威力可比火炮强大的太多了。

而且它们被埋置的时候,秦朗军还有意的再其周遭散布诸多的碎石子,然后这些碎石子在这一刻就全变成了犀利无匹的弹丸激射而出。

哪怕是秋雨中,湖头镇上也当起了一股股巨大的烟尘,清军骑兵队列中顿时喷出一阵阵血雾,血肉模糊的人马尸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更是满天横飞。

至少一半的人连同他们胯下的战马,同时以各种姿势倒在当场,镇子的大道上充斥着无法抑制的惨嚎。

接着枪声、手榴弹声和一声声虎蹲炮声接踵响起。

清军整个队伍都陷入了绝境。

一片混乱中,只有寥寥几个幸运儿逃过了这一劫。

可随后他们就倒在了大道两旁冲出的肉搏兵手里。

埋伏在湖头镇的一千多秦朗军,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无敌之势,瞬间就扫灭了这支清军骑兵的游弋部队。

而在此同时,衢州府城以西的几座卡在山头要道上的秦朗军营垒,也正在承受着极大考验。

大量的八旗兵固然被药粉包和滚木滚石砸死炸死,被枪子炮子送上西天,但清军的攻势从为见有颓势。

几座营垒圈被八旗兵的箭雨整个覆盖,顶着铁盔铁甲的秦朗军士卒,耳朵里不时就能响到雨点样的叮当声,散乱飞舞的箭支插满了营垒周围地面,如同长出的无数杂草。

时不时的就有人受伤,甚至是毙命倒下,但这等伤亡终究是少数的,铁盔铁甲还有头上的战棚足以保护大部分人的性命。

整齐的排枪齐射一刻不见停歇,还有举着药粉包和滚木滚石往下投掷的肉搏兵,也从不见他们有过停歇,横竖保持几座营垒全都保持住了火力的持续性。

“轰,轰,轰……”

前排的虎蹲炮又进行了一轮齐射,又是数百枚弹子噼里啪啦的打向清兵,后者应声倒了一片。有几具尸体从山坡跌落,顺着斜坡滚下来,直滚到了后续部队的跟前。

阿济格狠狠攥紧了拳头。

秦朗设立的这几个军寨营垒就是那么恶心。

几十米的山岭顶上,不但炮打的到,滚木滚石砸的到,连枪子也都打的到。

你要是不管,大军从下头经过的时候就无时无刻不被上头杀伤着。那么多人马呢,你还能全都绕道怕山路不成?

可你要是管吧,眼下就是这管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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