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还是二合一)
孙让今儿已经三十二了,多年生活的困苦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才三十出头的人,更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生活给他带来了沧桑,却也让他多了许多韵味。如今他就像是一杯酒,年轻的的时候是浑浊的,如今变得越来越清澈。
作为建文二年的庚辰科殿试金榜第三甲进士,他在这三甲一百一十人中并不是那么地出彩,如今在六合县税课局担任副官一职,从九品的官位。
今天他起了一个大早,大方的点亮了两根蜡烛,他对着铜镜整理着仪容,看着镜子里落魄的自己,他暗暗的给自己不断的打气,孙让你要加油啊,今儿如果有幸入佳人眼,那也算脱胎换骨了。
他拉着官衣上的褶皱,让它看起来更匀称得体一些,他突然想到喝花酒那些歌姬的吹捧,他笑得更加自信了。
尚书府的三小姐,他自认为能哄的好,况且自己的容貌也不差。
待发现没有遗漏什么,他从老仆手里接过热毛巾,狠狠的下劲儿把耳朵后边,脖子一圈用了的擦了好几遍。
对着铜镜看了又看,挺了挺胸膛,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朝着供桌上的牌位拜了拜:“爹娘,今儿我去看你们的儿媳妇。”
“保佑孩儿。”
尚书府的仆役今儿一大早就忙了起来,今天尚书府要宴请俊彦,名头上办一个诗会,主要是自己老爷想从这群人里给三小姐挑一个女婿。
三小姐未出阁,今日就算没有一个相中的,那这么做与名声无碍。
三小姐是六姨娘的女儿,因为三小姐不是府里的正妻所生,所以在婚事这一块儿就没必要像大小姐和二小姐那么恪守成规。
听老爷的意思是三小姐的婚事还需要她自己决定,她觉得好就好,她觉得不好那也不勉强。
因此,三小姐的婚事多了几分随和和疼爱。
府里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三小姐是姨娘所生的就看轻了她,府里的人都知道老爷最喜欢的就是三小姐,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小姐出嫁后能过的好一些。
如意郎君么,两人不互生欢喜那怎么能如意呢?
茹田氏走进了三小姐的闺房,见茹凝呆坐在那儿不知所措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的笑意,轻轻咳嗽几声,几个丫鬟老妈子知趣地缓缓地退了出去。
“大娘!”
茹凝糯糯地喊了一声。
茹田氏拉着茹凝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捋了捋她耳边的落下的碎发,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不知不觉女儿也大了,好像昨日你还在我膝下撒欢,今儿就突然长大。”
茹凝听着也不由的红了眼眶:“女儿不嫁人,女儿要照顾大娘和父亲一辈子。”
茹田氏抹去茹凝眼角的泪珠子,笑道:“傻孩子,哪有爹娘把孩子留在身边一辈子的,你娘走的早,她走的时候最舍不得你,硬是拖着一口气听着老爷答应给你寻个如意郎君才笑着离去。
不知不觉十五年过去了,你也大了,你娘的话老爷记在心里,大娘也记在心里。
前些日子给皇后娘娘去了信,她老人家点头了。”说着她开心的捏了捏茹凝的肉肉的小脸,爱怜道:“我的乖女儿有福了,宫里最尊贵的人都点头了,今后怎么都是一个有福的。”
茹凝害羞地低下头,她内心却是一片迷茫,甚至有些惶恐,她不懂接下来该是些什么。
“我把今日来的俊彦先给你说说,一会儿啊你爹会拉着你出去说几句话,你看中哪个回来跟大娘说,剩下的就交给你爹和我就行了。”
茹田氏从袖笼里拿出了一份名单,她轻轻的打开,小声的给茹凝念着:“你父亲觉得孙让不错,进士出身,如今虽是个九品的小官,但是才学和人没得挑。
如果你觉得这个人还行,婚嫁后你爹会找人说项说项,辛苦个一年,做个七品还是可以的。
不过就是年纪有些大了,三十二了,你也别觉得年纪大不好,是家里没有公公婆婆。
别看年纪大,俗话不是说么年纪大的会疼人。”
茹凝木然地点了点头,她心里觉得这个人不好,不是人不好,而是年纪不好,虽没有见面,她却觉得这个人她不喜欢,本能的觉得不喜欢。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大娘接着说道:
“第二个是林子凡,军中的千户,年纪倒是不大,就是在军中喉咙受了伤,伤好了后说话的声音不好听。
他家里父母健在,父亲也是世袭千户,如今在上元县任职。他母亲念过些书,听说人还不错,日后真要过去了,处起来不会难。”
“第五个呢……”
“第二十七个呢……”
………
大娘说了好几十个,要么都是官宦之后,要么都是殷实人家,不知为什么,茹凝对这些都没有多大触动,她心里想的,梦里想的,她要嫁的人一定是像诗文里的那样,像说书人讲的那样,是个文武双全的公子。
茹田氏看着女儿神游天外,叹了口气,继续讲道:“其实最后这个孩子我是最喜欢的,你爹也是最喜欢的。可这个人……唉,算了,不说了!”
茹凝好奇的抬起头:“大娘,就最后一个了,反正说也是说了,女儿想听听。”
茹田氏又叹了口气:“实话说来,先前说了那几十个都抵不上这一个,其实这一个人应该最先说的。
那孩子很好,跟你爹同朝为官,模样,身份,地位,都没得挑。之所以搁在最后,其实说起来也怪难受的,咱们家攀不上。”
茹凝黯然,她心里明白,这是哪里是攀不上啊?
这么大一个尚书府想攀谁攀不上,说白了就是因为自己是妾生的才攀不上。
她明白,她也不冤。
“孩子啊,你也别难受,也别觉得娘这是在敷衍你,你听我慢慢说。
这孩子叫顾言,你爹说跟你年岁一般大,应天府人,不过他这个人很特别,很早的时候就跟着陛下了,一路的南征北战,今年七月被封为世袭侯,取安为字,封为安侯。”
茹凝惊讶的伸手捂住了嘴巴,原来戏文里不是假的,还真的有人在十五岁封侯。
茹田氏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仅仅是这身份,咱们尚书府倒也配的上,可这孩子不但马上封侯,听说还是陛下的学生。
大皇子二皇子跟安侯见面都是以兄弟相称,骑马进紫禁城,在宫内拿剑畅通无阻。
大庭广众之下被陛下揪着耳朵踢着屁股,连皇后都对这孩子颇为喜爱,照我说,这哪里是像臣子,你父亲说更像是家里受宠的晚辈。
第一次大朝会这少年撑不住,在大殿里面打哈欠,瞪眼,逗内侍,怎么调皮怎么来。礼仪纠察官写他的不好之处足足写了三页纸,结果呢?
结果陛下看都没看,还觉得那内侍有些多事儿,直接罢免那人官职。
在军中他单骑冲阵,在学识上他更是让所有人难望其项背,你最近诵读的《对韵歌》,《弟子规》都是出自安侯之手,你爹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都常说:世间常闻文武双全者,毕生所见唯有安侯一人。”
茹凝听的出神,不知不觉他脑子就浮出一个少年人模样,有趣,威严,聪慧,狡黠,受宠,俊秀……
茹田氏叹了口气:“这样的一个人,咱们尚书府真是有些高攀了。
前日皇后大典,他又立大功,你爹昨日回来稍晚,就是找这个孩子聊天去了,其实大娘的眼里,这个孩子才是你的归宿,其余者不足为论。
皇后娘娘在信里的最后一句是:这边就让顾言去看看吧……”
后面的话茹凝没有听进去,这是这么久以来她头一次对一个心生好奇。
哪有少女不怀春!
唐师看着眼前的顾言,怎么都觉得有些压不住心头的火气,他咬了咬嘴里仅剩的三颗牙:“为什么不穿官衣?为什么要穿的这么麻衣?”
顾言不解道:“啥?官衣?今儿去喝酒,我穿官衣作甚啊?”
“那好歹也戴顶冠吧!”
顾言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丸子头,笑道:“帽子着实不习惯,我让腊梅特意给我扎了一个道髻,怎么样还不错吧!”
“喝酒就喝酒,你又带把剑作甚?”
“这是陛下给我的仪剑,他都说了可以随时携带在身,一作防身只用,二为身份的象征。”
唐举人深吸了一口气:“走!”
其实唐师说的顾言都明白,可他却是不喜欢那绿色的官服,一是颜色太绿了,二是太大了,穿上去不得体不说,还有些沐猴而冠,实在糟心。
至于为什么丸子头,为什么佩剑,为什么穿麻衣,这还不是为了心中的梦想的实现么?
在先前多少次都走到汉服店门口了,牙齿都咬碎了愣是不敢进门,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放弃了。
至于酒会,看着别人苦思佳句,自己吃饱了就好,比谁穿的得体着实没有意思。
尚书府的热闹先从门房开始,他从大清早一起来到现在,脑门子上的汗都没有停过,从一大早开始,这来人的要么是饱学之士,要么是有官职在身的文官武将。
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他从一大早就候在这里,迎客,指挥仆役接待。
其实他还在等一个人,等栖迟园唐举人,老爷吩咐了,如果这个人来大门要开,切记不能让客人走侧门。
他有些不懂,一个举人有何本事能让尚书府开正门,还走正门。
但作为一个门房,他深知不该问的不能问,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就行。
茹瑺把宴会厅安排在府里右侧的花园,与府里的后院隔了一道高高的围墙,围墙的另一侧就是三小姐的院子,三小姐的书楼就在旁边。
这么安排自有有深意的,三小姐能透过窗户看清宴会每一个角落。
此时参加宴会的人已经快全部到齐了,大娘说有三十二个人,到目前已经到了三十一人,但还有两个桌子是空着的。
早在书楼等候的茹凝知道,这空的两张桌,其中有一张必定是安侯顾言的,还有一个她猜不出来,但她明白,另一张桌的人定是一位长者。
因为,她看到椅子上垫着的褥垫。
茹凝觉得脸有些发烫,大娘对自己的事儿还是很上心的,安侯的桌位正对着书楼小窗。
刘让正襟危坐,他来的早,他记得很清楚,先前的时候斜对面小楼窗户是合实的,不知道什么在一抬头他竟然发现窗户竟然有一条细小缝隙。
他心念百转,很快他就明白,这定是三小姐在偷偷的注视着每一个人,他微微抬起些下巴,清风袭来,碎发飘,颇有几分气质。
尚书府大门开了。
茹瑺协同二儿子茹铨早早的就在一旁等候着。
顾言扶着唐师下了马车,不满的嘟囔道:“你这拉车的马都老了,走的也忒慢了,还好走的早,不然今儿啥都吃不上了。”
唐师的眉头扭成一个疙瘩:“我都快七十了,化作别的马我这把老骨头早都散架了,走,主人家都出来了……”
门房看着那个年轻人跟着老爷走正门,嘴巴张开了好几次,想了想还是算了,直到大门关上,他才呸了一声:“什么东西,一个赶车的马夫也敢走正门,呸……”
尚书府像一个大花园。
真的,顾言就是这么感受的,小径通幽,一步一景,跟自己家比起来,顾言觉得自己家虽然也是侯府,但要跟尚书府比起来那真是土得掉渣,顾言摸着靑虚虚的下巴暗想是不是花点钱把自己的家也装修下。
在一句句的请声中,四个人有说有笑地朝着府内走去。
“前天跟你说的事情你想得怎么样了?”
顾言摇摇头:“没想,也没怎么样。”
茹瑺堆笑的脸一下子就垮了:“年纪轻轻就开始了不思进取,真是气死老夫我了。”
顾言扭过头,躲避着茹瑺的口水:“你生气找我作甚,你去找吏部要人啊?你是尚书大人,手底下肯定有职位空缺,跟吏部换一个不就好了?”
茹瑺深吸一口,那一日大朝会情景再现,他哆嗦着手,指着顾言:“竖子,气煞我也。”
顾言咧嘴笑了笑:“尚书大人别演了,当初大朝会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当时都不生气,你咋这么生气呢。”
深吸了好几口气,茹瑺终于平复过来,他平静道:“我给你找五个能做事儿的官吏,如何?”
顾言看了看一脸迷茫的茹铨,还是摇了摇头:“做不了。”
茹瑺叹了口气:“也罢,既然我说不动你,那就让淇国公去跟你说。”
“谁来了都一样,除非天塌了,刀架脖子了。”
(终于写到这里的,
说来惭愧,感情戏这块只能按照自己心里想的写,按照心里想的人去写。
稍稍弥补下遗憾吧。
昨日收到好多月票,谢谢你们。
我一会儿在更新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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