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听了江望笙所言,眉头紧蹙,屏气凝神,同时观察着年轻宦官的神色。
从小九那震撼与委曲求全的模样来看,这青年确实有拿捏国运的能力。
楚皇握着拳,眯着眼,心中尽是对这武夫的杀机,但无能为力。
堂堂帝皇,却那一个乳臭未干的武者没有任何办法。
“唉。”苍老的声音传来。
楚皇怔了怔神,抬头看向前方。
一位老者从江望笙身后走来,头戴儒家冠冕,手持羽扇,目含星光,进入太和殿后,不看诸公一眼。
他一直走到了楚皇殿下,抬起头,望着楚皇。
楚皇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伤心,所有的委屈,尽归一句:“相父!”
楚皇的声音带着哭腔,是在告状,也像一个在外面被欺负的小孩儿找家长撑腰。
陈邦舟由衷道:“陛下,下罪己诏吧。”
“好!”楚皇答应下来,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次日,还未过午膳,朝廷张贴了告示,遍布皇城内外,天望城更是三步一小张,五步一大张。
全部都是楚皇的罪己诏。
这日,天望城的三教九流均震撼无比。
居然真的实现了!
无数百姓抛下了家业,蜂拥而来,盯着布告栏。
“是不是皇帝的罪己诏?”大部分百姓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包括后面没有看到的人,大声嚷嚷询问。
“是,是罪己诏!”前方一个识字的人瞪大眼睛,憋得面色通红,看完之后才吐出了几个字。
“念念,念念!”百姓们宛若火焰构成的海啸,呼叫声可排山倒海。
“上乃下诏,深陈既往之悔。朕识人不善,致北疆告急,更益民赋以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复溺权术,胀私心,致去相父,朕深悔矣。幸诸公......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
罪己诏,几百余字,那认字之人激昂顿挫,铿锵有力地念完后仍不解气,又念了好几遍。
寻常人听得云里雾里,只明白十之一二,但其中有几个老学究,激动得老泪纵横。
“江公子,江公子真的做到了?”众人仍感觉不可思议。
“太好了!我西楚有江公子真是苍天护佑啊!”
各个书院私塾中充斥着斥责和怒骂的声音。学子们骂起人来不同百姓,可谓是引据经典,花样百出,又不带一个脏字。
“从今以后,江望笙必定是我西楚百姓们心中的英雄!”
“名垂青史,日后文章策论,可引用江公子的事迹名言!”
“唉,老臣们走后,朝堂诸公在这昏君的爪牙下断了脊梁,可悲可叹啊。而今尚有江少侠,日后可怎么办?”
武林更是引来了地震。
江望笙可谓是古来罕有之辈,一人闯入皇宫大内,逼得楚皇下罪己诏。
消息宛若一场大风,卷过天下。
远在南方的江空流听了后,登时石化,在听闻楚皇没有追究,老丞相也回到了朝中后,才松了一口气。
江府,书房。
江望笙坐在江空流平日的位子,翻阅着自己从丞相府拿回来的南唐卷宗。
“笙儿,老丞相真的回朝了?”雪茗岚格外兴奋。
江望笙为国除奸,逼皇帝下罪己诏,拨乱反正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天望城。
现在,江府的人气可是远远超过皇室,她也因此被众人恭维,祝贺她有一对麒麟儿。
江望笙点头,“老丞相已经开始着手处理政务,内阁的气焰也被打下去了。”
“那陛下呢?”
“陛下宣称生病,暂时不上朝,一切事宜由老丞相全权处理。”
雪茗岚松了一口气,“你可一定要小心啊,陛下极有可能暗中为难你,对你下手。”
“姨娘,我无碍。”江望笙淡然一笑,随即注意到雪茗岚手中拿着的卷轴,问:“姨娘,这是什么?”
“哦,这是我写的词句。”雪茗岚有些不好意思。
“姨娘还有如此之才?”江望笙愣了一下,站起来,试问:“姨娘,我能看吗?”
“你想看就看吧,本来想让晚秋帮我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雪茗岚呵呵一笑。
江望笙打开卷轴,眼前一亮,“姨娘的画功居然也如此精湛。”
“少时学的。”雪茗岚说完后,脸色微微一变,迅速掩盖下去。
江望笙望着卷轴上的一句:“日夜拜得送子娘,求陈姑护佑。”
他愣了愣神,偷偷瞟一眼雪茗岚,气色确实比初见时好了不少,抛开他所度真气,平日的药膳调理功效极大。
江望笙又伸手去拿桌案上的南唐卷宗,翻到了人物谱系。
雪茗岚赶忙伸手,几乎抢过了卷轴,莞尔一笑,“笙儿,你既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正好和栖月那丫头商议。”
“哦,好。”
......
江空流携手工部,平稳住了南方灾情后便急匆匆北上,返回天望城中。
江空流推开门,盯着坐在座位上的青年,哼了一声,“江英雄好大的威风啊。”
“父亲,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江望笙喜而起身,迎接江空流。
江空流坐在了位子上,“我要是再晚回来一段时间,我怕这西楚皇位都易主了。笙儿,你糊涂啊!”
“我,我是跟他们提前串通了。”江望笙撇撇嘴。
“别逢君?他是能靠得住的人?”
江望笙自语:“这次蛮靠得住的。他虽然为人处世卑鄙阴险,但却是实打实把百姓放在心里,把国家放在心里。”
“是啊,这我倒是没想到。从今以后,在陛下心中,别逢君就是咱们这边的人了。”江空流倒了一杯茶,推向江望笙。
“这次做得不错!”
江望笙嘻嘻一笑,将茶水一口气喝完。
“黑眼圈这么重,最近休息不好吗?”江空流皱了皱眉。
江空流翻着桌上的卷宗,“你在查阅南唐的事情?”
“事成之后,老丞相和我商议了一番,为今之计便是和南唐联盟,两方合力出兵,水陆结合,打北离一个措手不及。”
江空流望着布防图,感慨:“老丞相深谋远虑啊。陛下同意了?”
“他现在只能同意。”
江望笙道:“据说,老丞相想要亲自去南唐,商讨联盟一事。”
江空流指着卷宗上的目录,介绍:“南唐兵多将广,土地广阔富饶,国力绝不可小觑。如今朝堂上大抵分为两派。女帝一派,老臣一派。”
“而南唐崇道尊儒,道教圣地鹤鸣山虽不问世事,但隐隐有靠近女帝一脉的倾向。至于儒教也分两派,孔派和书院派。”
“孔派支持老臣一脉,痛斥女子为帝,要求克己复礼,想让女帝还政于南唐皇室。书院派支持女帝,号称君主应重视德才,而不应拘泥于性别。”
“而江湖方面,南唐至少有两位先天宗师,一个是鹤鸣山曾经的弟子——骑牛道人,另一个就是天魔女。笙儿,这你应该比我清楚。”
江望笙揉了揉脑袋,“如果要去联盟,南唐和西楚的世仇是避不开的。老臣一派墨守成规,未必会同意。”
“所以说,只要女帝一派在朝堂上占上风,我们联盟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江空流接道。
江望笙试问:“父亲,此行除了老丞相,除了我,还会有谁去?”
“黄梦觉。”
江空流看了他一眼,“正好,借着这次去南唐,你们两个好好联络一下感情。”随后,他语重心长道:“婚约尚未废除。”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江望笙把身子靠在了桌子上,看着自己的父亲,问:“这次能不能让姨娘跟着我们一起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