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色就乌沉沉的。
昨日楚皇是歇在德妃的宫里的。
虽然慕容枫的风头不如从前,可陛下对德妃的宠爱似乎还跟以前一样,因此德妃一党的人也不着急换阵营。
瑞王已经说了:眼下的困难是暂时的。
机会很快会来临,大家都在等这个机会。
楚皇醒的时候,德妃已经是全妆的状态了。
重夺宠爱之后,楚皇从未见过她彻底素颜的样子。
若是搁在现代,德妃在楚皇面前的状态,那就是无时无刻都能拉出去走个红毯。
毫无瑕疵。
即使已经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德妃还是坚持自己给楚皇穿衣洗漱。
拧帕子的时候,她将衣袖稍稍撸起,露出一截雪白如玉的皓腕。
那手腕上,戴着一个金丝缠花镯子。
赤金的颜色越发衬得那手腕盈盈,曼妙异常。
楚皇睨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问道:“这镯子从前不见你戴,可朕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德妃手一颤,帕子差点脱了手。
不过她很快稳住自己,笑笑:“是嫁妆来的,刚入府的那些年戴过,陛下记性可真好。”
楚皇眸光深深:“多少年的东西,怎么突然翻出来了。”
德妃与端王妃有血缘联系,所以对于以前的东西,她一直都是能避开就避开。
德妃讪讪一笑:“奴才们翻出来的,妾身见这上面的花纹可喜,便戴一戴,这也是小姑娘家家的玩意,以后妾身不戴了。”
“等哪一日赏给奴才们去吧!”
她放下衣袖,将拧好的帕子递给楚皇:“陛下擦把脸吧!”
那金丝绞花的镯子,就这样藏在了手腕深处。
楚皇接过帕子,擦了擦脸,睨了她的右手一眼:“你也不老,带着正合适,自己留着吧。”
德妃应了一声是。
送走楚皇,她身后的嬷嬷马上道:“主子,刚才奴婢可吓死了,真怕陛下当场翻脸,你说陛下是不是没认出来?”
“不!”德妃将那镯子取下来,细细看着,“他就是认出来了,才没有再追问。”
这的确是德妃的陪嫁,可这同时,也是端王妃的陪嫁。
德妃的曾外祖母,是端王妃的曾祖母。
这手镯就是老人留下的。
给了家族里最喜欢的两个晚辈。
端王妃是曾祖母养大的,感情极深,是以成婚后,这镯子时常带着。
德妃与曾外祖母的感情稍差,此前也只是戴过一两次。
后来知道枕边人忌讳与端王府相关的东西,她就收了起来。
端王就是楚皇心里的一根刺,别的事情他或许会淡忘,可与这相关的事情,只要一个契机,就能被想起。
嬷嬷不解:“陛下既然已经在查,想必不日就要出结果,主子又何必冒险,万一陛下迁怒……”
其实这已经不是近来德妃第一次这么干了。
三天前,她也做了类似的事情,不过更隐秘一点。
可当时楚皇也留意到了。
德妃幽幽的笑了笑:“富贵险中求,本宫这一次要一石二鸟,解决隐患,自己少不得要冒险,只有提前做一点铺垫,到时候所谓的真相揭开,才不至于如此突兀。”
“要想让谎言近乎真实,就要有足够的细节来支撑!”
嬷嬷似懂非懂,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
下了早朝,暴雨将至。
白色的闪电撕裂乌沉沉的天空,让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点不真实。
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大家聚集在廊下聊天。
“今春的雨水有点多,南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我有个远房亲戚前些日子来信,说也是天天的雨!”
“这看不太妙,难道又要长洪水!”
“别胡说,天佑我大楚,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
“对对对!”
说是这么说,可大家脸色都很凝重。
南边土地肥沃,可有个最大的问题,容易水患。
上一次大水患是十年前,当时国库几乎被掏空了,民不聊生。
除了粮食产量大大下降,灾后的瘟疫更是让许多人都丢了性命。
人力是第一生产力,百姓人口锐减,这对于国家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匈奴人趁机作怪,在楚皇祭祀的时候派了刺客。
若是那时候得手,哪怕只是楚皇受伤,对于百姓来说,都会是信仰的崩塌。
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长公主相护,才稳住大局。
她苏醒后,又主动捐献了大批的财物,将王府一半的奴才送去帮忙灾后重建。
她开了这个头,其他府纷纷效仿。
朝廷不放弃的态度,给了百姓们巨大的信念,因此才度过了那个难关。
如今,这连绵不绝的雨,又让一些老臣想起了那一年的春夏。
众人心事重重,也没有兴趣再聊天,兀自看着满天瓢泼大雨。
宋柏的眼角跳的厉害,总是感觉不太踏实。
母亲叮嘱过,说这些日子怕就要东窗事发,让他做好心里准备。
他准备了很久,今日,那悬在头顶的铡刀就要掉下来了吗?
正是不安间,见满天大雨里,有一行黑衣人正在由远而近。
他们面容冷酷,脚步整齐划一,一个个身上煞气重重,让人不敢对视。
这些是陛下的亲卫,专门为陛下查一些见不得光的案子,平日里都十分低调,怎么今日如此大喇喇?
朝臣们心内一凛:看样子,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其他的黑衣人远远站定,一言不发宛若雕塑。
面无表情的队长一路经过众人,并不打招呼,直接跟从御书房出来的福公公汇报。
沈绎拧眉瞟了一眼,看到那队长的口型:“棺椁找到了,尸体也已经查看过,有……”
他说到这里,敏锐的感应了沈绎的视线,停下话语,锐利的目光看了过来。
那目光如森冷的针,寻常人见了肯定顶不住。
可沈绎眯着眸,冷淡的对视,几个呼吸后,队长率先挪开了视线,但他谨慎的换了个方位,这一次沈绎无法读唇语了。
情况不太妙。
如果棺椁里的尸体没有问题,那这名队长不会如此大张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