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芽还留在平安村里,是一个喂鸡养鸭的乡下丫头时,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在枪林弹雨里面不改色。
急促的枪声响成一片,惊碎了大山的宁静,阮芽就在这样的嘈杂里一步步走到了封迟琰面前。
他摘了面罩,露出棱角分明的脸,眸中有些疲倦,但更多的,是一些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阮芽抬眸看了眼在层层树枝之间露出来的一点月亮的模样,而后才说:“从前我很恨你。”
封迟琰道:“你可以继续恨我。”
他平静的说:“我没有
问过你的意见,自私的替你做了决定,是我的错,你应该恨我。”
阮芽眼睫一颤。
而后叹息般的笑了:“封迟琰,你这个人真是。”
明明如此自私,又如此无私。
夜风吹乱了阮芽的头发,她的长发原本束成了高马尾,此刻已经有些松散,几缕碎发拂在了她颊面,封迟琰抬手替她挽到耳后,低声说:“软软,虽然已经迟了很久,但我还是该跟你说一声抱歉。”
阮芽吸了吸鼻子,没让眼泪掉下来,她不想再在封迟琰面前流眼泪,两年前哭的已经够多了。
山间惊鸟啼鸣不止,林风穿叶而过,阮芽侧开头,轻声问:“继续当初决定送我走,为什么现在又要引我回来?”
封迟琰沉默一瞬,才终于道:“因为我想要你,亲眼见证nefelibata的覆灭。”
还因为我的贪欲。
从前封迟琰总不理解。
在他幼年的时候,家中某个佣人得到了雇主发的奖金,而某个佣人没有,他们便会撕咬攀比,最后责怪怨恨雇主的小气,而从不思考这份奖金只是情分,他不能理解这种升米恩斗米仇的贪婪怨怼。
后来长大一些,
他亲眼看着封贻对明胧音百般折磨又极尽讨好,明明相见即会千疮百孔,封贻却仍要强行留她在身边,他更加不能理解这种病态的掌控和深爱。
但是如今,或许他终究遗传到了封贻和明胧音骨子里的病态偏执,无论怎么样告诫自己,他都无法大度的放手。
如果死亡会在黎明前到来,那么他会拥抱阮芽整个黑夜,在天际泛白时送她离开。
“软软。”封迟琰垂下纤长眼睫,他的瞳孔较之很多亚洲人要黑的多,夜色里尤显深邃:“我可以抱你吗?”
“……”阮芽轻声道:“你应
该抱住我再问,这样我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好。”封迟琰猛地将她拥进怀里,微凉的手扣住她后脑勺,将她完完全全的按进自己怀里,哑声问:“现在可以抱你吗?”
阮芽哽咽道:“可以。”
她将脸埋在封迟琰怀里,还是忍不住哭出来,但她可以假装封迟琰不知道她落泪。
阮芽今年二十二岁,以前没有喜欢过什么人,遇见封迟琰后学会了爱也学会了恨,当她在幽深的夜里看着封迟琰的脸时,总是忘了去拿枪。
原来不是忘了,只是还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