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自己已经接受过了,而不是已经接受。
这种意外事故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太大了,所以我们不是已经能接受,而是不得不接受。
倪应竹说不上来这一刻自己内心究竟多少心疼,又有多少内疚。
她忽的抬手握住钟奕铭的手腕:“我不想说对不起,但真的抱歉,我……”
钟奕铭忽然被抓住手腕,心跳漏掉一拍,他反手拍拍她的手背:“真没事,那是事实,不是你不提我就可以当做不存在的。”
倪应竹还那么握着他:“很累吧?”
钟奕铭一愣。
“在那么小的时候失去父母,一个人承担所有一定很累吧?”
父母是孩子的天,即便多大年龄,若是没有全然接受的准备,再强大的人经历痛失亲人都仿佛天塌了下来,何况一下两个至亲之人丧命突如其来的车祸。
时间上,十年前的话,爷爷也已经七十多,二叔看着像不管事儿的样子,十六岁的少年,他用自己尚且稚嫩的肩膀抗下所有的责任,一定很辛苦很累,那么熬人的滋味儿她前不久体验过一次,单是想想就让人心痛。
钟奕铭失笑:“都过去了,乖,你以后对我好点,就不会累了。”
倪应竹噘嘴,“哪能一样!”
人生这趟单程列车,上了车再下去,这辈子便再也没有见面的缘分,说下辈子,可谁还能认识谁,所以怎么能让人不难过!
钟奕铭喜欢她这份暖意融融的关心,“一样的,你们都是对我而言重要的人。”
终归他是幸运的,好歹在爱情上他没有走歪路,亦有自信不会被辜负。
倪应竹生气了,反过头拍向他的手背:“讨厌,你根本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这冤枉大了,怎会不明白,他少年失去父母,她前不久才刚失去最爱的母亲,他当然明白她在心疼和难过什么,可人生如此没有办法,我们每个人都终将面对死亡,并看淡他。
可他并不想这时候与她讨论这些,他希望她快乐,心愿一直如此简单。
“阿竹。”他喊她的名字,声音裹挟着委屈,右手捂在左手手背。
倪应竹吓了一跳缩紧掌心,难道她下手太重了?
这么一想刚想拉过来再看看他,心念一转不可能,她悠着呢,一巴掌听着动静大,皮糙肉厚的大男人怎么会痛呢?
“别假模假式的,我用多少力我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钟奕铭笑的更欢畅了。
他捧着手背:“我说呢,原来我们阿竹知道疼人,怪不得也不是那么痛。”
倪应竹:“……”
话都让你一人说完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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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倪应竹的电话,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搁裤缝擦了擦冒冷汗的掌心,夏柳这才向厨房走过去。
“老公,你去看电视吧,我来就行了。”
王瑞霖转头看一眼夏柳,他有点大男子主义不代表没有心,让夏柳一个女人自己去医院,说实话也不是一无所觉,不然由着倪应竹叫嚣,情绪克制的再好也不可能不生气。
“我做饭还行,你休息吧。”
结婚两年,夏柳还没有被王瑞霖这么照顾过,一时脑子有点发懵。
她笑笑:“那你看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王瑞霖挺了解夏柳的,让她什么都不做,她反而坐立难安。
可能就是小时候那种生活环境,她在家里地位很低,洗衣做饭,为父母打洗脚水,为她弟弟端饭送茶,她父母从小灌输给她的思想就是做事才有饭吃,所以很多事情她都要亲力亲为,也因此养成了深入骨血的习惯,这一点在嫁给他之后并没有改变,她自然而然的一力包揽了全部的家务。
王瑞霖吧,他虽然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可高中和大学都是住宿舍的,基本家事其实他都会,不过就是觉得夏柳自愿的,而且她更擅长,所以也乐得轻松。
“也没什么可做了。”他接过来的时候,该洗的该切的她都已经处理好了,他不过就是把那些菜丢到锅里然后加上调料,有什么难。
“老婆,倪应竹说的对,你得好好养着,反正我这三天都在家,这些事就都交给我。”
夏柳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一直担心王瑞霖因为倪应竹说了他而迁怒,也害怕两个人闹矛盾,毕竟都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选。
“那哪儿行。”夏柳淡淡的笑着,“你是放假,什么事都让你做,岂不是比上班还累了?”
王瑞霖翻菜的动作略微一僵,“那你呢?”
家里大小事都自己做,就不会觉得累吗?
夏柳愣了一下,她眼睛不是很大但亮,单眼皮乍看上去不会让人惊艳,但看多了,其实挺舒服的。
“什么?”
王瑞霖知道她是真没懂,他一直看不懂夏柳,都是新时代教育背景下教出来的大学生,她骨子居然残留着男尊女卑的思想,像她认为男人天生不属于厨房,王瑞霖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什么。”
王瑞霖这次回来除了休假,他有两件事要跟夏柳商量,其一便是有关倪应竹的。
“老婆,你和倪应竹都是惠城人,你们认识邵溪吗?”
夏柳听过邵溪的名字,但没有倪应竹跟他熟悉。
她点点头:“认识是认识,但阿竹和他更熟,我就见过他几次。”
虽然是一个地方的,但邵溪比她们年长几岁,刚好高她们三届,他们升初中他上高中,她们上高中,他已经转身来了川城上大学。
可因为倪老师的关系,邵溪和倪应竹接触的机会更多,他们相处的好,有胜过普通兄妹的情谊。
王瑞霖松了一口气,他只是听了一耳朵,还好没有听错。
“倪应竹这次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你看明后天能不能请她到家里吃顿便饭?”
夏柳不单是意外,而是惊喜,“可以吗?”
王瑞霖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和她关系那么好,这次人又帮了我们忙,吃顿饭而已,怎么不可以了。”
夏柳看着王瑞霖,眸底溢出感激:“好的老公,我明天给阿竹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