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弹劾。
第四份,还是弹劾……
吴越看了十几份,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毕竟那么多人的名字要记。
这时候,嬴政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淡淡的说道:“吴越,你作何解释啊。”
吴越说道:“这是诬陷,必然是诬陷。“
说这话的时候,吴越没来有的心里一慌:无冤无仇的,这些人为什么要诬陷我?难道他们都被槐谷子收买了?是了,槐谷子财大气粗,收买了所有人也不奇怪。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着朝臣:“吴越认为,你们在诬陷他。你们觉得呢?”
那些朝臣都不慌不忙的说:“是不是诬陷,只要验证一番就可以了,并不难。”
朝臣们谁都不着急,这么多人站在一块,众口一词的职责吴越。他能辩出一条血路来?他以为自己是谪仙呢?
想到谪仙,朝臣们心中又一阵悲哀。明明在几天前,大家还希望吴越能争一口气,替大伙打击一下谪仙,好好教教他,什么叫仁义道德。
只可惜,吴越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原形毕露。逼的朝臣不得不站在了谪仙一边。
“唉!不是我们要和谪仙同流合污,实在是你们……扶不起来啊。”不少朝臣看着吴越那伙人,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这么一句。
朝臣弹劾吴越,吴越不肯认。于是嬴政命人将告状的贫民带来了。
这两人进来之后,朝臣们都觉得有点面熟:这不是木钉和门齿吗?
上次这两个人进入了皇宫,见到了天子。后来真相大白,领回去了自己的匈奴媳妇。
这些人本来打算立刻回乡,好好吹嘘一番在咸阳城中的经历。但是他们走到把半路上的时候,又听说谪仙要卖皮货,十个钱一件,于是这些人就这返回来,打算买几件皮衣再回去。
结果等他们回到咸阳,发现处置皮货的权利,从谪仙变成了吴越。
他们排了一天的队,发现皮货全被几个富户买走了。
那可是上等的皮货,富户们拿到手之后,立刻用几千几万倍的价格,卖给了达官贵人。
木钉和门齿这些人越想越不是滋味,于是进入咸阳城喊冤。
旁人都是去权贵家中,而这两个人的胆子格外的大,因为曾经进过皇宫,所以他们在宫门口喊冤。
很快,他们被请进了宫中。
到了朝堂上之后,木钉和门齿轻车熟路的行了礼。
嬴政淡淡的问道:“你们不是要状告吴越吗?如今吴越就在这里,你们可以说了。”
门齿口齿清晰,把心中的冤屈说了出来。
吴越说道:“你们这是诬陷,本官早已命人,按照户籍购买。只有贫农才有资格。”
此言一出,不少朝臣都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谪仙卖皮货的时候,也是按照户籍,但是他的办法是每户只能买一两件,不许多买。至于富户,想买也可以,人人有机会。
而吴越的办法,居然是限制富户购买。贫农是人,富户就不是人了吗?这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不过朝臣们也能理解吴越,毕竟富户财大气粗,任由他们购买的话,贫农什么都得不到。
门齿见吴越说的斩钉截铁,苦笑了一声:“大人恐怕还不知道。你的命令出来之后,很多富户,将他们的仆役全都赶了出来。这些家奴,摇身一变,变成了没有任何钱财的穷苦人。”
“他们入完户籍之后,立刻去购买皮货。一个富户,能制造出几十数百的穷人来。“
吴越有点懵,有点不甘心的问道:“富户为了一件皮货,甘愿给这些家奴自由身?他们疯了吗?”
门齿说道:“这些人获得自由之前,都签了文书。注明欠了主人几千万钱。三日之内还不上的话,宁愿沦为奴仆。”
“故而,这些仆役用三天自由,买了皮货。然后又顺理成章,再度变成了仆役……富户用这个办法,将大人的皮货购买一空。”
李水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古人……也挺会玩啊。
吴越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木钉和门齿,他开始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也被槐谷子收买了。
但是也不对啊,就算这两个贫农被收买了,咸阳城中据说还有数不清的贫农在闹事,他们都被收买了?
聚众闹事,可大可小。若陛下一笑置之,则将他们驱散也就罢了,若陛下雷霆震怒,他们都要被坑杀。这些贫农,为了槐谷子的一点钱财,甘愿冒着杀头的风险做这件事?
吴越心里很乱。
他的同伴按耐不住了,主动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此事是臣等思虑不周,臣立刻清查户籍,按照十日前的贫农户籍,发放皮货。那些富户的仆役,不在此列。”
木钉和门齿脸上的肉抽了抽。
李水趁机问道:“你们二位,有话要说?”
门齿干笑了一声,说道:“十日前的户籍,也是数年之前统计的。这数年之中,有的穷人做了富人,有的富人做了穷人。若按照户籍中的贫富来卖出皮货,恐怕……有些不太公平。”
嬴政惊奇的看着门齿:“你似乎有些见识啊。”
听到嬴政的一句夸赞,门齿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了,说道:“我伯父乃咸阳城中的车夫,平日里赶车,总是能听到富贵人议论天下大事。伯父回乡之后,会给我们讲述咸阳城中的见闻,小人自幼耳濡目染,懂了一些事情。”
嬴政感慨道:“一个黔首,耳濡目染之下,尚且懂得这个道理,朕的朝臣,为何却想不明白呢?”
吴越等人哭丧着脸,一句话都不敢说。
嬴政看着门齿,淡淡的说道:“依你之见,这批货该如何处置呢?”
门齿很谦卑的说道:“小人只是个黔首罢了,生在穷乡僻壤。这咸阳城也只来过四五趟,哪有能力做这么大的事。不过,小人听说,之前谪仙大人负责皮货的时候,好像一切井井有条,为何又变成吴大人负责此事了呢。”
李水挺了挺身子。
嬴政向李水说道:“当日朕问你,为何要损坏皮货,你却没有说清楚。只是说,谁是谁非,验证一番自然就知道了。如今结果出来了,是你对了。可你为何对了,朕还有些疑虑,你来为朕解惑吧。”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富户家中没有过冬的衣服吗?他们肯定是有的。既然有衣服,为何还要抢购皮货呢?无非是想转手卖出,牟取利益罢了。”
“臣损坏了皮货,让那些富户难以转手卖出去,他们自然对皮货失去兴趣了。”
“可只是这样还不够,毕竟十个半两一件的皮货,实在太便宜了,即便有些破损,也是物超所值。因此,臣又命人暗中放出流言,说这些皮货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如此一来,那些富户心中有了忌讳,就更加不会买了。即便他们买回去,也无法卖给他人,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些是死人穿过的衣服,定然不会再买。”
“至于那些真正的穷人,已经饥寒交迫,眼看要冻死了,他们才不会在意,这衣服究竟是谁穿过。就好比数日之前,有些贫农娶了匈奴妇人一样。”
“有些大人怀里揣着礼仪,对此大放厥词。殊不知穷人眼看就要绝后了,他们迫切的需要有个孩子,以便老有所养,死后有人祭奠。所以他们才不在乎这妇人是中原人,还是匈奴人。只要能生儿育女,也就可以了。”
“故而,仓廪实而知礼节。故而,礼不下庶人,就是这个道理。因此,臣损坏皮货,并不是戏弄百姓,恰恰相反,这是为百姓考虑。因为这是区分贫富,把皮货送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的,最好的办法。“
嬴政听得练练点头,喟然叹道:“槐谷子此言有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