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奴婢特来请罪。”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你胞弟的管家做了事,你却来请罪。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赵高说道:“奴婢做了这个官,每日战战兢兢,唯恐有所纰漏。让陛下失望。今日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犯了事,可也是奴婢御下不严之故。因此奴婢来请罪,也是理所应当。”
嬴政问道:“你认为,王坝此人如何?”
赵高一脸茫然:“王坝?”
嬴政笑道:“你不识得此人?”
赵高犹豫着说道:“似乎是某位朝臣,不过奴婢与他并无深交,不太熟悉。”
赵高脸上的茫然表情,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不怎么认识王坝。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罢了,此事揭过不提。朕招你进来,是有另外的事问你。”
“自从槐谷子入宫以来,有不少人诋毁他,寻找他的罪状。你以为槐谷子此人,如何?”
赵高犹豫了一下,说道:“奴婢与槐谷子不甚熟悉,不太了解他。不过朝臣们众口一词,说槐谷子不好。或许,自有他们的道理。”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你与槐谷子同朝为官,朝议上也见过几次了。总有些看法吧。但说无妨。”
赵高说道:“从礼仪上讲,槐谷子有些粗鄙无礼,一言不合,便要打人耳光。从朝廷上讲,他与百官似乎也不太和睦。从百姓上讲,听说不久前,此人将咸阳城附近的牛马,收购一空。只为了嬴一个赌约,让百姓付出十倍的努力去耕田。这实在是……唉。”
嬴政说道:“如此一来,你也觉得槐谷子是朝中妖人了?也觉得槐谷子该杀了?”
赵高连连摇头:“不,奴婢非但觉得槐谷子不该杀,反而应该重用。”
嬴政奇道:“这是为何?”
赵高说道:“只因为槐谷子可以炼出让陛下长生不老的仙丹。只要他能炼出仙丹,纵然有千般不好,也可以抵消了。陛下不必听那些朝臣的非议,日后再有人指责槐谷子,奴婢愿意挡在前面,替槐谷子遮掩。只要他早日炼出仙丹,让陛下长生,奴婢就算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
赵高说到激动处,眼圈已经红了。
嬴政听得感动不已。
季明在旁边都听傻了:“怪不得赵高深受陛下信任啊。原来还能用这种方式表忠心?我若学会了,怎么会成天挨打?”
一时间,季明心思起伏,难以抑制。
嬴政忽然问季明:“近日槐谷子在做什么?”
季明一愣,心想:“槐谷子在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季明老老实实的说道:“奴婢不知。”
嬴政一脸古怪的说道:“你对宫外的消息,不是一向灵通的很吗?”
季明不敢回答。
嬴政对季明说道:“既然不知道,那你就去商君别院一趟,替朕问问槐谷子,仙丹炼得怎么样了。”
季明刚要答应。嬴政忽然说道:“罢了,朕亲自去看看吧,免得你再闹出来酒中妖精的笑话。”
季明想哭。
赵高一听说皇帝亲自前往商君别院,顿时激动不已。
李水最近在干什么,他其实一直在关注。他敢肯定,李水绝对没有炼丹。如此一来,皇帝只要来个突然袭击,李水必定露馅。
赵高心中大乐,马上自告奋勇,组织车驾,侍奉嬴政去商君别院。
时间不长,嬴政带着数千护卫,浩浩荡荡的向商君别院出发了。赵高亲自驾车,片刻之后,已经看到了商君别院。
他心里很激动,想象着嬴政对李水不满的样子。赵高心里乐开了花。
…………
淳于越府中,所有人都被叫了出来。由一个小官吏登记造册。
淳于越很不情愿。但是听说咸阳城所有大户都要如此。又听说,是为了捉拿刺客。日后凡是不在名册上的人,都要当作逃犯。
于是淳于越就姑妄听之了。
李水和李信藏在人群中,李水小声对李信说道:“过一会,竹儿一旦现身,我们抢了就跑。打马出城,直奔商君别院。”
李信小声问:“商君别院,挡得住追兵吗?若这个竹儿真的那么重要,淳于越一定会追赶的。”
李水嘿嘿一笑,说道:“放心。上次刺客走了之后。我痛定思痛,在别院里面挖了不少地道。到时候将这丫头随便一藏,保证淳于越找不到。”
李信点了点头。
这时候,竹儿终于出来了。
起初的时候,她并不愿意入什么名册。但是转念一想,入了这个名册,等于改头换面,有了新的身份,而且是官府承认的。
从此以后,那些人想要找到她,想要杀她,可就难上加难了。
于是竹儿兴冲冲的来了。
负责登记的小官吏看见竹儿之后,眼前一亮,问道:“这位姑娘,你的姓名、年龄、祖籍,都跟我说一下。”
竹儿正要开口。忽然人群中一声大喝,将众人下了个半死。紧接着,李水和李信就张牙舞爪的冲出来了。
竹儿吓得花容失色,怎么这两个家伙也在?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李信已经一把将她扛在肩上,一溜烟向门外跑去了。
等淳于越回过神来,带着家丁追赶的时候,只看见两个马屁股。
李水和李信,已经快要跑到城门处了。
淳于越大怒:“备马,备马,立刻将人给我追回来。”
李水和李信兴奋至极,在竹儿的尖叫声中,骑着快马,直接闯出了城门。
商君别院距离咸阳城,不过一刻钟的距离。如果骑马的话,速度就更快了。
李水远远的看着那片房屋,心中乐开了花。
当然,他如果知道嬴政正在商君别院参观,恐怕就不这么开心了。
嬴政到了商君别院之后,发现李水不在。他一边命人去寻李水,一边兴致勃勃的参观。
这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蒸馏仙酒的器皿,磨出面粉的石磨,包饺子的擀面杖,蒸包子的大笼屉。
唯独看不见炼丹炉。
赵高心里面乐开了花,然后不动声色的说道:“槐大人对炼丹的事,好像不太认真啊。”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叫过来一个匠户,问道:“为何这商君别院中的器具,都与吃的相关?炼丹炉呢?”
这匠户原本就是一个贫苦黔首,遇到李水之前,面朝黄土背朝天,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里正。现在突然要面对皇帝,早就吓得瘫倒在地上了。
不过好在这些日子,商君别院里面来来往往的,也有不少高官,因此这匠户还有点心理准备,勉强能够思考。
他战战兢兢的说道:“昔日……昔日盘古开天辟地,清儿轻者上升为天,重而浊者下沉为地。”
说到这里,匠户已经镇定多了,毕竟这套词他是背熟了的,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即使吓得屁滚尿流,只要起个头,也能顺嘴说出来。
赵高有些好笑:“这些无知的黔首,前言不搭后语。问你炼丹炉,你答什么盘古开天地?”
嬴政倒也没有打断匠户,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看看他说什么再说吧。
匠户接着说道:“凡人生活在地上。呼吸地面上的浊气,食用五谷杂粮,身体里面,早就有不少浊气了。”
“因此槐大人认为,想要成仙,第一步先要用仙家之物,清洗内脏,排干净体内浊气。如此一来,身轻如燕,飘飘若仙。再服用仙丹,方可以登临仙界。否则的话,就好比一片羽毛,被雨水打湿,任凭你怎么吹,它也飘不起来。”
嬴政听得点了点头:“有理,很是有理啊。如此说来,槐谷子整日忙着做吃的,就是为了替朕清洗五脏六腑,只等时机一到,便可以开炉炼丹了?”
匠户躬身答道:“是,槐大人常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对赵高说道:“由此可见,知人心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