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随手拔出腰间佩剑,一剑斩下此人头颅。然后问另一个死士:“赵高何在。”
死士被刚才的死人喷了一脸血,到现在还有点懵,他低声说道:“赵大人,还在牢中。”
王绾心中一动,说道:“莫非天亮时突围,赵高并没有逃走?他与人换了衣服,制造假象。他自己还留在牢中?等我带人来抓捕贼人了,他却偷偷溜了?此人好奸诈的心思。”
嬴政脸色很不好看,登上了马车,向大牢方向行去。
王绾灰头土脸,也带着人杀回大牢。
按照王绾的估计,赵高这时候怕是已经逃走了。然而,当他们闯进昨夜那间屋子当中的时候,看见赵高正躺在里面。
赵高本来要走的,但是烟熏了半夜,还没打开门,就重新晕倒了。
王绾暗叫庆幸,连忙命人打来了一盆水,兜头浇在了赵高身上。
赵高咳嗽了两声,终于幽幽醒过来了。
直到这时候,王绾才松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冷汗湿透了。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后说道:“丞相大人,你若早日听我的话,何至于此啊。”
王绾回头,看见李水和李信,正站在他身后,一脸贱笑。
王绾纳闷的问道:“你二人何时来的?”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昨夜便在附近了。一出好戏,看的欲罢不能。”
王绾顿时觉得有些无语。
赵高醒过来之后,第一眼就看见嬴政了,然后大呼冤枉。
嬴政问王绾:“可有口供?”
王绾说道:“本来要问出来了,然而那些反贼闯了进来,搅乱了部署。”
赵高大声说道:“那些人,并非是奴婢找来的,陛下明鉴。”
嬴政皱着眉头说道:“他们不是你的人?”
赵高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是我府中人。”
这时候不能撒谎,因为以嬴政的能力,早晚可以查出来。
嬴政又说道:“既然是你府中人,你为何抵赖?”
赵高欲哭无泪,说道:“他们是护主心切,关心则乱。臣并不知情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当真不知情?”
王绾忽然在旁边说道:“陛下,当日那些反贼没有攻进来的时候,赵高便得意洋洋,向臣说道,他片刻之间,便可以出去,显然是早有预谋。”
赵高快疯了,指着王绾叫道:“我可得罪你了?为何害我?”
王绾一脸无辜:“在下只是据实禀报。”
与此同时,王绾心想:“这次算是把你得罪死了,岂能让你再重返朝堂?放虎归山,万一咬到我怎么办?”
赵高指着王绾,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王绾,你可是出身名门啊,怎么连你也开始学槐谷子了?”
赵高叹息了一会,然后苦着脸转过身来,看向嬴政:“陛下,奴婢,当真没有谋反。奴婢身有残缺,谋反又有什么用?”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为之一愣。
王绾却幽幽的说道:“赵高有残缺,赵成却没有啊。”
赵高仰天大笑:“古往今来,有谁甘冒奇险,做下这种大事,却是为了自己的兄弟?王大人,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王绾沉默了一会,忽然幽幽的说道:“黑炭那刺客曾经说,你想要扶持胡亥公子登上皇位,然后由你把持朝政。”
赵高恨不得用眼神杀死王绾,心想:“此人,是跟我较上劲了啊。”
赵高苦口婆心的解释道:“即便我当真要谋反,即便我当真成功了。登上皇位的,会是胡亥吗?如今扶苏为长公子,深得陛下器重,深得朝臣拥戴。胡亥何德何能,可以继承皇位?”
“我辛辛苦苦谋反,分明是为他人做嫁衣,我有那么愚蠢吗?”
王绾说道:“或许,你已经暗中串联朝臣,只要大事一成,便立刻发难。嗯……今日劫狱的人,便是你的同党。”
赵高苦笑了一声:“我的同党若有改朝换代之能,我还至于在这里吗?昨天晚上,我便应该被救出去了。”
这下王绾有点无话可说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然而,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救你?岂非早已与人串通好了?”
赵高哀声说道:“奴婢在商君别院突然被抓,哪有时间勾结外人?我昨夜笃定会获救。那是因为奴婢相信陛下啊。奴婢承陛下厚恩,得以追随左右。奴婢心中清楚,陛下念旧情。一旦发现奴婢无辜,定然会赦免。”
说到这里,赵高忽然脱下上衣,展示背上的伤痕:“昨夜,奴婢遭受了万千痛苦,却一直咬紧牙关,不肯屈打成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见到陛下,诉说冤情。”
看到赵高背上的伤痕之后,嬴政神色微微一变,然后叹了口气。
王绾心里有点慌,知道皇帝已经动了恻隐之心,今天可能杀不了赵高了。
他立刻说道:“然而,黑炭为何一口咬定了你是他的同党呢?”
赵高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嬴政的态度,他已经感受到了,只要皇帝没有杀心,他赵高就无所畏惧。
于是,赵高淡淡的说道:“黑炭为何咬定了我,我也不知道。难道有个疯子咬定了王大人是反贼,那么王大人就当真是反贼吗?”
王绾有点无奈,回头看了看李水。那意思很明显:我是不行了,还是你来吧。
李水也有点为难,赵高这家伙,太老奸巨猾了。本来按照李水的打算,昨天晚上反贼劫狱,就直接把他乱箭射死算了。
谁知道赵高这家伙很聪明,居然找了个替身,自己根本没有跑出去。
现在又是卖惨,又是喊冤,已经博得了嬴政的信任。连皇帝都相信他,那还有什么可玩的?
然而,恰好在这时候,有个小卒急匆匆地跑过来,说道:“陛下,赵成又爬了回来,跪在宫门口,挨了几百棍棒,始终不肯走。”
赵高想起赵成来,就恨得牙根痒痒。
嬴政现在心情好一点了,终于问了一句:“赵成负荆请罪,请的什么罪?”
小卒答不上来。
赵高马上说道:“昨日来劫狱的人,是赵成派来的,或许因为这个原因,他负荆请罪。”
嬴政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赵成此人,真是胆大妄为。”
随后,他淡淡的说道:“回宫。”
陛下回宫,在场的人,自然乖乖的跟在后面。
现在赵高的身份有点尴尬。说他有罪吧,他给自己辩解的头头是道。说他无罪吧,可陛下毕竟没有赦免他。
负责车驾的小宦官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安排赵高。绞尽脑汁的思考了一番,他创造性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请赵高坐上了囚车。
坐车,表明他有点身份,坐囚车,表明他依然是戴罪之身,而囚车敞开着门,又表示他的罪还没有定论……
不过,赵高对小宦官挖空心思想出来的稳妥办法,并不领情。他狠狠的瞪了小宦官一眼,然后钻进去了。
一行人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赵成跪在地上。他的膝盖已经跪肿了,有血迹渗出来,沾到地上。
赵氏两兄弟,现在的模样都很凄惨。不过赵高的伤大多集中在了上身,而赵成的伤,则集中在了下身。
嬴政远远的下车了,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负荆请罪的赵成。
赵成见陛下来了,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跪伏在地,膝行而前。膝盖摩擦着地面,疼的呲牙咧嘴。
这期间,他偷偷向后看了一眼,后面果然有一道淡淡的血印。赵成心中很满意,这一次肯定能感动陛下了。
嬴政见赵成爬过来,淡淡的说道:“赵成,你以庶民之身,拦截天子车驾,胆子倒是不小啊。”
赵成一脸诚恳:“小人……小人是来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