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淳于越心中很清楚,知道牛斗搞得咸阳城天怒人怨。事后不但不出面解决,反而把自己关在家中,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陛下一定是生气了。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啊。

淳于越进了书房之后,看见牛斗额头上有个大口子,正在流下血来,顿时慌了,连忙向嬴政说道:“陛下,牛斗或许能力不足,但是有一颗爱民之心啊。对我大秦,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求陛下网开一面,留下他的性命。”

牛斗听的心里有点不快:什么意思?我能力不足?求陛下留下我的性命?这不是反话吧?难道是暗示陛下杀了我?

牛斗越想越不对劲,他忽然明白过来了,难道说,自己有意取淳于越而代之,成为扶苏公子的师父,被淳于越给察觉到了,他要借机报复?

这时候,嬴政淡淡的问牛斗:“你怎么说?”

牛斗一脸诚恳的说道:“陛下,是不是有人中伤臣?臣可以解释。”

满屋子的人都一脸无语。什么意思?牛斗在骂所有人是进谗言的小人吗?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拉出去,重则八十,打完再回来。”

牛斗一脸悲愤的被拉出去了。挨打的时候,他发现季明也趴在旁边,也正在挨揍。

相比于牛斗的哭天喊地,季明就显得从容多了。

他甚至有闲心指点牛斗:“牛大人,不要怕疼,放松,对了,放松就没那么疼了。”

牛斗挨了八十杖,被带回来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你可知错了?”

牛斗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陛下,臣何错之有?”

嬴政摆了摆手,牛斗又被带出去了。

季明看见牛斗去而复返,一脸惊奇:“牛大人,你这是……”

牛斗疼的面色苍白,低声说道:“劳烦你一件事,帮我打探一下,陛下为何打我啊。”

季明和田敬关系匪浅,宫外的事情了如指掌。听见牛斗询问,顿时愣了:“牛大人不知道?”

牛斗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动:难道我还真有什么事惹怒陛下了?

牛斗连忙说道:“近日我忙着遣返方士的事,故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季明一脸古怪:“不就是因为你遣返方士出了岔子,这才惹怒了陛下吗?”

牛斗更奇怪了:“出了岔子?没有啊,商君别院外面的方士,不是已经散去了吗?”

季明愣了,他仔细的看了牛斗一会,确定他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然后才说道:“方士们确实离开商君别院了。不过全都到了咸阳。四处请愿,骚扰朝臣。牛大人,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一两日,一直没有出门?即便没有出门,家中的仆役总该知道吧。他们没有禀报给你吗?”

牛斗的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任何人都不见,即便是家中的仆役都懒得搭理。

如此说来,那些方士,当真如此疯狂,敢骚扰朝臣?

而自己,竟然如此自信,写了邀功的奏章?完了,完了,陛下看完奏章,再听到外面的消息,会怎么想?

牛斗忽然觉得,屁股不疼了。板子重重的落下来,一点感觉都没有。毕竟,脑袋都要掉了,还要屁股做什么?

板子打完了,掌刑官气喘吁吁的说道:“牛大人,请回吧。回去之后,好好与陛下应对,可不要再领罚了。在下……实在是累啊。”

牛斗茫然的走回去了。一步一踉跄。这一次不是装虚弱了,毕竟挨了一百多板子,铁打的身子也有点撑不住了。

牛斗进了嬴政书房,行礼的时候一个没站稳,直接趴在了地上。

他试了两下,没有爬起来,干脆就趴在那里,哭嚎着说道:“陛下,臣闭目塞听,受家中小人蒙蔽。臣有罪,臣……臣……”

牛斗想说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但是这种求饶的话,又有点说不出口。

好在旁边的淳于越说道:“牛斗事母至孝,若牛斗死,其老母必不能独活。牛母何其无辜,求陛下网开一面。”

牛斗感激地看着淳于越。

嬴政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牛斗,你是被家中小人蒙蔽?”

牛斗连连点头:“是,近日臣身体抱恙,一直在家中休息。家中仆役告诉臣,方士们已经离开了商君别院。臣信以为真,以为方士已经回到了家乡。没想到,他们竟然到了咸阳城中。”

嬴政忽然扭头看向伏尧:“依你之见,这牛斗如何处置啊?”

伏尧想了想说道:“此人本心也不坏,只是能力差了一些。缺乏一些历练。如今商君别院正在征召方士,前往极西之地寻仙。不如让牛大人前往,见识一番异域风光。”

牛斗一听这话,差点晕过去:这是要流放啊。听说极西之地,气候恶劣,这一去,哪还有回来的机会?

他挣扎着说道:“陛下,请再给臣一次机会,臣一定能驱散城中方士。”

几天前,牛斗也是这么说的。说他能遣返方士,还给皇帝一个秩序井然的咸阳。

但是结果很不好。

现在他又这么说,但是嬴政已经不大相信他了。

嬴政看着牛斗,淡淡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牛斗说道:“遣返方士,乃朝廷的法令。方士不肯回乡,便是违抗命令。选几个首事者,坑杀之。其他人,自然就乖乖走了。”

李水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听说牛兄与扶苏公子关系匪浅。没想到牛兄的政见,与扶苏公子却是大相径庭啊。公子主张以德服人,牛兄主张以刑罚御人。政见不同,却能做至交好友,真是难得。”

斗牛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扶苏,说道:“是,以德服人,自然也是可以的。”

扶苏没说话,他忽然觉得,这个斗牛,好像有些蠢笨啊。跟他走的太近了,未必是好事。

可惜,扶苏打算撇开干系,李水却不打算放过他。追着问道:“扶苏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方士?是杀了他们,还是将他们关起来?”

扶苏心想:当着父皇的面,你怎么不叫我贤侄了?你倒是叫啊,有胆量你叫啊。

扶苏面对李水的追问,淡淡的说道:“无论是杀是关,都是为了恢复咸阳城中的秩序。若他们肯走,那便不用关了,若关起来无用,杀一两个人也无妨。”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扶苏公子和牛大人的意见,倒是不谋而合啊。”

扶苏有点不快,不想和牛斗搅合在一块,但是这时候落井下石,声称和牛斗并不熟悉,似乎又不太厚道,于是他捏着鼻子认了。

扶苏和牛斗说的挺热闹,但是嬴政并不相信他们两个。他看向李水:“槐谷子,你认为应当如何处置方士?”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咸阳的方士,是臣招来的,由臣说处置办法,未免不够公平,不如让伏尧公子来说吧。”

淳于越等人都有点无奈:伏尧是你徒弟,对你言听计从,由他来说……那还不是一样?

嬴政也知道这是李水在给伏尧表现的机会,于是微微一笑,看向伏尧。

伏尧说道:“遣返方士,是因为方士对咸阳有害。那么方士令咸阳骚乱,到底有何证据?”

朝臣们说道:“如今城中大大小小,数十个请愿团,难道不是证据吗?”

伏尧说道:“那是牛斗大人遣返方士之后才出现的。他在遣返之前,咸阳城不是秩序井然吗?”

朝臣们没说话。在那之前,秩序井然倒也未必,可是与现在相比,确实有秩序的多了。

牛斗趴在地上,身体在微微颤抖:伏尧公子,这是要将我彻底打倒吗?若当初方士们没有给咸阳城造成混乱,我却上蹿下跳,主张遣返方士,那我成什么了?我岂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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