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风岚一清早在小院内来回走动,活动着身体,因为昨晚下雨,又是在冬季特别冷的缘故,地面上形成了许多结有一层薄冰的小坑。
他时不时的在地上踩碎一个小坑,都会发出无比清脆的声响。
梓阳躺在床上望着房梁,自从洛源离开后,他就再也没合过眼,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雷虎所讲的话。
嘎吱!
梓阳打开房门,先是看了一眼上锁的房间,又看到灶台上的锅里正冒着热气,但并未发现风岚的身影。
他走下光滑并未完全结冰的台阶,才看到栅栏门外的空地上,风岚正拿着锄头在地上挖掘着什么。
他走近一看,竟是一个深厚的土坑,约有一米左右的深度,梓阳忍不住问道:“你挖这个做什么?”
“先别问,你快去给我提桶水来。”
梓阳哦了一声,回到小院,单手提了满满一木桶水,很是轻松地走了过来。
风岚愣了一会儿,也没太过在意,他双手抱起躺在地上的桐木,将它竖在土坑里,一边用脚将土块,石子踢进土坑,一边对梓阳说道:“慢慢倒水,一定不要太快。”
当梓阳将木桶里的水倒干净后,被挖的土坑也已被重新埋好了,风岚轻轻拍打着桐木,满意点头道:“洛源走了,以后我就把它视作洛源,天天揍它,等会儿我就给它刻上名字。”
“饿了吧?”他扛起锄头看向梓阳,后者提着木桶,揉了揉干瘪的腹部,缓缓点头。
“走!今早咱们吃馒头喝鱼汤。”
“啊?馒头?没有包子吗?”梓阳的小脸上满是不解。
包子与馒头在吴争镇都是一枚纹石一个,两者间不同的地方,是包子最起码带馅,而馒头却只有面。
对他们来说,买包子无疑是最划算的。
风岚无奈道:“没办法,我也想吃包子,可林家包子铺今天没开张,我只能买馒头了。唉,先凑合着吃吧,鱼汤我都热好了。”
两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各自盛了碗热腾腾的鱼汤,在桃树下的石凳上,围绕石桌而坐。
“梓阳,你有心事啊?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风岚端着碗,将最后一块馒头塞入口中,随口问道。
梓阳咽下口中食物,犹豫片刻,轻声问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想问一问,你多久后会离开?”
风岚皱眉诧异道:“离开?在你成人之前我是不会走的,除非你有能力保护自己。”
梓阳攥着手里的半块馒头,不可思议道:“你要在这儿白白浪费八年时间。”
风岚猛地起身,双臂环于胸前,脚踩石凳,笑道:“八年算什么,你若是不想走,我在这里陪你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啊。”
梓阳怔怔地望着他。
风岚抬头看了眼刚升起的太阳,催促道:“你快点吃,我先回房中收拾东西,咱们一会儿去钓鱼。”
“八年?一辈子?短短五年,区区天雷与这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梓阳听完风岚的一席话,顿时充满了信心。
风岚一番肺腑之言,原本让犹豫不定的梓阳有了明确的目标,他会用自己宝贵的生命去做赌注,来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不成功便成仁!
两人如往常一样,梓阳背着鱼篓在前面开路,风岚肩扛钓竿紧跟在他身后,二人沿着小路,一起向海边走去。
风岚站在斜坡上定眼一看,发现栈桥上空无一人,顿时乐了,大声笑道:“那老头跟那青年今天没来,这就没人跟我抢鱼了。嘿嘿!”
梓阳的目光倒是没放在栈桥上,而是紧紧盯着海面上漂浮着一大块白布,因为距离太远,他只能看到一块白布。
可当他们走下斜坡,踏上栈桥后,梓阳才真正确定,那不是块白布,而是一个身穿白衣,身披雪白披风的男子。
风岚盘坐在栈桥上,闭目钓鱼,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摸样。
梓阳指着海面上的人,摇晃着风岚的手臂,一脸焦急道:“你别钓鱼了,赶快下去救人啊。”
风岚依旧闭目,反问道:“救他作甚?洛源给咱兄弟俩留下的纹石可不多,这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饭。”
梓阳刚要说话,风岚缓缓睁开双目,认真道:“这大冷天的,那小子是死是活还不知道,要是死了最好,半死不活的话咱还得救他,不划算,不划算。”
“再说了,你又不认识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万一咱把他救活了,他再出手加害我们怎么办?”
梓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海面上的白衣男子。
风岚无奈,打起了感情牌,道:“这海水太冷了,你怎么忍心让你哥哥我,大冬天的下海救人呢,你就不怕我一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吗?”
梓阳眼眸微转,开口道:“若是山鸡,野兔倒也没什么,可他好歹是个人啊,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如果是山鸡野兔我早跳下去了,好歹咱哥俩还能吃上块肉。”风岚也没多想,只是随口一说,仔细一想,就觉得事情不妙。
梓阳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坐在栈桥一侧的横栏上,笑嘻嘻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不要说话不算数。”
风岚急忙改口道:“我不想吃肉。”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本想着一举堵住梓阳的嘴,没想到是给自己挖下了深坑,挖了深坑也就算了,主要是自己还跳了进去,这回不想下海救人都不行咯。
“行!你行!你都敢给我下套了。”风岚收起鱼竿,摘下斗笠,一边脱着棉袄,一边埋怨道。
梓阳接过棉袄,双臂伸入两袖,棉袄正面挡在腹部,嬉笑道:“这不是情况所迫吗?我也没办法呀。”
风岚脱下鞋子站在栈桥边缘,哆哆嗦嗦地抱紧双臂,被冻得咬牙道:“你没办法?!你没办法我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扑通!
风岚跳入海中,只见他双臂垂于身侧,两腿并在一起,如鱼儿的尾巴一样摆动,快速向前方游去。
片刻后,梓阳抬起手掌,平放在额头上,遮挡着耀眼的阳光,看到水下有东西拉扯着白衣男子,就知道是风岚到了。
他急忙走下栈桥来到岸边等待,一条被海水冲在岸边的死鱼吸引力他的注意力,他捡起死鱼观察,阳光透过死鱼脑袋上的小孔照在他脸上。
“难道是有人用银针将这条鱼给杀死的?”梓阳盯着洞穿死鱼脑袋的小孔,陷入沉思中。
不久后,浅水处探出个脑袋,风岚猛地站起,一手抓着白衣男子的脚踝,硬是将他从水里拖上岸。
白衣男子衣着华贵,腰缠白玉带,面部毫无血色且早已浮肿,浑身如冰块似的,十分僵硬,应该是在海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风岚鼻子通红,银白色短发一缕一缕的紧凑在一起,他双手合起用嘴巴哈着热气,穿上棉袄后,双脚不断踩着地面。
他瞥了白衣男子一眼,哆哆嗦嗦道:“这小子活不成了,咱做件好事,赶紧让他入土为安吧。”
梓阳装作没听到,他先是将两指放在男子鼻孔出,看他还有没有呼吸,而后又侧着脸趴在男子胸前,听他是否还有心跳。
最终,他两手叠在一起,按压男子胸部,几经周折后,白衣男子口中喷出大量海水,梓阳才停下手中动作。
眼见男子还有口气,风岚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他娘的!你要死就快点死,别在这半死不活的糟蹋人!”
“这就是缘分啊,你去桥上拿鱼篓跟斗笠,我将他背回去,看看能不能救活他。”梓阳蹲在白衣男子身侧,侧着脸对他说道。
风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极为无奈道:“这小子浑身冰凉,就如同一块冰床,你拿着东西回家烧热水,我来背他就行了。”
梓阳转身没走几步,扭过头来小心提醒道:“他体内血液大部分都已经凝固了,你稍一用力他的骨头就会断掉的,让他晒晒太阳,你再背他走。”
“放心好啦,我心里有数。”风岚再次脱下棉袄扔给梓阳,生怕被白衣男子身上的海水弄湿。
梓阳走上栈桥将斗笠戴在头上,背起鱼篓手拿钓竿棉袄,急匆匆地爬上斜坡,迅速消失在满是杂草的小路上。
风岚穿着一件单薄线衣,两腿盘坐在海岸边,海面上时不时有海风吹来,他咬牙切齿道:“嘶~你个臭小子!害得老子陪你一起受冻,今儿个真是晦气。”
梓阳回到家中,把大锅放在灶台上,升起火后,用瓢将凉水舀入锅中,之后便坐在木墩上,一个劲儿地向灶台口里扔着干柴。
突然,他猛地站起,走到窗台边,看到有许多桃核晾在窗台上,他随手拿了一个,再次回到灶台前的木墩上坐下,开始摩挲着手中桃核。
当锅内热水沸腾后,风岚恰巧背着白衣男子回来了,他满脸通红喘着粗气,赶忙问道:“热水好了没?”
梓阳掀开锅盖,点头道:“好了好了,不过这些应该不够用。”
风岚将白衣男子直接背进了自己的房间,因为他们唯一的木桶,就放置在了他的房内,他先是提了一桶凉水倒入木桶内,又端起大锅缓缓将热水倒了进去。
最后,再把桶盖盖上,忙完这些后,他终于是瘫倒在了床上,连棉被都没来得及盖在身上,就已昏睡过去。
梓阳替他盖上棉被,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