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血海的汹涌,杂乱的惨叫,被淹没的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失去意义。一个温柔且强大的身躯笼罩在暮笙前方,他双手结印,将骇人的猛兽一步步压回牢笼。
暮笙回过神来,咬着牙再次召唤出噬魂,用最后一丝血气,趁其消弭前施以压迫之力,为白辞助阵。
夹裹着不甘与怨恨,血海缓缓退回原先的深谷中,余下狼藉一片。
暮笙脱力重重倒下,只不过,想象中冲击地面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好像,似乎,陷入的是一阵软软的清风,甜而不腻。
白辞抱住晕死过去的暮笙,不住咳血,他垂下眼帘,轻轻叹气。
姗姗来迟的刘生差点没被眼前景象吓到背过气去,一些零七八落的骨头和残败的法器,还有满地的黏稠血迹,乌鸦盘旋,真是好大的一个血案凶发现场啊。
好家伙,这白辞一人本就伤势颇重,怀里还抱了一个伤的更重的,这都是什么事啊?他本着乐于助人的想法,撸起袖子加。。。啊不是。。。就要接手,谁成想被白辞一个侧身巧妙躲过,
刘生摸摸鼻子,有点莫名其妙。
总感觉,被嫌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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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血城之战,十一城城主都或多或少受伤,暮城千金身死,冥域气血大衰,魔君震怒下令重罚。
不知为何,脏水却泼到陈府身上,陈家人也丝毫不惧,魔界是断断不会因为一个冥域就撕破脸的。
此番闹剧,不疾而终,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而其中关于真假暮城千金的传言却被暮峥一手拦下。这位昔日落魄者,机缘巧合时救下魔君,从此深得信赖,一跃成为大红人,风光无两。
魔君所住宫殿华丽奢靡无比,将金红二色诠释到极致。身穿斗篷的神秘人缓缓而出,骤然,他凝神停步,一只乌鸦突破结界飞身于肩。
神秘人掀起帽兜,露出一张上了年纪也不失俊美的苍白面孔,仔细看去,倒是与暮笙有三分相似,想必这就是暮峥暮城主。
暮峥微微侧头听乌鸦耳语,良久,摇头失笑,声音意外的温润好听,“让声声闹去吧,孩子长大了,终归是留不住的。”
他继续前行,又像是想到什么,吩咐身旁暗卫,“知道声声身份的,想办法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
“无论是恐吓,毒哑,或是…灭口。”
暮峥仍然声线温和,像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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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长,您也别为难我,宗主下最后通牒了,今日必须要赶回宗门。”
“有伤在身,恕难从命。”
可别开玩笑,别人有伤是真无法动身,这位?人家还能控人,还能结法印,还能英雄救美呢。当然,刘生只敢悄悄在心里说,面上是更加恭敬。
“以暮姑娘的情况,暂时留在这里养伤也算是妥当,但是宗主那边…您也是知道的。”
白辞闭上眼,疲惫开口,“我怎么放得下心离开?”
矮小的木屋里,暮笙静静躺着床上,像个精致的玩偶。
刘生咬牙,心一横道:“仙长也不想宗主知晓暮姑娘的存在吧?再拖下去...”
果然,赌对了。
白辞沉默良久,似在考虑,轻咳几声,他单手掐出法决,一团柔和的白光便浮进刘生胸口。
刘生眨巴眼睛,心有余悸:吓死了吓死了,还以为脑袋要掉了呢。
“抱歉,在下冒不起这个风险。”白辞垂眼,“只要你不泄露笙笙的消息,就不会有事。”
“仙长放心,放心。”刘生擦汗,总算是心里踏实点,白辞什么都不做,他才觉得提心吊胆呢。
这样想,也并没有开心到哪里去哈。
“让他进来吧。”
“是”刘生打开房门,侧身让一直等在门外的鬼吏进来。老大哥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先前血海看似来势汹汹,其实在暮笙的有意控制下也只淹没了大部分魔卫,城主们极其心腹,魔民们不在中央地带而幸免于难,他是被调到远处干重活而逃过一劫。
老大哥颇有些愧疚,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暮姑娘,再加上,他一直都有点害怕“阿三”鬼使。刚才被隔绝在门外的时候,大概猜到这位鬼使并不属于小小的血城,面对昔日旧主,他憋的脸红脖子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阿一大人…”
“阿一的事情我自有定夺,他的佩刀还在吗?”
“在的在的。”老大哥从怀里把刀拿出来,恭敬递上。虽没找到阿一尸体,但他后来将其佩刀收敛,权当留个念想。
“多谢。”白辞用手拂过,将其收于芥子空间中。他又垂眸望向暮笙,想要整理她的碎发,却在快要触碰到时停下动作,转头对老大哥微微一笑,“劳烦,照顾好笙笙。”
“谨听鬼使吩咐。”
“我不再是…血城鬼使…了”白辞温和的声音随风消逝,一同离开的,还有他与刘生两人身影。
屋子里重新恢复静默,老大哥又开始惆怅起来,他转身抽动鼻子,想要抹抹眼泪,却差点被吓出声来。
原来暮笙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血丝爬上瞳孔,看起来好不吓人。
“暮…暮姑娘,你醒了啊。”
“早都醒了。”暮笙挣扎起身,揉着自己的肩膀,痛到呲牙咧嘴。
“那…你”
“我醒了,大家都不痛快。难道要我痛哭流涕,求他带我走吗?”
“鬼使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你不要生气...”
“唉,我没生气。”暮笙扶额叹气,“我暮笙,不是脆弱美丽的菟丝花,是凶狠吃人的猛兽好吧?先生有先生的打算,我自然也有我的考量。”
当然,暮笙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免不得计较:明明知道我在装睡,却还是转身就走,好气!
“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老大哥摸摸头开口。
“我…”暮笙挑眉,“知你对阿一忠心,可是对我,没必要尽心尽力到这分上吧?”
先前倒还忍得住,听到此话,老大哥突然就泪流满面。
一个铁汉子涕泗横流,什么画面?暮笙很有发言权,别问,问就是辣眼睛,问就是毛骨悚然。
暮笙抚.摸着自己的鸡皮疙瘩,“救命,你别哭啊!”
老大哥止住哭声,不断抽噎,“姑娘有所不知,原先我有个心爱之人,后来…”
听着这夹杂在哭声中的故事,暮笙了然,是那个妖娘心中的郎君啊,只不过如今物是人非,情在,人不在了。
这老大哥每次借口去找妖娘快活,其实,也只是想见自己心上人一面而已。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已是往来秋。
老大哥拍拍胸口,吼道,“是暮姑娘出手帮柳儿报的仇,大恩不言谢!”
“说到底,也算是我牵连她,报恩之事,你不必挂在心上。”暮笙叹气,原来大姐姐的名字叫柳儿,身如柳絮,漂泊无所依,真是应景她可怜的一生。
“我懂得事理,若是姑娘一直推辞,倒是叫我心里过应不去了。”老大哥弯腰行礼。
暮笙头大,连忙忍痛扶起他,“倒是真需要你帮忙。”
“姑娘尽管开口。”
“大哥,还请劳烦帮我离开血城。”
刚才听到那二人对话,也不知先生在哪个宗门。罢了,待自己将事情处理好,再与先生汇合也不迟。
“不知姑娘此番要去?”
暮笙莞尔一笑,道:“玄玉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