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四章 举报

宝象王之后,是后周摄政王荆重光,荆重光的后面是峒王侬六娘,排名第六至第七的分别是何苒麾下大将军何秀珑和符燕升。

排名第八的是后周的永和帝,排名第九的是尚在襁褓中的长安世子武国昌,排名第十的是活跃在丝绸之路的黑魔王邢大山。

此次排名,除了何苒、周沧岳、何秀珑以及侬六娘以外,其余六人都是首次登榜。

其中宝象王和黑魔王邢大山,对于普通百姓如同横空出世,都是第一次听说。

其实这二人早在闵熳当政时便已经存在了,只是他们偏居一隅,并没有引起重视。

前两次排名,这二人之所以没有登榜,有一大半的原因,是那个时候他们的权势还不足以登榜,比他们有权势的大有人在,比如齐王,比如开州王,比如汉王王豪。

可是现在,随着何苒收复江南,天下已经渐渐归拢,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当权者,早已是昨日黄花,榜上有了空缺,宝象王和黑魔王终于登榜。

更何况宝象王也确实来势汹汹,已经打到了交颍,要知道前朝的时候,交颍早已归属,前朝还曾往交颍派遣官员,可是前朝末年群雄争霸,交颍便趁乱独立,脱离了掌控,如今的交颍皇帝已经是第四任了,这些年来,从未向朝廷纳贡。

至于黑魔王邢大山,他原是张掖总兵,二十年前,朝廷迟迟不给军饷,士兵们饥寒交迫,邢大山索性便带着军队抢夺过往商队,朝廷正规军变成了马匪,孟忠在世时,先后三次围剿邢大山,但全都铩羽而归,孟大公子死在张掖,初时就连孟忠也以为是邢大山干的,当然后来查明并非如此,凶手另有其人。

这最新的天下权势榜很快便传遍天下,有人坦然接受,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心中忐忑,有人咬牙切齿。

坦然接受的是何苒和何秀珑,从有了天下权势榜开始,这两位便一直都在榜上,无非就是名次浮动而已,不管了,随他去。

嗤之以鼻的是周沧岳,知道老子厉害了?终于把老子的名字往上提了提?排名第二有奖金没?没有?切,东北菜吃多了,咸(闲)的!

心中忐忑的是符燕升。

要知道符燕升与何秀珑不同,何秀珑是何苒一手提拔起来的,在外人眼里,何秀珑和何大力,才是何苒的嫡系,其他人全都差了一点。

至于符燕升,他是降将!

一名降将忽然间登上天下权势榜,在符燕升看来,这就是有人要搞他!

其实符燕升之所以登榜,与他打下榆林,逼走武东明有关系,武东明是一方霸主,符燕升一举灭掉武氏,仅凭这一战,符燕升便跻身为一代名将,足能载入史册,令后世仰望。

而咬牙切齿的有两位,一个是永和帝。

永和帝最近变身金公子玩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可是随着这张榜单的出现,金公子的幸福生活便被打乱了。

凭什么,堂堂皇帝却要被一个王爷踩在脚下?

因为他是摄政王?

摄政王也是朕给的!

没错,永和帝排名第八,而摄政王荆重光却排名第四。

别人看到时已经在偷笑,更何况是永和帝这个当事人呢。

虽是孪生兄弟,可是永和帝和荆老三不同,从小到大,荆重光隔三差五就要对他说,你拥有世上最高贵的血统,你就是至尊无上的天下之主。

试想,哪个少年经得住这样的洗脑,更何况还是从记事起就开始的洗脑,根本就不用洗,他早已将这两句话刻进了骨子里。

可是当他真的当上皇帝之后,他却发现,他根本就不是至尊无上,永远有一个人压在他的头顶上,甚至还以父亲对待儿子的方式来要求他。

而现在,这些原本是关上门自己知道的事,忽然便被昭告天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论权势,荆重光排第四,而他只排第八。

对于永和帝而言,这是莫大的羞辱!

他从没有任何时候像今天这样愤怒,以至于金公子接连去了三家赌坊才把火气发泄出来。

可这也只是暂时的,他毕竟不能一直都做金公子,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他也还是要回宫,去做那个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儿皇帝。

是的,儿皇帝,这是永和帝对自己的嘲讽,说起来,他还比不上历史上的儿皇帝,人家那还是国对国,皇帝对皇帝,而他却是给一个臣子当儿子。

同样咬牙切齿的还有何淑婷。

说什么来什么,前几天刚刚说起天下权势榜,现在就有了。

可是她仔细看了三遍,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凭什么,凭什么榜上没有她?

不是说男尊女卑吗?

那为何榜有会有三个女子,何苒、何秀珑、侬六娘,这三个统统是女子,如果榜上全都是男子,那也就罢了,她不生气,可为何有别人却没有她?

明明就连何宗群也说,西萧一战,足能名留青史,远远胜过何苒的江南之战。

可是何苒不但上榜,而且还名列第一,而她却榜上无名。

当然,这些还不足以令何淑婷咬牙切齿,最让她气愤的是这榜上没有她,却有她的儿子武国昌。

可想而知,那名震天下的西萧之战算在了武国昌头上!

可是凭什么啊?

这场仗花的钱是她好不容易从孟家,从孟家军,从整个陇西郡筹集起来的,策划这一战的军师是她的人,领兵的将军听她调遣,这场仗就是她的功绩,和武国昌没有半点关系。

何淑婷低头看向摇篮,摇篮里的武国昌睡得正香,他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

可这天杀的权势榜,却让这么一个狗屁不懂的小孩子榜上有名,而她,却提都不提。

就是因为武国昌是男人?就是因为他姓武?

她还姓何呢!

何淑婷想起晋阳城里那些以姓何为荣的人,那些人都姓何,何秀珑姓何,不但榜上有名,而且还被称为第一将;何大力姓何,据说那人就是何苒的亲卫军首领,却稳坐西安城。

而她也姓何,却要委身于姓武的,姓武的死了,她还经替他养儿子,现在还要被一个襁褓里的孩子抢走功劳。

何淑婷越想越委屈。

或许,她从来不知道应该如何做一个母亲,阎氏的母爱全都给了何淑媛和何书桥,哥哥何书铭让阎氏在何家站稳脚跟,而她只是一个搭头。

阎氏凭儿子坐稳了何家大太太,而她也凭儿子重新坐回王妃之位。

所以一直以来,她对儿子的感情里夹杂了太多的东西,名利远远大于亲情。

因此,当儿子抢夺了她应得的名利时,那原本就占比不多的亲情再一次大打折扣,何淑婷看向儿子的目光里充满嫌弃。

武国昌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

她想起了武骥,那个她从始至终都不喜欢的男人。

这一刻,何淑婷忽然为自己不值,她竟然还要为那个不喜欢的男人养儿子,最终还要把儿子养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如果是陆臻,那一切都不同了,或许,她才会心甘情愿。

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是美好。

陆臻拒绝过她,且还是一脸嫌弃地拒绝,可是在何淑婷心中,陆臻的地位远远高过那个对她千依百顺的武骥。

何苒不关心何淑婷此刻在想什么,她正在面试今年的新科进士们。

今年的秋闱共取进士八十名,其中年纪最大的四十八岁,年纪最小的是个女子,名叫沈瑶,只有十九岁。

现在正是用人之时,这些新科进士们连回乡祭祖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只在京城休整十日,便奔赴各地开始实习。

侬六娘献地,周沧岳请求代管,因此,现在各地有很多空缺,哪怕已经连续几年官员考,各地仍然还有大把的一人身兼数职的情况。

何苒求才若渴。

就在这些新晋官员等待派遣的时候,一封告密信被悄悄投进报署门前的投稿箱中。

何雅珉的手下,每天晌午都会打开投稿箱,将其中的稿件取出,有些稿子,当天晚上便会被采用。

今天,又有足足五大筐稿件从外面搬进来,十几个人负责拆信,还有五人负责分类,他们要用最短时间里把这些投稿分门别类,分别送到对应版面的编辑面前。

忽然,负责分类的刘沁儿咦了一声,对旁边的张秀雁说道:“秀雁姐,你看看这个要分到哪一组?”

张秀雁是报署的老人了,经验丰富,刘沁儿就是她带的新人。

张秀雁接过刘沁儿递过来的信件,一目十行,她的眉头蹙了起来:“这不是稿子,这是举报信,要马上交给雅珉大人。”

没办法,姓何的大人太多了,为了区分开来,大家直呼其名。

张秀雁亲自把这封信交给了何雅珉,何雅珉看到信上提及的名字,一下子就怔住了。

她知道这个人,沈瑶,这是本次官员考最年轻的新科进士。

如果信上所言为真,那么这件事

事不宜迟,何雅珉拿上这封信,便去见何苒。

何苒正在和聂忱议事,听说何雅珉求见,便让她进来。

何雅珉说了来意,把那封信呈了上来。

何苒看完信,便递给了聂忱。

聂忱把信看完,若有所思,对何苒说道:“当务之急,还是把这个沈瑶叫过来问一问吧。”

何苒颔首,对何雅珉说道:“你们做得很好,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及时上报。”

何雅珉告辞离开,出门的时候,便看到元小冬和她前后脚出去,显然,元小冬是去找沈瑶了。

何雅珉虽然没有见过沈瑶,但是做为最年轻进士,沈瑶曾经接受过采访,何雅珉审过稿子,还记得采访的内容。

沈瑶说她是杭州人氏,她的父亲已经过世,母亲含辛茹苦把她抚养长大,而其他的杭州举子也说,沈瑶是杭州城里有名的才女,很多高门大户排着队要请她去府上做女师,有人甚至捧着金银和名贵字画前来相请,可是沈瑶不为所动,执意要进京赶考,此事满城哗然,很多人认为她自不量力,可是最终沈瑶真的考上了。

桂榜一出,新科进士们的文章便被贡院抄录后张贴出来,何雅珉还特意去看了来。

可是看过沈瑶文章之后,何雅珉便按下了这个心思。

这个沈瑶,胸怀大志,还是去做官吧。

也正因此,何雅珉对沈瑶记忆深刻,现在看过那封举报信,她忍不住为这个年轻姑娘捏了一把汗。

那信上说,沈瑶不姓沈,她的籍贯和姓名,以及她的出身全都是假的。

她姓荆,她叫荆珊珊,她的真实身份是曾经的定国公府大小姐,前定国公,现在的后周摄政王荆国公嫡女,她的曾祖母是仁义夫人孟老太君,她的父亲是逆贼荆重光,她的母亲姓李,她科举填报的所有身份全都是假的,此人很可能是后周派来的细作!

沈瑶住在客栈里,她没有和其他江南举子住在一起,而是单独住在一家很偏僻很冷清的小客栈里,这里的租金便宜,而且这里并非京城大户人家聚居的地方,在这里,很少能看到穿着绫罗绸缎的人。

沈瑶之所以会选择住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没有人认识她。

其实她敢来京城,也是和李氏仔细分析过,当年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年纪尚小,她属于发育比较晚的,十六岁才开始长个子,在此之前,她又瘦又小,而现在,她比那时高了足足一头,人也从干瘦的小丫头,变成了高大丰满型的,以前脸蛋尖尖,现在则珠圆玉润。

因此,她很坦然。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非常小心,仍然选择了偏僻的客栈,就连高中进士之后,她也没有和其他进士们一起去参加那些大大小小的谢师宴庆功宴。

可是她也有些后悔,她不该在贡院门前接受晨报采访,不过晨报上没有画像,倒也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再过几天,她就能被派到外地实习了,只要离开京城,也就不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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