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严桥拦住我不让我靠近。
火光刺疼了我的眼睛,我捂住眼睛,忍不住尖叫。
严桥安抚的声音,与哔哔啵啵燃烧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很快,我又听到了众人的惊呼和尖叫声,在这些声音之外,从脚下的土地中传到一阵毫无规律的震动。
“你冷静一下,这里是墓地,地下有无数具尸骨,你难道想让他们都诈尸复活吗?”
我放开捂住眼睛的手,立刻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妖怪!她眼睛是红色的!”
众人被吓地四散逃窜,墓地只剩下我和严桥。
“小芙——”
隐约间,我听到了爹的声音。
我看到爹从燃烧的棺材中坐起来,我刚朝他跑出去两步,严桥立刻将我紧紧搂在他怀中,“危险,你不能再靠近了。”
爹看着我,似乎还朝我看了一眼,再次喊了一句“小芙”。
“小芙,不要忘记爹,也不要生爹的气。”爹说完后,隔着火光朝我笑了笑,缓缓地躺了回去。
“爹,爹。”我紧紧抓住严桥的手臂哭喊着。
我看着棺材渐渐烧尽,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明显。
“墓地里的死者感受到你的情绪失控,现在它们都想出来。”
严桥扣住我的下巴,让我直视着他。
“现在这种情况,等不等你伯父回来处理后事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你在村里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孟芙,你跟我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看着严桥认真的模样,转头看了一眼还残留着一些火苗的灰烬,哽咽着点点头。
见我答应,严桥骤然松了一口气,环住我的肩膀,轻抚我的后背安慰。我没心情听他说些什么,只顾伤心。
这时一个人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严桥想挡住对方,可是来人直奔我而来,他刚抓住我,立刻就被严桥迎面一拳打倒了。
我捡起地下被遗落的手电筒照过去,发现竟然是那个哑巴。
他的嘴角被严桥打出血了,但他并不在意,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朝着我走过来。
严桥将我挡在身后:“不准再靠近她,不然我会让你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会说话,连惨痛都叫不出来。”
我从未听过严桥用这么狠厉的声音威胁人。
“我这个徒弟啊,并不是先天哑巴,说不定严君您这还是在帮忙呢。”
一个听起来上了些年纪的男低音出现在哑巴身后,我举着手电筒照过去,看见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他穿着藏蓝色的布褂,黑色裤子,双手背在身后。
他那张脸,我觉得十分的熟悉。
男人朝我一笑:“小芙,难道连大伯都不认识了。”
这张脸与我爹有六分相似的脸,我曾无数次在家庭影集中看见过。
“大伯。”我才跑出两步,却突然被身后严桥抓住了手腕。
“怎么了,严桥,这是你师傅啊。”
严桥脸色难看,不等他开口,大伯先出声了:“我能收个既老实又有天资的哑巴作徒弟,已经是祖师爷开恩了,何德何能攀上堂堂严君当我的徒弟。”
我看看大伯,看看哑巴,最后看向严桥:“大伯他这是什么意思?”
严桥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孟芙,跟我走。”
我浑身发冷:“你到底是谁?”
严桥没有回答,他的手如铁钳一样,无论如何我都掰不开,我猛地低头去咬他的手腕。直到口腔中充满了血腥味,他还是没有松开手。
我张开嘴,问他:“你是谁,我要跟谁走?”
我的眼睛再次疼起来,我连忙用另外一只手捂住眼睛,除了疼痛之后,更主要的是,我已经无法看清他这张脸。
我哽咽着说:“放开我,放开。”
手腕上瞬间一松,我立刻往后退,直到被人扶住肩膀后才停下来。
我放下手,看到是哑巴,也就是真正的严桥扶着我。
眼睛再次刺疼起来,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孟承安,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她的血统只是刚刚觉醒,现在她的情绪稍微激动一些,就影响到这么多尸体,尸女的力量不可能留在人间,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让尸体复活,都会导致两界生死失衡。”
没想到他竟然直呼大伯父的名字,看样子两人认识却关系并不好。
“我自然熟悉尸女的力量。”大伯父背在身后双臂展开,从袖中发出几道符咒,分别贴在四个方向的墓碑上后,脚下的震动逐渐平息了。
“她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到时候根本就不是你一个普通人能克制住的。”
大伯父看向我:“小芙,这位是统领十殿阎罗的阎王,尊号阎君。如果真有一天,到了大伯父不中用的时候,你到时候再去冥界也不晚,不过,在打扰阎君之前,你可以先去找你外公的旧部帮帮忙。”
阎王?当初小鬼和抬棺人,也是这样称呼他的,原来自始至终全是我自己认错了。
他不是严君,而是阎君。
月亮被乌云遮住,四周更加的昏暗,我已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说:“孟芙,你已经答应我,会跟我走。”
“我答应的是严桥,不是阎君。”
他的语气听起来也激动起来:“孟芙,你留在人间无益,即便你现在不跟我去冥界,十殿阎罗有的是办法让你离开人世,而那时我又不能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你。”
“他们会用什么办法让我去冥界?是不是会像你一样,顶替别人的身份,进入我的生活中哄骗我?你这根本就不是保护,这是欺骗!而我竟然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这么喜欢你,可你整个人都是假的!”
我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告白。
阎君没有说话,乌云背后的月亮再次露出脸,借着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表情。
他用一种吃惊的目光注视着我,同时,我能从他的脸上读到沉默。
遭到背叛的愤怒,被欺骗的伤心,瞬间全被无言的难堪代替了。我盯着他的脸,往后退了两步。
他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但我已经转过身,拼命地逃出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