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道长走后没过几日,城中便出了件怪事。
城南一名书生被同窗发现昏死在家中,一连过去三日竟一睡不醒。
起初这位同窗并未在意,直到第三日仍然没有动静才动身去报官。
恰巧张子忠这一日还未离去,衙门发现这案子不同寻常,便将他给寻来。
书生的宅子不大,院门边上养着窝公鸡,推门进去是靠窗的书案,案上还摆着摊开的书本。
床上没有被子,而是摆着些破旧衣物当做遮盖,好在衣物足够保暖,否则这书生恐怕会直接冻死。
昏睡的书生正是被发现在他的床上,据同窗李秀所说,两人今年进京秋闱没能考上,回到沧山便有些自暴自弃,碰巧沧山读书人修仙风气流行,两人便寻了些街面上流传的法子,想学着修仙。
张子忠合上书案上的册本,这正是一本主打读书人修仙的市井话本,上面写着些毫无根据的法子,号称能让人成仙。
张子忠眉头紧皱,对身后跟着的官员吩咐道:“明日张贴告示,沧山城内不许再有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本。”
张子忠转身又问那位同窗:“事发前一日可去过何处?”
李秀有些遮掩,最后在张子忠严厉的眼神下才交代道:“我们去了…花香苑。”
张子忠背后的卒子都笑了,连张子忠都觉得有些无奈,这些读书人真是越来越没个样子了。tehu.org 火鸡小说网
书生宅子搜查一圈没有其他线索了,张子忠便让李秀带路去花香苑。
“去把你俩那一日叫的姑娘都给我叫来,一个都不能少。”
李秀身子一哆嗦。
流言传的很快,没几日便传到了文香塾内的学生们耳中。
“你们听说没,我听说城南有个书生学话本修仙昏死啦,现在还没醒呢。”
“瞎说什么,我听说那书生已经成仙啦,那昏睡过去的不过是褪下的肉体凡胎罢了。”
“错啦错啦……”
许胜洲这几日每每放课便听学生聊起,久而久之差不多明白了这事的原委。
但他只是咂咂嘴,对着下面的学生们教训道:“市井闲书害人不浅,你们可注意些别给我沾染上,但凡在学堂内拿出来的一并没收。”
说话间便有几个学生紧张地看向他。
倒也不是许胜洲小题大做,前几日偶然曾听客人讲过这些话本其中的内容,有些极端的甚至教人自焚以斩去肉体凡胎,他自然不能让身边的人去看这些东西。
于是他走下讲桌,将那些调皮学生的话本一并收了。
先生走下台时燕灵儿也很紧张,她自然是没有那些话本的,她紧张的是先前画的先生画像。
然而就好像听见燕灵儿想法一般,先生转身便直直往这来了。
他走到燕灵儿面前,问道:“燕灵儿,是不是也藏着话本?”
燕灵儿死死胳膊死死压着桌面上的东西,双颊赤红,不敢吭声。
许胜洲俯下身去,悄悄盯了眼小姑娘双手下压着的东西。
那双手间显露出的一角,似乎是一副画卷。
许胜洲更疑惑了,他今日可没教书画,但对小姑娘终究不好太强硬,便轻声说道:“燕灵儿,放课后将你画的东西拿来给先生看看可好?”
许胜洲在许多观念上与其他先生不同,他不认为喜好画画是玩物丧志,如果这些学生中有喜好作画的,他也乐于着重培养。
等到小姑娘点头,许胜洲才起身离去,却没注意到燕灵儿此时的面色已经滚烫的快能挤出水了。
将收上来的话本堆放在讲桌上,许胜洲像没事人一样接着上课。
一日的课程很快便过去,学生们坐上自家马车各自离去,只有燕灵儿还留在学堂。
先生已经在偏房等着了。
燕灵儿在内心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抱着画纸起身。
今日老翁不在,但偏房内老翁留了不少茶叶,许胜洲无事便揪一些拿去泡茶,老翁也算是默许了。
与小姑娘谈话自是不消茶水,许胜洲只在桌上摆了些瓜果当做零嘴。
这些瓜果都是许胜洲买来赏给孩子们剩下的,课上如果有些孩子表现不错,他便会拿出来,虽说这些富庶子弟并不稀罕瓜果,但十三四岁孩子们的喜好他也只能想到这些。
门边燕灵儿探了探脑袋,小心翼翼钻进来,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看样子有些紧张。
许胜洲只当这小姑娘害羞不敢给别人看自己的画作,笑了笑说道:“自己的作品不想让先生欣赏欣赏吗?”
燕灵儿两颊又不争气的红了,接着一跺脚,豁出去似的将画卷摊在了桌面上。
许胜洲看她这副模样还觉得好笑,看到她画的东西后便有些哭笑不得。
“你…画的是…我?”
燕灵儿点头“嗯”了一声。
许胜洲面上一本正经地品鉴起了燕灵儿的画像。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画功十分了的,两人不过认识几日而已,许多细节她都能画得栩栩如生,尤其是腰畔悬着的碧玉上雕刻的纹龙,双眼迥然有神,散发着翠绿色的光泽。
燕灵儿眼神轻轻颤动,问道:“先生,这块碧玉我尚未观察仔细,只是远远观摩了它的形态,可否请先生拿出来给我看一眼?”
许胜洲没有多想,将腰上挂着的玉佩摘下,放在了小姑娘面前。
燕灵儿端起玉佩,仔细与画像上的模样比对,确认无误后将玉佩还给了先生。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块玉佩的模样其实是从家中那副仙人画像上摘下来的,今日借着请教作画的由头了却了燕灵儿一桩心事。
她看着先生的眼神咕噜转了起来。
张子忠带人寻到花香苑时才知晓,就在这几日恰巧有一位妓子离世,恰巧便是那日李秀两人点的姑娘之一。
由于那姑娘是忽然死去,花香苑的妈妈只当她是猝死,也没有报官,简单处理便罢了。
张子忠一听这话便来气了,质问道:“为何不报官?”
妈妈哭喊着解释道:“大人呐,咱们做这些皮肉生意的,哪个能有善终的,若是知晓楼里死了姑娘,咱们这养着的娘子生路可不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