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云一直默默听着,眼角瞥见薛嘉晴要擦到这边来了,她想换个地方坐下,却听姚氏道:“嘉云,抬抬脚就好了。”
薛嘉云被她一句话钉在了原地,只好把脚抬得高高的。
薛嘉晴匍匐在她脚下,仔仔细细的擦着地,发梢拖在砖地上,着实被轻贱的狠了。
两人此番境地似有云泥之别,实际上却是一样的。
“我瞧着还是冯家姑娘好。”姚氏看罢,却还是这样道。
薛嘉兰下意识看了薛嘉云一眼,见对方也悄悄的望了过来,两人对望一眼,心中腾升起不大好的预感来。
姚氏这人,凡事都要试一试,挣一挣。
这一点,薛嘉云也很佩服她。
当她自己成了姚氏棋盘上的一粒棋子,这种佩服,便无奈的化做了愤恨。
昨日安然无恙的得以回西院,薛嘉云本就觉得蹊跷。
姚氏今日又单独叫了薛嘉云来安和居,她心里反倒像是落定了石头。
“那菊园是德妃娘娘所有,她七日后回宫省亲三日,届时会办一场赏菊会。那日赏菊会由我主持,京城贵家女子都会来。冯家姑娘也不例外,到时候你听红曲吩咐,引冯家姑娘去与你诚哥哥相见。”
薛嘉云一直低着头跪着,稍稍抬起头睇了姚氏一眼,道:“夫人,这样的话,若是叫人撞见了,对诚哥哥的名声会不会不好?”tehu.org 火鸡小说网
男女私会,对冯家姑娘来说,自然是有损名声的。
姚氏有意娶冯家姑娘做儿媳,怎么会做这自损之事。
薛嘉云口中扯的是薛诚这面大旗,姚氏听了倒也没觉得不高兴,反倒极难得的解释道:“就是要叫人撞见,那冯家姑娘就做定你的嫂嫂了。事后放出风声去,说两家早早就开始议亲了,旁人即便有两句闲话,也伤不了你哥哥的名声。”
这细密的心思真是叫薛嘉云不得不服,她知道自己近来太过点眼,没叫姚氏一指头灭了已经万幸。
如今补了薛嘉晴的缺,要替姚氏卖命,薛嘉云不知日后福祸,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姚氏见薛嘉云没言语,皱眉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明白没有?”
薛嘉云怯怯的睃了红曲一眼,道:“听红曲姐姐吩咐什么,我便照做什么,对吗?”
呆傻是呆傻了一些,但这股子呆傻劲儿才能骗过人。
姚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让薛嘉云回西苑去了。
红曲见薛嘉云走了,半跪下来给姚氏捶腿,道:“夫人为何让云小姐去做这事?晴小姐大些,岂不是更加稳妥?”
“年纪小,戏才真。”姚氏十分有把握的说,“也要叫嘉晴知道,她在我这的位置,我随时能找别人来替。”
红曲掩唇一笑,道:“近来院子里的婢女都闲的很,差事都叫晴小姐抢去了。”
“下贱坯子,做下贱事最合益。”姚氏笑得极是舒心,对红曲道:“那日花姑姑会留守府中,替我看着东院,你一人布这个局,务必要面面俱到。”
红曲面上的笑纹像是长在肉里了一样,对姚氏道:“是,夫人放心。”
她见姚氏摆了摆手,便把她扶了起来,回里屋去核对几日后的宴请名册了。
德妃与姚氏自闺中起就是密友,此番德妃肯借这地盘给鲁氏布局,应该也是彼此通了气的。
姚氏让红椒去东西两苑传了话,除了薛嘉云外,薛嘉佳、薛嘉秀也一道同去。
可薛嘉晴却给撇下了,不得不叫人多想些。
“嘉佳也去?葛姨娘的生产之期就在这两日呢。”曹姨娘与文姨娘在房中闲话时,也绕不去这件事。
薛嘉云窝在悄声读书给薛嘉柠听,水宛和薛嘉秀在旁缝补些杂物,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姚氏院子来了个小丫鬟,搁下一套相称的衣裳首饰便走了。
曹姨娘喊了水宛出来,让她把东西拿进去给郑令意试。
文姨娘不解道:“夫人这是转性子了?不但嘉云去,还给嘉云新衣裳。是不是觉得自己上回做的太过分了,心中愧疚?”
文姨娘说罢,与曹姨娘对视一眼,两人嘲讽的笑了一声,也觉得这想法太可笑了些。
曹姨娘笑容渐渐收敛至消失,她往偏阁睇了一眼,眸中似有些隐晦的担忧。
送来给薛嘉云的这套衣裳,是薛嘉兰前些年瞧不上的一套衣裳。
薛嘉兰从没穿过,也算是新衣裳吧。
薛嘉云心里正烦着这件事,也不想试新衣裳,叫水宛半哄半劝的才试了一下。
“针线精致是精致,但总觉的掩去了小姐的几分颜色呢。”水宛十分老实的说。
彤色的大袖上衣,杏红色的长裙,一瞧就是给样貌明艳的女孩准备的衣裳。
薛嘉云脱掉了衣裙,道:“给兰姐姐的衣裳,从来都是不适合我的。”
她的容貌虽娇媚,可眉宇间总有那么一丝朦胧的清冽之气,合该穿些窄袖轻罗的衣裙才是。
原以为姚氏不过是不想在郑令意身上费银钱做新衣,待到了那一日,水宛瞧见薛嘉兰身上那件颜色相似,制式却不同的衣裙时,心里才明白,原来薛嘉云今日还有做绿叶衬托红花的任务。
庶女里边只有薛嘉云得了姚氏赏下的新衣裳,薛嘉琦可不会瞧着衣裳是衬人还是不衬人,只觉得薛嘉云如今在姚氏跟前得脸,好处不断。
薛嘉佳还好,那日见了绒儿的惨状,至今叫她心有戚戚焉,只是上下打量了薛嘉云一眼。
薛嘉琦却是嫉恨的咬牙切齿,恨不能从薛嘉云耳垂上生生拽下姚氏赐的那对黄玉耳坠子。
庶女几个又是同挤在一辆马车里,薛嘉琦的冷嘲热讽,薛嘉云只能受着。
薛嘉秀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捂着耳朵对薛嘉琦道:“你怎的这般啰嗦,吵死人了。”
薛嘉琦见薛嘉秀不与她站在一条船上,忍不住挑拨道:“她这样惯于讨好媚上的人,秀妹妹可要当心的,免得日后你有什么碍到她的地方,她在背地里捅上一刀,可是防不住的。”薛嘉秀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道:“云妹妹才不是这样的人。”
“她连公主都能迷惑,更何况咱们这些人,铁定不是她的对手!”薛嘉琦恶狠狠的瞪着倚在角落里的薛嘉云道。
薛嘉秀好笑的睇了薛嘉琦一眼,道:“琦姐姐说公主教养了长生,是云妹妹有意筹谋的?未免也太瞧得起她了吧?”
薛嘉云依旧是一副胆怯的样子,不敢与薛嘉琦多争一句话。
薛嘉琦最讨厌她这假惺惺的柔弱模样,拽了马车上的香包便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