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你不擅骑战，把战马交给丰城侯，带着军队在中军待命吧。”
永乐十二年，六月初四，中午。
吴山带着骑队刚到达地方，老爷子就召见了他，直接让他将带来的马匹，交给丰城侯李彬。
吴山张了张嘴，本想说这是越王殿下花高价买来的马，还是他看着为好，如果要是伤亡重了不好交代。
可老爷子根本连看都没看他，让旁边待命的丰城城李彬，直接去领马了。
“怎么？你还有事吗？”
等李彬走后，老爷子一抬头，见吴山还在，并且还是一脸纠结的模样，疑惑地询问一声。
“陛下，那个……”
“咳咳，想必是山阴伯一路赶过来太累了，陛下你又没安排他们的驻扎地，所以才没离去。”
见吴山还要提马的事，跟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安远侯柳升，连忙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老爷子是什么性格他是最清楚了，老爷子定下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而且一旦打仗，老爷子要是担任了主帅，他决定的事情，就不允许手下犹犹豫豫。
就像这些马匹，在战斗期间他要了，那就是他的，不管原先是属于谁，都要等打完仗再说。
吴山不了解老爷子的性格，还想再提马的事儿，柳升不想让其惹怒老爷子，因此受到惩罚，所以连忙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确实是朕疏忽了，这样吧，就让他们驻扎在伱们神机营周围，正好你们也一起并肩作战过，也算是熟悉。”
“遵命！”
柳升起身应了一声，拉着吴山走出了帐篷。
一路之上，吴山都是一脸无奈，心不在焉的。
殿下他把任务交给了他，是对他的信任和能力的肯定，结果他给办砸了。
15000多匹战马，一场大战下来还剩下多少都是未知之数。
甚至看老爷子那表情，估计战后都不一定会给。
如果这些马真的没有了，他该如何面对殿下。
“行了，别这个表情了，这是陛下的命令，就算是殿下来了，也改变不了。”
来到驻扎营地，柳升邀请吴山进入了他的帐篷，给其倒了杯水劝说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等战斗结束后，我帮你向陛下提提醒，看看能不能带回去一些，这样你也好向殿下交代。”
“你们从西域那边这么远走过来，一路上也够累的了，估计陛下不会让你们加入战斗，就好好的休息吧，等仗打完了，咱们就回去了。”
接过水杯，吴山点了点头也没多说。
事到如此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希望这场战斗顺利，马匹方面没有损失多少了。
“你们神机营换装挺齐的，我这一路过来，见士兵们背的都是燧发枪。”
抛开了马的问题，吴山想起了一路之上见到神机营士兵，背的都是燧发枪，忍不住羡慕的说了句。
燧发枪是朱高煜研制出来的，可作为越王手下的部队，他们现在还没有装备。
这种新型武器，吴山可是期待很久了。
结果他们千盼万盼，部队还没有换装，关系最远的朝廷部队反而先换上了。
柳升哈哈一笑，得意的捶了下吴山的肩膀。
“那没办法，谁让咱是朝廷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呢。”
“大战开始之前，咱们的部队只换了一半的武器，陛下等不及了，想起了你们琼州还有一个工匠营，直接下旨让琼州那边调配一批，我神机营才大部分换了装。”
说完了火枪，他又忍不住得意的挑了挑眉。
“不单单是枪，连我神机营的火炮都换了一遍，现在用的都是最新式的火炮，那一轮齐射的威力，别提有多么震撼了。”
“有马哈木受的了。”
看着对方那得意的模样，吴山嘴角扯了扯。
感情陛下抢东西，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看来以后要提醒殿下，没必要的时候就不要出海了，不然陛下又来抢东西，他不在，可没人能拦得住。
老爷子得到马匹后，便下令挑选出来的骑兵，以最快速度适应。
敌人还在不远处等着，战场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稍微耽误一会儿，就可能会出意外。
朱高煜购买的这匹马性能非常好，它们本身就经过帖木儿帝国的训练，骑兵们只是稍微适应一下，便可以完美的驾驭。
当老爷子知道以后，还亲自去看了看。
等看到那些身高体重的健马时，忍不住眼睛一亮。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爷子，对战马什么的再熟悉不过了。
这些战马不但身体强壮，体型也十分高大，听从命令性也极强，简直天生就为战场所生。
看着这些惊人的战马，老爷子原本还想着，打完仗就还给朱高煜，可如今他决定了，这匹马他留下了。
朱高煜那边，回头从马场里掉一批，打发了就行了。
六月初七，历史上这场大战爆发的这一天，如今老爷子这边刚准备完毕。
当天下午，老爷子召集了所有将领，准备开一场战前会议，然后开拔前往忽兰忽失温，与敌人进行决战。
“陛下，根据我方的探查，马哈木的主力军团，确实驻扎在呼兰忽失温。”
“只是对方游骑太多，我方哨探无法靠近，探明真实情况。”
“但根据俘虏所提供的消息，敌人兵力约在3万左右，而且并没有移动的迹象，应该就是想借助那里的地形，隐藏在其中，然后趁我军不备，直接居高临下发动突袭。”
会议一开始，领中军的郑亨，就讲出了当前的敌我情况。
坐在上首的老爷子点了点头，对着众位将领道：“咱们也在草原晃荡几个月了，如今终于遇到了敌人的主力。”
“马哈木这个小王八蛋，以为打败了阿鲁台，就能挑衅我大明威严，这是把自己当成铁木真了！”
“哈哈哈……”
老爷子这不屑的话，让众将领们哄笑了起来。
“爹，如今咱们兵强马壮，要不您在这里歇着，儿子带着骑兵过去把他给料理了。”
跟着老爷子在一次北伐的朱高煦，站了出来，拍的胸脯毛遂自荐。
他这可不是拍老爷子的马屁，而是真的想去。
不过不是为了破敌领功，而是想借此机会，弄点兵权在手中。
自打老四有了兵权，他就动起了小心思。
同样是儿子，老四能有兵权，凭啥他不能有。
所以他就想趁着这次机会，看看能不能讨老爷子欢心，也弄点兵权在手中。
“爹，二哥说的没错，小小一个马哈木，还不值得您亲自出手，我和二哥过去就把他给料理了。”
同样有这想法的朱高燧，也连忙站了出来。
他们俩兄弟现在已经是联盟了，不然单凭两人个人的力量，别说兵强马壮的老四了，连弱鸡的老大都斗不过。
所以二人就沆瀣一气，打算联手在一起加强力量，就算斗不过老大老四，也能自保不是。
其他将领们见到两个王爷站了出来，纷纷收敛了笑容，不再多言。
这一场北伐，以往被陛下重视的二人，第一次以将领的身份出征，并没有领兵权。
在场之人虽然是将领武夫，可不是没脑子的蠢蛋，陛下这其中的意思，已经表示的很明显了。
以往跟二人关系不错的将领，在这场北伐中，都渐渐的与其疏远了关系。
这不是不讲义气。
他们都背着全家老小的性命，要是站错了队，那可是要把全家都带下去的。
当年的蓝玉够猛够嚣张了吧，结果还不是因为站队的原因，落了个身首异处。
虽然以蓝玉的行为确实该死，可如果朱标和朱雄英只要活一个，绝对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自打当年的老朱，对将领集团狠狠的梳洗过后，现在武将们也学聪明，不到最后时刻绝不站队。
“很好！”
看着两个斗志昂扬的儿子，老爷子欣慰的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以为老爷子答应的时候，老爷子大手一摆道：
“虽然马哈木这家伙算不得什么，可终究是多年的老狐狸，你们两个还太年轻，还斗不过他，想要擒拿下这只老狐狸，还逮我这个老猎户亲自出手。”
两个儿子的想法，不管老爷子有没有猜出来，在他心目中，朱高煦只能为将，不能为帅。
朱高煦勇武，但容易被激将，有丘福这个例子后，老爷子对这方面就格外的重视了，大明可再也经受不起十几万大军的消耗。
想法被拒绝，二人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低头的朱高煦，眼底更是有着一抹怨恨。
他觉得老爷子太偏心了。
想他为老爷子征战一辈子，不知道立过多少功，受过多少伤。
结果，自己想要的没有得到一个，反而护卫的名额还在持续的削减。
老大不用提，就说老四。
当年靖难的时候，老大再怎么说还立过一些功劳，老四呢，完全就是躺平。
后面被封了亲王，也没立什么功劳，一开始他觉得这个小弟，是四兄弟中最没威胁的。
结果没想到，就出海了一趟，回来就全变了。
不但更受老爹老娘宠了，甚至还得到了连老大都不及的权利。
手上更是掌握着，名义上只有5万名额，却实际有十几万人的部队。
想想如今兵强马壮雄踞在东南亚的老四，再想想在宫中替老爷子监国的老大。
朱高煦心中就是一阵怨恨。
这一切明明都是属于他的，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朱高煦什么想法，老爷子并没在意，询问了几个将领的想法后，他开始对接下来的大战。
武安侯郑亨领中军，与他一起前行。
安远侯柳升带领神机营，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宁阳侯陈懋，丰城侯李彬，领左右哨，成山侯王通等人，领左右掖，而朱荣则被任命为前锋。
安排了主力大军，老爷子想了想，对得朱高煦道：“老二，我分你一万骑兵，随时待命。”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老爷子还是想给其一个机会。
“遵命！”
正低头沉默的朱高煦，一听到自己领了1万骑兵，激动的上前大声领命。
一旁的朱高燧，见老二都有了任命了，想着剩下还有1万多骑兵，激动的看向了老爷子。
顶着三儿子的目光，老爷子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剩下的骑兵，乃是精良马匹，是朕手中的杀手锏，朕决定，这支骑兵将由……”
“我的马，自然我来领……”
就在老爷子刚要说出决定，大帐帘门被猛地掀开，一把推开想要阻拦的内侍官，朱高煜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殿下！”
全程过来凑人数的吴山，激动的站了起来。
朱高煜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来到帐中向着老爷子拱手一礼。
“爹！”
听着那夹杂着一丝怨念的称呼，老爷子有些尴尬的扭了扭头。
前面想的牛逼哄哄，可老子抢儿子的东西，终究有些说不过去。
这臭小子不在，他还能心安理得的自我安慰，如今这突然冒出在面前，老爷子竟然有一种心虚尴尬。
“咳咳……”
顶着四儿子的眼神，老爷子干咳两声，“老四，你怎么来了！”
然而，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不是把话往人家嘴边送吗？
果然，向来不怕他的四儿子，直接开怼了起来。
“呵呵，儿子能不来吗，再不来，好不容易挣的家底，就要被人霍霍完了。”
此言一出，大帐篷的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帐中的将领们，一个个要么抬头看帐篷，要么低头看毛毯，装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老爷子眼神左右撇了撇，轻咳一声。
“大战在即，这事儿回头咱们再好好聊。”
朱高煜哼哼两声也没多言，过过嘴瘾发发牢骚就行了，真要是把老爷子给惹毛了，发起火来可不管你是谁。
打发了朱高煜，老爷子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这只骑兵，是朕的杀手锏，乃是此战的至关重要，朕决定，由朕亲自带领，在必要的时候给马哈木致命一击。”
此言一出，将领们全部都是一副预料中的表情。
对此，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古今以来，敢用皇帝之身冲阵的这种荒唐事，也就是老爷子了。
哪怕唐太宗李世民，在当了皇帝之后，亲自冲阵的事都几乎不干了。
可老爷子却是按耐不住骚动的心，每一次有战争爆发，只要是老爷子御驾亲征，他都会带兵冲杀一般。
用他的话来说，这样能提升全军士气。
士气方面确实有提升，可在场的将领们，一个个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都在飞。
这可是皇帝呀，要是出了意外，跟随的将领们都要以死谢罪。
可他们想劝也劝不了，老爷子任性了一辈子，哪会听他们的话。
所以每次有战斗的时候，只要老爷子踏上战场，他们都是用命保护着，生怕老爷子出意外。
“爹，为帅者当居中军指挥，不可行莽撞之举，拿全军国运开玩笑，这是你老人家交代我的，您不会忘了吧。”
“以儿子之见，为了全军的安全，还是由儿子来领这支骑兵，您在中军指挥便可。”
别人不敢吭声，朱高煜可不在乎。
老爷子话刚说出口，朱高煜就直接开口，否决了老爷子的决定。
老爷子闻言一瞪眼，恶狠狠的盯着朱高煜。
这臭小子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的吧，别人都不敢反对，就他站出来跟自己唱对台戏。
“朕意已决，此事……”
老爷子刚要以皇帝的身份拍板决定，朱高煜又悠悠的开了口。
“出海快两年了，也不知道娘的身体怎么样，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是太不孝，回去以后一定要跟娘好好的说说话，多孝敬孝敬他老人家。”
朱高煜开口提到了徐皇后，老爷子瞬间蔫了下去，恶狠狠的剐了一眼朱高煜，气呼呼的摆手道：“给你，给你，都给你行了吧！”
说完对着众人一挥手，“都回去准备吧，明日拔营出战。”
见老爷子有些生气了，众将领们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就撒丫子跑路了，生怕慢一步被殃及池鱼。
“你还在这干嘛，看到你这个混小子我就来气，赶紧滚蛋！”
见所有人都走了，就朱高煜一个人留下，老爷子气呼呼的摆了摆手，躺在锦榻上翻个身面向里面，一副我不想看到你的样子。
看着这老头小孩模样，朱高煜莞尔一笑，走到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个托盘，取出一个西瓜，切开端着来到老爷子的锦榻边，拿起一块放到老爷子面前晃了晃。
“嚯，西瓜！”
本来不想搭理朱高煜的老爷子，一看到红彤彤鲜灵的西瓜，一屁股坐了起来，一把就拿了过来咬了一口。
边吃还边道：“你个臭小子，还算有孝心，刚才的事就算了，再有下次老子非揍死你。”
虽然老爷子是皇帝，可大军出征在外，饮食方面肯定不如皇宫那边。
老爷子还喜欢以身作则，吃饭方面不喜欢搞特殊，往往都是让人送了几个馍馍，一些烤肉洋葱就对付了。
可他终究年龄大了，这种油大的饭菜一天两天还好，一连吃了一个多月，老爷子就有些腻歪了。
他这几天还是非常怀念各种水果和蔬菜，可惜大军在外终究不便，不想麻烦手下士兵的老爷子，便强忍着油腻，继续吃着各种烤肉和馍馍。
看着老爹鬓角的白发，朱高煜有些心疼。
这老头年龄都这么大，还这么辛苦的操劳。
“爹，您还没吃饭吧，儿子亲自下厨给你做点吃的。”
正啃着西瓜的老爷子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朱高煜赶紧去。
朱高煜去的快回来也快，不一会儿就端了四菜一汤走了进来。
将一个大西瓜干完了老爷子，正揉着肚皮满意的打嗝，抬眼瞥到朱高煜端来的饭菜，眼睛瞬间瞪圆。
醋溜白菜，芹菜炒肉丝，烧菠菜，以及老爷子最中意的洋葱拌烤肉，还有一大碗紫菜鸡蛋汤。
看着那绿油油的青菜，闻着空气中的饭菜香，老爷子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瓜皮。
“娘的，瓜吃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