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山谷。
五百多人聚集在谷中,静静的看着中间大石上,身材矮粗的汉子。
“人员到齐了吗?”
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李田看向身边的副统领。
李田越王府暗卫统领。
朱高煜刚开始虽然没有争位之心,但对自身的安全,还是非常重视。
老朱死的那年,八岁的朱高煜趁着家里人没注意他,带着自己的财物溜出了府。
找到了那时,算是朱高煜唯一的手下李田。
朱高煜收下李田,也是一次巧合。
六岁他第一次外出,遇到了卖身葬父的李田。
见对方是个实诚人,再加上自己缺少手下,朱高煜便收下了对方。
为了隐藏这个手下,朱高煜并没有将其带回府中,而是继续在外面隐藏。
直至两年后,才正式启用这个手下。
朱高煜出去,并没有用多少时便回了家。
从那以后,李田就消失在了北平城。
等李田再出现时,朱高煜已经是越王了。
李田也没有辜负朱高煜的期望。
七八年的时间,他给朱高煜训练出来一支,绝对听从的死士部队。
这支部队只有500多人,虽然人数少点,但可不要小看他们能爆发的力量。
经过多年残酷的训练,优胜劣汰下,能活下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副统领看也没看手中的名册,直接回道:“回统领,人员已经到齐了。”
李田点了点头,看着周围的成员低声道:“今天我们将执行一场,能改变我们命运的任务。”
抬手指向远处的曲阜,李田道:“任务很简单,去曲阜孔家,抓走衍圣公所有的嫡系成员,其他一律灭口。”
听到如此任务,成员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等待命令。
多年残酷训练下来,让他们养成了绝对听从命令的本能。
别说是对付孔家,就是让他们去暗杀皇帝,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手下人的表现,让李田十分满意。
这么多年了,自己终于要为殿下做一回事了。
从这支暗卫部队组建开始,李田就等待着朱高煜的命令,想好好表现一番,让朱高煜看到他这么多年的努力。
然而,这一等就等了十多年。
如果不是每年补给都会送到,李田都怀疑朱高煜把他给忘了。
其实李田不知道,朱高煜一开始是打算把他当成最后一把刀,一把保命或者是至关重要的刀。
没人愿意一辈子都在黑暗中。
李田也是如此。
随着朱高煜成为亲王,李田便想着跟随在朱高煜身边,成为面明的人物。
可他多次的请求,得到的回复都是一個字。
等。
李田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年,两年,十年甚至更久。
然而就在他以为,他这辈子都要在黑暗中的时候。
朱高煜的任务终于到来了。
而且一上来,就是一个大任务,绑走孔家嫡系成员,其余全部灭口。
这个高难度任务,让李田心里格外的兴奋。
任务越难,挑战性越大,那得到的奖励也越多。
如他想的那样。
朱高煜给了他承诺。
完成了这个任务,他就可以带人浮出水面。
朱高煜答应他,事成之后他带人去琼州,组建一支只属于朱高煜的情报部门,名曰:月影卫。
而他李田,便是月影位第一任指挥使,负责朱高煜将来成立的海军部门情报任务。
丰厚的奖励,让李田格外的兴奋。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要混在黑暗中,可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突然。
不但得到了任务,还摇身一变,从地沟里的老鼠,变成了一身官毛的鸭了。
想到自己一身官袍,出现在妻儿面前的样子,李田心中就有些亢奋。
为了隐藏身份,在外人眼中,他是一个多年不中的老秀才。
为此妻儿饱受嘲讽,让他心中愧疚不已。
可身份如此,为了殿下的大业,他只能咬牙隐藏下来。
甚至为了不被他人怀疑,殿下给他的赏赐,他都不敢拿出来,生怕引起他人的注意。
如今他终于不用在乎这些。
以后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儿了。
想到以后的好日子,李田扭头看向孔家的方向,眼中露出了凶狠。
“父亲,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堂叔父之死,我等也非常伤心,可他终究触犯了国法,如果咱这样闹下去,恐怕会惹陛下不悦啊。”
时近深夜,孔家大院内依旧灯火通明。
内院的一间书房中,一名青年正在苦苦的劝着一名老者。
几日前金陵急信,孔家几个为数不多的克字辈族老的其中一位,因为牵连到了纪刚谋反案,被陛下下旨抓进了锦衣卫诏狱。
结果仅一天的时间,不知因何原因染病而亡。
当然了,这是朝廷那边对外公布的的结果。
至于具体怎么死的,恐怕也只有锦衣卫的人才知道了。
孔家得到这个消息后,极为震惊。
泥腿子出生的老朱家,竟然对他们孔家下手了。
孔家年龄最长的孔克眗,气的把能摔的东西都摔了,在屋里大骂了许久。
还好在内院都是自己人,要是让外人听到了,传到了朱棣的耳中,估计孔家最轻都要挨顿骂。
发泄以后,孔克眗表示事情没那么简单,在又细细阅读了金陵那边传来的信件后,发现了一个线索。
自己这位堂弟,在被抓之前,好像跟越王起了冲突,两者甚至还动了手。
前后一联想,孔克眗得出了一个结论。
陛下这是给他儿子出气啊。
想明白了这些,孔克眗心中有些发寒,同时也充满了滔天的恨意。
堂堂帝王,因为儿子与他人起冲突,就将对方杀人灭口,这眼中还有孔家吗?还有孔圣人吗?
明白了其中原因,孔克眗表示此事不能就这样罢休。
如果孔家选择什么都不做,那哪还有脸面教育天下文人,还不被人笑话死。
虽然他们孔家已经没脸皮这东西了,但最后一块遮羞布,还是要挡一挡的。
有了这个想法,孔克眗打听了一番朝廷动向。
决定在万国大典时,发动关系弹劾朱高煜。
哪怕伤不了对方分毫,也要让朱棣在各番邦国前,狠狠的丢一把脸。
孔克眗想法是好,却被衍圣公孔彦缙严厉拒绝。
虽然这位衍圣公如今还是少年,但也明白得罪皇帝,对他们孔家没好处。
可自认为丢了脸的孔克眗,直接拿出了族老的身份训斥,说这位小衍圣公,毛都没长齐的幼童懂什么。
“怎么,你也要阻拦我。”
正写着密信,准备劝说督察院联合上书的孔克眗,冷冷看向了,站在对面的儿子。
被父亲这眼神一看,青年的身体哆嗦了一下,连连摇头。
“孩儿不是那个意思,孩儿的意思是说……”
“滚出去!”
然而他的解释还没出口,一个茶杯就丢了过来。
青年躲闪不及,额头被直接击中,暗红的鲜血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
捂着伤口,看着父亲那魔怔的样子,青年张了张嘴,最后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他觉得父亲是老糊涂了。
为了所谓不存在的颜面,明知道在万国大典联合上书,是打皇帝脸的愚蠢行为,还依旧固执的选择行动。
想到暴虐的朱棣,被惹怒的后果。
青年就一阵无奈。
“咦…守门的人呢。”
走出后院,准备回房喊人包扎的青年,路过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
孔家规矩森严,内院除了老人幼童之外,没有通报,是不允许男子进的。
哪怕他是孔家子弟,进入内院也要禀报。
为了防止有人私闯,各个路口都有人把守。
可如今放眼过去,别说守门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看着空荡荡的大院,青年心中微微有些发毛,下意识的就要转身进入内院。..
然而他刚转身,就僵直在原地。
不知何时,在他身后,一个蒙面黑衣人,正拿着一个手弩对着他的额头。
而在黑衣人身后,内院的大门入口,一群黑衣人正在往一个个房间摸去。
“你们…”
青年刚要开口,拿手弩指着他的黑衣人,突然袖子一甩,他就闻到了一股香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可以带走,有用!”
李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拿出一个小本子,借着周围的灯火看了一眼,确认是计划人物,下达了带走的命令。
那黑衣人点头,收回手弩,拿个麻袋套住,扛起来就往外走去。
暗卫的行动速度非常快,从动手到结束,半个时辰都没用。
孔家前院,拿着本子一个个对照的李田,确认目标人物都被俘虏后,取出了一封信,拔肋插,钉在了孔家内院门上。
“撤。”
一声令下,黑衣人消失在了黑暗中,留下了依旧灯火通明,却死一般寂静的孔家。
第二天。
孔家的佃户们,都疑惑的看着孔家方向。
他们有些想不明白,以往这个时候,孔家都会传来读书声。
那些家丁们也会打扫庭院,或者是挑水给内院送去,怎么今天这么安静,而且大门还关着,连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是所有人都睡过头了。
有人脑中冒出了这个想法。
然而这个想法刚升起,就被他们自己给否决了。
孔家的规矩森严,怎么可能会有睡过头的事情发生。
他们可是听说过,孔家的下人要是敢睡过头,那可是要被管事活活打死的。
既然不是睡过头,那这事就有些蹊跷了。
虽然心里好奇的紧,可也没人敢过去查看。
孔家大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普通百姓想要路过,都要绕老远的路。
生怕自己一身泥土气,让孔家人觉得他们侮辱了圣贤。
这一等就到中午,直到曲阜县令定期的前来拜访,才打破了这宁静。
“奇怪,今日大门怎么还在紧闭?”
掀开马车帘子,曲阜县令皱着眉头,看着房门紧闭,门口没有一个下人的孔家大门。
本来曲阜县令是由孔家人担任的,但因为得罪了老朱,老朱便下令,孔家不允许担任实职。
整个孔家除了衍圣公之外,也只有两个被派到礼部挂闲职的有官职。
孔家毕竟是至圣先师之后,别的部门没有孔家人,但礼部这个衙门,必须要有孔家人来撑个门面。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得知两个孔家人死在了锦衣卫诏狱,孔克眗才如此愤怒。
他觉得,这是朱棣打算收回这孔家两个位置的前兆。
为了能保住这两个位置,他甚至都打算冒着得罪朱棣的风险,站出来为孔家发声。
“你们在此等候,本官去敲门。”
在门口等了半天,见还没人出来迎接,县令等不下去了,交代了一声,亲自走上前去敲门。
别的地方可以让下人代替,但孔家这个地方可不行。
要是因为这无礼的行为惹怒了孔家,那他这个官就当到头了。
孔家虽然没有实职,但以自身的影响力,别说他一个区区县令了,知府想弄下台,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咚咚…”
来到门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县令刚敲了两下,关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
县令愣了愣。
门是虚掩着的,那人在哪呢。
心里有些不安的县令,趴在门缝上,往里面看了一眼,身体瞬间僵直。
只见缝隙之后,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人。
而这些人一个个眼睛瞪圆,面色呈不自然的苍白。
“死…死人了。”
他好歹也是一县县令,见过一些常人难见的场面,是睡着了还是死了,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身体发抖额头留着密密冷汗的县令,一咬牙,用力的推开了孔家大门。
扑通!
当看清楚院中的场景,县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不是被吓的,而是心生绝望了。
院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大部分都是熟面孔。
“我,完了!”
看着院中的场景,县令一阵头脑发晕。
孔家被灭门,身为曲阜县令,他难辞其咎。
他已经可以想象,当孔家被灭门的事情传出去,他这个县令绝对会成为天下文人,第一个宣泄的对象。
甚至他现在死都不敢死。
因为一旦他死了,就可能会被定性为畏罪自杀。
要万一朝廷查不出凶手,为了平息天下文人的怒火,拉他出来顶缸,九族一起欢乐,绝对是唯一的结果。
所以他不能死,就算死也不能现在死。
“还愣着干嘛,去找人啊,府城,布政司,提刑按察司,锦衣卫,把能通知到的衙门,都通知了。”
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县令,见带来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他,愤怒的连连跺脚,大声嘶吼。
喊过后,身体一软又瘫软在地,看着天空绝望道:“娘唻,天要塌了。”
县令说的没错,对于整个山东官员来讲,天真的要塌了。
孔家被灭门,知道的官员都清楚,不管结果是否调查清楚。
整个山东,上到布政司,下到各县城衙门,凡是带品的全部都要受到处罚。
当山东左右布政使赶过来的时候,精神都是恍惚的。
被赶过来官员扶下马,两个布政使顾不得寒暄,哆哆嗦嗦的走进了孔家。
一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尸体。
整个孔家,孔家人加上家丁护院丫鬟有一千多人。
如今绝大部分都躺在了宽大的院子中,甚至右布政使,还看到几条看门狗,也直愣愣躺在尸体堆旁边。
好家伙,这真是鸡犬不留啊。
这到底是有多大仇恨,才能干出这灭绝人性的事啊。
那帮歹人们不知道这个家族代表着什么吗。
这是要孔家的命吗。
这是他娘的要整个山东官员所有人的命啊。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
结果还没有乐呵两年呢,就这样玩了,右布政使心中就是一阵绝望。
别人结果如何他不知道,反正他们两个左右布政使,绝对没有什么好结果。
不但锦衣卫诏狱少不了走一趟,全家老小可能都要遭殃。
右布政使面如死灰,左布政使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有身边下人掺着,他现在估计连路都走不好了。
“全…全…全死了吗吗?”
走到率先赶过来的山东锦衣卫,千户所,千户面前,左布政使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发出了声音。
脸色也是难看到极点的锦衣卫千户,微微的摇了摇头。
两个布政使,眼中冒起了希望之火。
“衍圣公和几个嫡系子弟都不见了。”伸手指了指一排排的尸体,锦衣卫千户道:“这里大部分都是下人护院。”
两个布政使松了口气。
虽然人不见了,但最起码还有活的希望。
只要衍圣公和那些人活着,就有救回来的可能。
如果能救回来,他们两个顶多被革除官职,还能保住一条狗命。
然而,还没等他们的气喘均,锦衣卫千户指了指最前面,脸色阴沉道:“孔家几个族老都死了,都在那里了。”
“嘎!”
一口气没上来的左布政使,白眼一翻,差点昏过去。
尼玛,革除官职要改成杀头了。
右布政使连忙扶住对方,又掐人中又拍脸的。
嘴里还大声喊着:“我的好哥哥,你可不能倒下去啊,你要倒下去,我就彻底的完了。”
“别拍别拍,还没死,还没死…”
挨了几巴掌的左布政使,不顾脸上的火辣一把,抓住锦衣卫千户。
“大爷,我叫您爷了,有什么您一起说吧,这样一会来一次的,我怕我撑不到,伱把话说完呀!”
ps:老读者都知道,我写过针对孔家的书,结果被疯狂举报,吃了一次亏,就知道了,所以没有详细的写处理内容,希望大家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