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老板倒是和气,盯着我扫了两眼之后,忽然微微一笑说:“免贵姓王,是这家赌场的老板,请问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从哪儿来的?”
“马六甲,”我爬起来回答说:“我从黄家沟子来。”
“黄家沟子?”
听我说完,王老板忽地一愣,随后转了下眼珠,又笑问说:“我听说,黄家沟子那边高人不少,以前有位立出马仙堂口的二仙姑,后来又出了位三姑娘,除此外还有位小白师傅,据说很了得,请问兄弟您,跟这几位高人有没有关系?”
“你说的那位小白师傅,名义上是师姑,实际上是我媳妇,你说有没有关系?”我趾高气昂地道。
听我说完,那王老板不禁有些动容,赶忙拍手惊呼道:“我说怎么看兄弟你器宇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原来有这么高深的来历,失敬失敬!”
见那王老板格外地恭维,胖打手忍不住在一旁嘀咕道:“老板,你甭信他的鬼话,他就是一烂赌鬼,现在指不定是没钱还账,所以故意找借口骗你,这种满嘴跑舌头的,咱可没少见……”
听完这话,王老板扫了那骗子一眼,没理会,又满眼精明地扫了我一眼说:“小兄弟,我这位兄弟说话冲,你别见怪,不过他话粗理不粗,做我们这行的,接触的很多都是惹是生非到处骗人的烂赌鬼,由不得我们不怀疑,您真是位高人的话,至少该给我们证明一下才是……”
“证明?这简单,我这就证明给你们看!”
我说完话攥着幡子就往外走,媪也赶紧跟了上去,到中堂一看,就见几个打手已将那毫无气息地赌客又放到了一旁的桌面上,身上蒙了一块被单。
这种时候,媪也无暇再去装狗,索性挡住一群打手的面叫了我一声,他一张嘴,吓得周围众人全都变了色,连呼神奇。
就听媪说道:“小六子,白薇早教过你怎么分辨一个人是否魂魄已与肉身脱离,你看看这赌客症状先……”
“明白。”
我点了下头,说着话就朝那停尸的桌前走去,揭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看,就见那尸体浑身僵硬、脸色由内而外透出一股惨白,双眼窝发黑下陷,我特地用手指轻轻往他眼皮下面按了两下,深陷下去的凹处隔了很久才回复,如同完全失去了弹性。
看到这里,我回头朝媪说道:“从症状来看,这人三魂七魄皆已离壳,名义上来说已经是死透了……”
“很好,还算你有点长进。”
媪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扬起蹄子朝我手里的幡子一指,说道:“祭器不比一般法器,需以灵血祭之,你张开幡子先行血祭,我再传你手诀咒法,助你寻这死者残魂……”
“是!”
我急忙应了一声,说着话‘呼啦’一声展开幡子,寻见红砖地面中间正好有个残缺口,就将幡子插了进去,又从那胖子口袋里掏来弹簧刀,刚要往掌心中划,就听媪又说道:“且慢,落千魂需血祭才有功效,但你此次是要寻魂,因此光有你的血仍是无用,你还需先取那死者的血出来,同时混入幡中,才能起到该有之效果……”
“明白。”
我又应了一声,赶忙走到那桌上死者身旁,抓起他手掌划出一道口子,挤出些血来之后混在自己掌中,随后又在自己的左掌手心里轻轻划了一刀。
伴随着疼痛,血当即溢了出来,混合着涂抹在掌中的死者血液,一并滴答在了灵幡落千魂上……
“盘腿落座,心如止水。”
媪再度开口,但这一次说的却不是人话,而是叽里咕噜的上方语,好在对于这种话我早已经不陌生了,一下就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倒是周围那些打手和那位王老板,听到媪嘴里蹦出一堆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语言,都傻了眼。
紧随其后就听媪又用上方语叫我左右手掐成各自手诀,并念诵了一道咒文,每念诵一句,就让我跟着念诵一句,一连三十多句咒语才刚念完,忽觉一阵怪风从院中吹进中堂,扑面而来,风一扫过,插在砖缝里的幡子竟开始自己轻轻旋转了起来,转速从慢转快,幡上挂着的一条条白绸也开始呼啦啦地摆动不停……
见那幡子竟自己开始飞速宣传,周围人更是大呼神奇,我无暇理会,没等全部咒语念诵完毕,只觉得周身开始发热,那热流先从接地的部位如同蒸汽般逐渐上升,游走遍全身之后随即贯入我脑海之中,我开始有些晕眩……
就在这时,只听媪又正颜厉色地道:“小六子,咒法已成,你魂魄已与落千魂互相连接,接下来你只需在脑中回忆那死者的模样,落千魂便会带你去寻他的踪迹,但在去之前,你还需有一点需要禁忌……”
媪话才说到这儿,没等继续往下说呢,忽然间我只觉脑海中传来‘嗡’地一声,霎时间没了知觉,更再听不到看不到任何事物,只感觉自己轻盈的身体似乎正在伸手不见五指地黑暗之中穿梭自如,腾云驾雾……
终于,当我的视线再度恢复时,自己已置身在一片黑乎乎的野地里,一阵‘叮叮当当’地怪响声,从正前方传了过来……
我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前方现出三个身影。
是两个人正一前一后往前走,走在最前面的人脸色苍白面无表情,身上穿着件如同古代压抑般的差服,肩膀上还扛着一块大木头牌子,上书二字——‘回避’。
而中间那人,此时正低着头垂头丧气地跟随着往前走,脖子和双手上还拴着叮当作响的黑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正被拽在前面那差人的一只手里。
我仔细一看,后面被锁链绑着往前走的人无疑正是刚刚躺在桌上的那名死者,而前面扛牌引路的差人,则是一名鬼差。
见鬼差似是要带走死者,我赶忙追了上去,边追边喊道:“这位大哥,稍等!稍等啊!”
听我一喊,那差人果然停了下来,慢悠悠地回头来看,才看清我的脸,就不由地一声惊呼:“怎,怎么又是你?”
而这时我也已经认出了那带头的鬼差来,岂不正是当初我第一次探阴到诀别岭找大成哥帮忙时,将我带到岭上的那中年人。
“大哥,原来是你啊!”
故人重逢,我一阵惊喜,而再一看那久违的阴差,却已现出一脸苦涩,朝我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你是属狗皮膏药的吗?怎么我走到哪里都能碰上你?求求你就放过我吧,当初你们大闹鬼门关,众鬼王大怒,我差点儿跟着背了黑锅,你们的事可千万别找我了……”
“嘿嘿,大哥,这次我可不是想去诀别岭,更用不着您来领路,只想再求件小事请您帮忙……”
我说着朝他背后那‘囚犯’一指,又道:“这人死期未到,是因为冤鬼索命才被吓得魂不附体,成了出窍的阴魂,还请大哥再帮个忙,把他交给我,让我带回去……”
“带回去?你开什么玩笑?人让你带回去,我回去后怎么交代?”
那差人吼道:“老子虽阶级不高,但一直以来在鬼门关做事,也算是轻松舒服,怎知道连番几次被你们这些阳世人连累,因为贪财并与阳人私通,现在被贬成了个锁魂跑腿的小差,我还敢帮你们?再帮你们,我连鬼都做不成了!”
那阴差一通抱怨,我听了就来气,仔细一想,他会落到这步田地,还不是因为自己贪财,他现在只说被我们给连累,倒不说说自己以前落了我们多少的好处……